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目送中，柏雪意跟着Grace走进电梯。
从同事们的反应来看，Grace大概是总办权限很高的一位秘书。总办需要专门的电梯卡，或是提前开放权限才能上去，Grace利落地刷卡，按下72层的按钮。
新官一上任就找他，还专门派了秘书来请，柏雪意担心三把火烧到自己，主动出击询问：“Grace，Zane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柏雪意的担心不不无道理。虽然小统不在线，柏雪意无法完全了解原身的具体工作和人际关系，但通过柏雪意的观察，原身所在的公司GC是一家顶尖的跨国公司，涉及互联网、金融、地产等多个板块，占据城市CBD最中央的核心位置，实力和财力雄厚，原身是研发部副总监，手下带着好几个团队，。
柏雪意在心里琢磨，原身的职级虽不低，但副总监上面还有总监，虽然总监这几天出差了人不在，但再往上还有几位副总。按道理，这位空降的新领导刚到就找他这个中上层员工，还是有些不合常理的。
不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Grace语气温和，“不过别担心，Zane没什么架子，蛮好相处的。”
柏雪意跟着Grace走出电梯，很明显能感觉总办很忙，大家都低头做着自己的事，键盘声、电话声此起彼伏。他们一路向里走，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厚重的羊毛地毯似能吸掉一切杂音。
把人领到后，Grace就走了，示意他自己进去。
柏雪意稍稍整理了下衣领，把工牌在胸前挂正，推开门——
“Zane，那个项目我们保证拿下，下个季度给我们市场部多加两个点的预算呗。”
“不行给我们多招几个人进来也好啊，都忙成陀螺了吃不消啊。”
看来不是只找了他一个人，柏雪意松了口气。
等等。
柏雪意一眼看见落地窗前坐着的人——
灰蓝色亨利衫，随意地解开两颗纽扣，露出平直的锁骨，脖子上挂着一条很细的银色项链。
这不是咖啡馆的那个帅哥吗？
万中无一的身形和气质，他不可能认错。
帅哥居然就是空降的新Boss？！
“哎，Cyan，站那不动干什么，快进来啊。”站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朝他招手，柏雪意不认识是谁，只知道是市场部的，从说话的松弛状态推测，职级肯定不低，至少是总监级别。
果不其然，柏雪意扫了眼工牌，是市场部总监Jacky。
Jacky和Zane似乎很熟，两人之间没什么上下级的等级感，当然这也和公司的企业文化有关，追求平等交流，领导和下属之间没那么弯弯绕绕的规矩。
Jacky直接给柏雪意介绍起来：“Cyan，这是Zane，应该是第一次见吧。”
柏雪意这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看人，他偏过脸，电光火石间，两人的目光相撞——
这，怎么会...
被墨镜遮挡的脸完完整整地暴露在柏雪意的视线。
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眉毛，立体的眉骨，高挺的鼻梁，竟然和那个人...那么像，只不过轮廓要更加西化，特别是那双眼睛，除了瞳色要浅一些，可以说一模一样。
这也是巧合吗？
突然，一个奇异的猜测跳出来，他的第六感在疯狂摇铃——
这是主角攻。
“呲啦呲啦”，电流声在柏雪意脑中响起，“主...主人，我...我来了！”
“欸，这不就是我们的主角攻闻照嘛，你们竟然都碰面啦！”
柏雪意绝望地闭上了眼。
很好，被骗身骗心的主角攻，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那还不是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要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还有比这更惨烈更可怕的事情吗。
简直就像案板上的鱼，断头台上的那颗头，只等一声令下，手起刀落。
内心再怎么崩溃，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柏雪意挂上得体的微笑：“你好Zane，我是研发部的Cyan。”
“不是第一次见。”长久没说话的人突然开口。
柏雪意一僵。
过了好几秒，Jacky才反应过来闻照是在回他刚才那句话，好奇道：“不是第一次？你不是昨天才落地？”
闻照在文件上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刚才在楼下咖啡馆见过。”
可能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缘故，闻照说话是一种微妙的声调，带着不刻意修正的松弛感，尾音轻轻黏在唇齿间，不可以发力收尾，透着点慵懒的随意。
很性感。
说完又抬眸看向柏雪意，勾起嘴角：“柏总监不会忘了吧？”
“怎么会，”柏雪意淡定夸人，“Zane让人过目难忘。”
“哦？是吗。”
闻照的眼神变得有些冷。
柏雪意咬了咬唇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从闻照的视角来看，那就是他和柏雪意谈了半个月恋爱，朝夕相处，什么亲密的事都做了，结果只是戴了副墨镜，遮了半张脸，对方竟然都没把他认出来。
这是一种怎样恶劣的渣男行为啊。
“算起来，我也有好久没见Cyan了，这是你外派回来，咱们第一次见吧。”Jacky问他，“在那边怎么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柏雪意内心抓狂，还要若无其事地应声：“还行。”
“就只是还行？”Jacky说，“我听好几个外派的都说乐不思蜀，那儿可没有加班文化，到点就下班，他们都恨不得不回来了。”
柏雪意只能“呵呵”笑。
“柏总监是从哪儿外派回来？”闻照冷不丁问。
柏雪意不能不回答：“湾区总部。”
“什么时候去的？”
“半年前。”
“哪天回的？”
明知故问，柏雪意沉默。
见气氛莫名其妙变冷，Jacky出来打岔子：“你怎么跟审犯人似的，都把我们Cyan吓到了。”又好奇问：“不过你怎么对Cyan的外派经历这么感兴趣？”
闻照抬眸看了柏雪意一眼，又低下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柏总监有点眼熟罢了。”
柏雪意屏息。
Jacky抚了抚下巴：“哎，还真别说，你俩那会儿正好在一个城市，说不定真在哪儿见过。”他扭头问柏雪意：“Cyan，你对Zane有印象吗？”
柏雪意脸上的笑要维持不住，他总不能说自己不仅见过，还睡过吧？只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好在闻照没再继续问下去。他站起身，拿起桌面上彩印的文件，走到左前方的会客沙发，示意他两一起坐下：“找你们来，是有一个项目要争取。”
这是什么工作狂。一回国就瞄准项目了。
柏雪意和Jacky接过闻照递过来的文件，低头快速翻看。
从头到尾过完一遍，Jacky率先发言：“这是D市今年的龙头项目啊。竞争激烈，难度不小。”
“嗯。”闻照淡声说，“我不做容易的事。”
“这个项目我牵头负责，研发部和市场部各出几个人，你们这几天给我一个初步方案，没问题吧？”
柏雪意：...得，被绑上贼船了。
Jacky爽快应下，柏雪意迟迟没说话。
“柏总监，你有问题？”闻照点他。
哪敢有问题呢，柏雪意微笑接下任务。
Jacky看了眼时间，说：“Zane，没别的事我就先撤了？一会儿还有个例会要开。”
“Cyan，一起走吗？”Jacky问他。
柏雪意也站起来，准备离开。
“柏总监稍等。”
柏雪意顿住脚步。
闻照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的东西太多了，你是指哪一件。
“怎么，柏总监又想赖账？”
这个“又”字，着实意味深长。
“什么赖账？”本来要走的Jacky又不走了，“ Cyan欠你什么了。”
“你问他。”
柏雪意装傻：“刚才我忘带手机，是Zane好心帮我付了咖啡钱。”
“就这？”Jacky傻了，看向闻照：“你破产了？”
闻照淡定道：“嗯。太穷了。”
信你个鬼。柏雪意深吸一口气，好脾气道：“那我加您个联系方式，把钱转您？”
“不用了，明天给我送一杯上来。”闻照好整以暇地看他，“我爱喝什么，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他爱喝什么！
柏雪意此时已经回到办公室，想起刚刚闻照嘲弄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戏弄他。
“全冰美式，加一份浓缩。”小统跳出来提醒他。
“你们两都挺爱喝咖啡，准确来说，你呢，是喜欢喝咖啡的同时配一块小蛋糕，”小统继续道，“所以之前你俩就常去咖啡馆约会。他每次都点美式，然后你就会吐槽，怎么有人喝得下这么苦的东西。”
鲜活又甜蜜的回忆，时过境迁，咂摸过后只剩涩与苦。
手机“嗡嗡”响，屏幕上跳出备注“妈”的来电显示，柏雪意接起电话。
“今晚七点别忘了，餐厅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柏雪意：？
“别跟我说不想去，你都多大人了，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次说什么都必须去，听见没？”
这似曾相识的命令的口吻...倒是挺久没听到了。
柏雪意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不开口。
可能是怕太过强硬适得其反，那边语气放缓了些：“雪意，别惹妈妈生气。”
说完就挂了电话。
柏雪意轻挑了下眉：“是相亲？”
“是的。”系统点头：“原身的母亲一直在催他结婚。”
原身出生在一个极其传统的家庭，父亲是国企高管，母亲是高中老师，从小到大对他的要求都非常严格。他们对儿子寄予厚望，希望他是方方面面都拿得出手的人。原身也确实满足了他们的期待，长相、学历、工作，样样都是顶尖的。只有一点，快三十了，一直不结婚，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
原因很简单，原身是同性恋。他很早就明确了自己的性向，却不敢告诉父母，因为他知道，他们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同性恋的儿子。他们丢不起这个脸。
“这也是原身决定接受外派的原因之一，”系统叹了口气，“他妈三天两头就给他安排各种相亲对象，从亲戚同事介绍的，到她自己曾经的学生，但凡条件合适的，一个都不放过。原身实在受不了，索性出国躲清静。”
“不过自从回国以后，原身就再也没有去过，一直消极抵抗，把他妈气得够呛。”
系统又问：“主人，你去吗？不想去可以拒绝，对剧情线没什么影响。”
原身的经历勾起柏雪意很多回忆，沉默良久后，柏雪意开口道：“去，当然要去。”
相亲嘛，就是用来搞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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