一时间，杨锐心中的痛苦回忆被勾起，仿佛让他瞬间回到他说分手的那天，那么空的操场，那么冰冷的心脏。
“周洋，我不等你了。”
杨锐不知该如何安慰曹小文，他知道恨的滋味，但不知恨到想杀人是怎么样的心情，自己还能挣脱，而曹小文却被牢牢困住。
自己的感情还是一团乱麻，杨锐挠头，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杨锐也坐下，靠着凉亭其它的柱子，陪着曹小文发呆，看曹小文脸上的表情忽而痛苦，忽而平静。
“我给你唱首歌，听不听？”
“好。”唱歌是种不错的发泄方式，自己当初还举着酒瓶子狂嚎《我终于失去了你》。
“我以为看到的星空
是你眼睛
我以为周身的颤动
是你心动
我以为的都是你
我追逐的全都是你
我疯狂的全部都因为你
不想漂浮半空谁点亮我生命
看我如一颗星又湮灭
不想仿若魂灵看谁似梦似醒
雾里看花模糊了影踪
没有你我独自远行
遗忘过去的种种
没有你我重获新生
爱过你只当做一场梦
我醒来忘众人姓名
爱与恨不过一场
浮生若梦”
曹小文轻轻地唱，声音像凌晨的水汽，浮起、扩散，杨锐静静地听，歌里的无奈和忧伤让他心悸。
歌唱完，陷入沉默。
夏夜偶有两声蝉鸣，扰人心神。
一辆车驶入小区，看见凉亭里的人时减速，靠边停下。黄杉从车上下来，不紧不慢地向凉亭走去。
杨锐先看见了黄杉，站起来，“回来啦！”
黄杉看看杨锐，再看看闭目养神不肯睁眼的曹小文。
杨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那个，吃饱了遛弯，遇见曹小文，说会儿话。”
黄杉用脚尖拨弄着满地的烟头，“说会儿话。”
杨锐心虚，“那啥，我先上去了，有封邮件忘发了。”
“恩。”
杨锐不敢跑，故作镇定，三步并两步，快速遛进楼道。
黄杉看了看时间，十点半，不早了，曹小文仍在装睡，“不早了，回去吧。”
曹小文冷笑，但仍闭着眼，“困了，想睡，我以为你会激动到失眠。”
曹小文忽的睁开双目，死死盯着黄杉，像要撕下这人伪装的面皮，“提早祝你新婚快乐。”
黄杉并不惊讶，淡淡地说：“谢谢。”
曹小文掐住鼻尖，猛吸，“你来真的？”
黄杉点头。
“那为什么，”曹小文忍住喉间哽咽，“找我？”
黄杉看着曹小文，说的很慢，“确认一些事情。”
“哈，”曹小文不屑，“拿我确认，你知不知道我他妈的喜欢你，我玩不起！”
黄杉温和的语气和曹小文的暴躁形成鲜明的对比，“你想多了，我以为，大家还是朋友。”
“可以爬上你床，的朋友？”
黄杉摇头，“或许我们可以改天再聊，等你冷静了之后。”
曹小文站起来，两步走到黄杉面前，鼻尖几乎要戳到黄杉的脸，“就今天，说清楚！”曹小文叫到破音，“当初为什么分手，之后为什么躲我，为什么又肯见我，为什么操了我又结婚？”曹小文抓着黄杉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信不信我宰了那个女人！”
黄杉轻轻地把人推开，“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追究的没意义。”
“有，”曹小文指着胸口，“因为这些破事，我心里堵的要死，黄杉，你想让我滚，可以，把话说开讲清楚。”
黄杉回头，看到家里的灯光，“要上去说么？”
“不去，就在这说。”曹小文扭头。
“你的声音太大了，会影响到别人休息。”黄杉说。
曹小文气的要死，都快疯了，黄杉居然说这个。
“去车里说吧。”
两人坐到黄杉的车里，沃尔沃的车厢空间宽敞，黄杉调好冷气，“晚上你在餐厅？”
“在。”曹小文问：“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傻逼吧，废物，贱人。”
黄杉坐正，“我没有那么想过你。”
“黄杉，我求你痛快点，”曹小文抓着头发，“你这是在，凌迟我！”
黄杉看着曹小文痛苦的模样，“我是个普通人，自私，冷漠，你在美化我，你爱的不是真正的我。”
“你不懂，我的爱，不仅是爱，我崇拜你，感激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那样我才能幸福。”曹小文的眼泪簌簌落下。
黄杉抽了纸巾递给他，“你该走出来了，我也尽力了，以前的你很好，现在的也很好。”
“好，那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不需要，我有我选的路。”黄杉毫不迟疑地说。
黄杉越稳，曹小文越急，黄杉的从容不迫会让曹小文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是无足轻重的存在，努力、挣扎，无用且无意义。
曹小文的情绪骤然崩溃，“你以为我为什么呆在这，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你们都有家，有根，我呢，死命不肯走，活的那么累，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黄杉，我是为了你，我他妈就是贱，我就是为了你！”
黄杉的手搭上方向盘，目视前方。
“你们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凭什么趾高气昂，拽个屁！”
“于子豪每天乐的像个脑残青年，离家出走照样有人给送钱，吃喝不愁。”
“周洋仗着自己长得好，成天沾花惹草，没个正行，活该杨锐不要他，这种人渣就该去死。”
“黄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端着架子，摆着谱，学习好了不起吗？会弹琴了不起吗？你不喜欢我，干嘛招我啊，就让我照着原来的活法，傻逼一样过一辈子不行吗？你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曹小文泣不成声，“凭什么？”
黄杉依然端坐着，就好像曹小文指控的不是他。凭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黄杉目视前方，心里掂量，如何了结此事，温和委婉，还是简单粗暴，在对方心中留一丝美好，还是打破幻想，让曹小文从梦中醒来。
“因为你追逐的是幻象，而我看的是现实。”
黄杉的语气冰冷，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如果言语有形，这几个字定是吹毛断发的刀锋。
曹小文渐渐止住哭泣，到了这个份儿上，说什么都是多余，“你是懒的敷衍我了吧？早就厌烦我了吧？觉得我恶心？”
“没有。”黄杉说。
“介意抽烟么？”曹小文问。
“随意。”
曹小文点起一根烟，揉了揉太阳穴，忽然笑了，“我太傻了，当初就应该跟着老K，他虽然是个人渣，但起码念旧情。”
黄杉指尖摩挲方向盘的纹路，想说话，却忍住。
“你是因为杨锐的事情找上我的吧，周洋和毛俊杰是我撮合的，对，我就是看杨锐不顺眼，你越觉得他好，我越讨厌他，你也是杨锐和周洋分手的原因，逃不了干系。”曹小文干脆，扮成恶人，一吐为快。
“以为你是什么君子，还不是照样跟我□□，昨天还在床上爽，今天套上裤子就能假模假式地跟女人求婚，那女人也是瞎了眼，收下你的戒指，那个女人比你有钱吧，比你老吧，你图的是什么？你敢说么？黄杉。”曹小文歪着头，笑的邪恶无比，“斯、文、败、类！”
黄杉抿嘴轻笑，“你毕业了。”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解释，就像，爱的时候千般好，恨的时候万般恶，曹小文是怎样的人，他黄杉最清楚不过，他要面子，这张纸糊的外衣还是给他留着吧，毕竟，夜还很凉。
曹小文强迫自己收眼神，这个男人不属于自己，贪婪是罪。
曹小文转过身，拧着身子使他的脊椎感到不适，他必须挺直这根东西。
“没什么要说了？”
“那我走了。”
曹小文没有再去看黄杉，开门下车，毫不留恋，弹飞的烟头，残留着火光，划出一道黄色弧线，掉在银色车体的前盖上，随着人影的消失，殒灭。
黄杉开门进屋，杨锐坐在沙发上看美剧，看见黄杉，略感尴尬，心中的疑问多的要扑出来，却看见黄杉满脸的疲惫，到嘴边的话变成，“好久没聚了，约出来一起吃个饭？”
“行。”黄杉脱掉皮鞋，没收进鞋柜，甩在门口。
“你周末有事么？”
“没有。”
“哦。”
黄杉把外套搭在椅背上，进洗手间放水洗澡。
出了小区，曹小文心不在焉一通乱走，等他缓过神，发现自己走到了高架边。
马路很宽，人很少，几乎没有车，却很吵，曹小文奇怪声音是怎么来的，是真的有声音，还是自己幻听了。
曹小文走到高架中间，回头看到远处开来一辆洒水车，所到之处，水花四溅。曹小文第一次见到这玩意，觉得有趣，后退两步，看他慢慢腾腾地开过来。车从曹小文面前经过，喷到高架墩子上，水雾飞舞，曹小文冲上去，身体被雾气笼罩。
开车的师傅吓了一跳，伸头出来骂，“册那，脑子瓦它啦！”
曹小文置若罔闻，仿佛迎着的是一场大雨，他想清醒，却又留恋幻境。
很多事情早有定数，只可惜他不是执命盘的那个，那人说的很清楚了。
“我醒来忘众人姓名
爱与恨不过一场
浮生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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