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终于换杨谷露出意外的表情,她一顿,问道:“为什么……”
不等她说完,连接着院落的木门被打开,姚千和杨天明站在门外。
这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
杨谷看向门外的两人,这次终于换她露出意外神色。我深感宽慰。
杨天明之所以被带到这里,当然也是姚千用灵能力绑架来的。此时听到这里,大概是得知杨谷早已经知道真相,两人对视一眼,杨天明眼角发红,终于露出崩溃神色,眼泪漱漱而下。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哭什么。我看着这不要钱的一样的眼泪,实在是没有触动,只是内心计算着自己的计划应该是成功了——虽然杨谷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好在结果也殊途同归,我安排杨天明在这里听到我和杨谷的对话,已经成功打破了杨天明的心理防线。
只见这人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行云流水地完成一整套忏悔动作。数声对不起后,他终于说出了我最感兴趣的东西。
“是,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开始自己的讲述。
村里人都知道的是,杨天明曾是镇上中学的一位班主任,而村里人不知道的是,村中的三个高中生,也恰好是他班上的学生。
一个非常简单且糟糕的故事。作为三人的班主任,杨天明其实一直知道自己班上存在着学生被欺负的情况——虽然严格来讲应该将其称之为校园霸凌,但显然杨天明尚且没学会这种科学用词,而他本人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学生之间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自己小时候不也见过这种事情?
那些人不也都好好长大了?
这种漠然持续到一个学生真的找到杨天明,寻求他的帮助。
但是杨天明打断了对方的话,他并不想为对方出头,也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他知道,那个团体小头目的父亲,在这个小镇上颇有些话语权。
越是在这种巴掌大的小镇,这样的语权越是充满了能量,令杨天明忌惮。
他让学生忍一忍,毕竟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忍一时风平浪静。
学生却说他要报警。这对杨天明而言更是个糟糕主意,意味着他在这个镇上的威严即将一败涂地。他真情实意的劝慰没有起到作用,作为老师的杨天明有些生气。
他得出了结论——这个学生在挑衅自己。
此时此刻,到了拿出相应的措施的时候了。他需要镇住这个不知所谓的孩子。
于是杨天明将自己的结论告诉了学生——不许报警。而后,自己将他的座位调到了偏远位置,并找到了班级里和他交好的学生,进行了一番友好的谈心,主要内容是要求朋友也对他进行规劝,让他不要报警。
杨天明相信自己已经做出了完全正确的应对,他完全可以相信,这个学生会清醒地了解到,报警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星期后的一个普通周一,学生和霸凌小团体的头目都没有来到学校。
来的只有警察。
警察说,这个学生和霸凌者一起摔进了河里。根据目击证人,也就是其他霸凌者和那两个朋友的描述,是学生拽着霸凌者一起掉进河里的。
这件事情带给杨天明极大的打击,不仅是精神上的,还有现实中的。班上出了这样的事,即便没有学生家长故意来找事,学校也不会对老师网开一面。
最终,请托许多关系,花掉大半积蓄,杨天明才得以调进城里的学校,继续自己的教师生涯。
离开学校不久后,他听说那个学生的两个朋友全部失踪。
又过了大半年,他过年回到老家,被隐约间的奇异感觉引导,来到了从未到过的深山之中,在山村中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接下来,就是身不由己的杀人、长久的恐惧、自暴自弃试图用夸张作态生活,幻象众人能够投票以了解自己的生命……但这些当然不能成功,他只能继续暴露在阴冷仇恨的目光下,度过自己惶惶然的每一天。
“好了我知道了。”我对他阐述自己痛苦的描述缺乏兴趣,打断了他激动的自白。
“我比较在意的是,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因你而死的学生到底是谁?”我询问重点。
杨天明抹一把满脸湿乎乎的眼泪,怔怔地看我。
“我……知道过。”他道,“但是,就好像刚才杨谷说的,关于他身份的记忆,大概是被洗掉了。我没办法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了,我只知道是他们三个人之中的一个人,所以我看到他们中的任意一个,都会……”
他又要开始演说自己的痛苦了,我不耐烦地皱起眉。
姚千很是时候地打断了对对方的话。
“你之前知道就好。”他道,“我有办法将你的记忆洗出来。”
我眨了眨眼,有点意外:姚千的灵能力不止一个?
任谊倒没什么反应,看样子只有我对姚千的灵能力知之甚少。
姚千说做就做,虽然我不清楚这种操纵记忆的灵能力如何施展,却能够感受到他身体周围的灵能力很快丰沛地溢出,将杨天明包围起来。
杨天明则仿佛正受到精神冲击,眼神涣散。
约莫过了十几秒,他皱起眉,张开了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犹犹豫豫地,终于道:“我知道了……”
这一瞬间,一把菜刀突然出现在我视野边界,斜斜朝着杨天明的脑袋直冲而来,运动轨迹仿佛一道流星摆锤,甩出残影。
我迅速反应过来将线缠上菜刀柄,却也为时晚矣。菜刀已经直直没入杨天明脑袋三寸,几乎将他的头颅分成两半。
我皱起眉,看到自己想要的真相被卡在开头,再也不可能从这张嘴中说出。
现场响起杨谷克制的惊呼。姚千因为背对着菜刀,加之正操作着灵能力,并没有成功阻止,现下也皱起眉,和我一起看向菜刀的来源处。
田玥坐在院落的墙上,一双小腿悬空,朝我们露出挑衅微笑。
“在要紧的时候被打断,好可惜啊。”灵域主人用田玥幼小面孔嘻嘻地笑起来。
可惜我心中虽然有无限愤怒,却也不能朝着这个被操纵的孩子发泄。
见我们不说话,田玥继续笑道:“你们不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吧?不会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许多了吧?”
“是啊,我们难道不是已经知道很多了?”
我不落下风地讥笑,“你这样急匆匆地带着人来杀人灭口,不也是害怕了吗?”
“呵呵。”
田玥不说话,我理解是它试图用不屑与我争锋,来掩饰无法回应的难堪。
它的视线又落在已经死得十分透彻的杨天明身上,紧接着,地面陡然模糊,一条条模糊的黑色半透明触手猝然地从土地里冒出来,像是一大团浓密的海藻,试图将杨天明的尸体包裹进去。
姚千这次反应及时,杨天明这具灵体的尸身瞬间被朝上抬起,而那些黑色触手却紧接着涌上去,变得细长,仿佛是挤过空气的缝隙,再次朝杨天明贴上去。
空气形成透明刀刃,想要斩断触手,那些存在却如同野草,生长得源源不断,还要超过被斩断的速度。
任谊的手中也释放出火焰,黑色触手似乎对高温相当不适,开始在灼烧下不断扭动。只是这样的阻拦还是晚了一步,杨天明的身体已经在拉扯下不断分裂。
那具尸体像是破布一样被撕碎。这不是我个人血腥的比喻,灵体在黑色触手的触摸下,真的像是一团布料,丧失了□□具有的属性,没有内脏血液和皮肤,变成全身同质的某种东西,也就是真正的魂灵。
杨天明的魂灵被撕碎了。
我的线还缠在杨天明身上,它就这样直直垂下来,掉落在地上,被我收回来捏在手心。
不对劲。
我心中想着。
以往死亡的人,远如木秋,近如左子宁、刘君雅,她们的魂灵都是在被杀死后,送出了灵域,回到了身体之中。
为什么杨天明不一样,为什么他的灵体就一定要被撕裂?
是因为仇恨?那个人要他连植物人也做不成?
没有必要。
我心念一动,或许并不只是杨天明呢,并不只是他的灵体被撕裂了。不是也没有人见到曹玉成的尸体?那个驱灵师就这样悄然消失在灵域之中,任谊只感到了灵力的震动,却从没有见到他的灵体的尸身。
曹玉成也只是被发现了尸身,不排除灵体在灵域中就已经被撕碎的可能。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都不是在“邪灵降临”的规则中被杀死的。
但是为什么?“邪灵降临”的规则并不是这个“灵域”真正的规则,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灵域的规则凌驾于灵域主人之上,它也无法逾越和违抗——所以邪灵降临的相关规则并不是灵域自己的规则,而是灵域主人基于自己的想法,结合灵域真正的规则而制定的。
灵域真正的规则究竟是什么?
“邪灵降临”为什么会让村民自相残杀,又为什么要让他们投票选出一个真正的凶手?
这是在满足哪一个条件?
那条最核心的规则——究竟是如何表述的?
霎时间,进入灵域前后的一幕幕回忆在我眼前闪动,仿佛有一条线将一切串联起来,而我伸出手,将它攥紧在手中。
一切明了,心绪畅通,天光大亮。
我看向姚千,突然发问:“其实,木秋的魂灵虽然受到那样的重伤,却并不是‘死了’,对吧?”
姚千有些莫名地看向我,似乎一时间还不明白我问出这样的问题所谓何事,只是答道:“对。魂灵既然还存在,便不会真正死去的。”
我这才想起来,见到木秋的那天,姚千从没有说过她的魂灵已经死去——虽然看上去与死掉全无两样,但她毕竟还是存在着的,不然又为什么偶尔还能说出生前的经历?
消散的魂灵才是真的死了。
是啊,是我用寻常思路思考,才觉得这些在“邪灵降临”规则下受到重创的魂灵,是死去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死,真正被灵域撕碎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曹玉成和杨天明。
“我已经知道了。”
我说,“我已经知道这个灵域中,最核心的那条规则,到底是什么了。”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我灵力形成的长线骤然出手,紧紧缠住了猝不及防的田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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