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朋(三)

王日金故意走得慢吞吞,心里悄悄盘算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他觉得自己如今只能有两个办法:要么来软的,要么来硬的。

软的就是要破点财。之前裴谦他爹给了他十锭金子,他大部分存在了银号里,其余一小部分换了银票带在身上。

跟在他身旁的刘府家仆看样子顶多二十岁,或许还未娶妻。他若是带着他去琉城的银号分号取一锭金子给他,求他把自己放了,或许能有条活路。这一锭金子他在刘府做几辈子也挣不来。他拿了金子,大可以带着家人离开琉城。

只不过想到要分金子,王日金就肉疼,如果可以选的话,他情愿剜下自己一块肉来也不愿意和别人分金子。

至于硬的就是等到了客栈,找机会把这家仆放倒。用武力是不可能了,人家身强力壮,他绝非对手。不过他行走江湖,少不了准备一些迷香之类的下三滥手段,到时候把他迷晕,借机跑路也不是不可能。

但不论软的硬的,裴谦肯定是要折在刘府了。虽然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看裴谦还挺讨刘夫人喜欢,刘家应该不会太为难一个孩子。况且裴谦家里也是有些头面的人物,在刘府肯定能保个平安。

王日金就这样一通胡思乱想,那刘府家仆浑然不知他的那些心思,只时不时的催他快走。

结果到最后王日金还是没有去银号取金子,眼看再过一个路口就要走到客栈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他王日金终究还是舍不得那一锭金子。可就在他刚拐过路口,眼前突然出现的一老一少却让他深深提了一口气。

那年岁大的身材魁梧,留着一把胡子,身后背着一个大箱子。身边跟着的小孩似乎和裴谦岁数差不多大,浓眉大眼虎头虎脑。

王日金停下脚步,觉得那人好生眼熟。他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他当年遇见的那位捉妖师。王日金觉得自己真是命不该绝,没想到最后关头遇到了救星!他也顾不得自己之前做过偷人家丹药的下作事,忙朝着那一老一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司徒兄!司徒兄!”

别说,那一老一小经他一喊还真的站住了脚步。可等王日金三步并两步走到近前,却又犹豫了。

原来他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人其实并不是当年那个姓司徒的捉妖师,只是身形和面孔极为相似。他与那捉妖师相识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年那捉妖师比他年长。如今他自己都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眼前这位可比自己要年轻许多。

王日金有些沮丧,知道自己是认错人了,忙向人家道歉。可没想到那人却哈哈大笑,“道长认得的恐怕是家父吧。”

原来这一老一小正是司徒棘和他的父亲司徒跋。当年被王日金偷了丹药的正是司徒棘的爷爷司徒乾。只不过此时司徒乾已经作古,司徒跋已经接过了父亲的衣钵。

但不管是哪个司徒,此时对于王日金来说都有如神兵天降,是货真价实的救命稻草。王日金顾不得叙旧,忙把刘张氏的事与他们说了,司徒父子知道事情紧急,忙跟着王日金赶回了刘府。

此时刘府上下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原来王日金刚走不久,刘张氏便悠悠转醒,然而肚子剧烈的疼痛又让她疼的几乎昏死过去,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一个胆大的婢女掀开她的衣服,竟看到刘张氏的肚子涨得硕大,皮肉被撑得只有薄薄一层,依稀能看到里面有个成型的东西在肚子里拱来拱去。那婢女想贴近些看个仔细,却不想那东西突然转过脸来,一双大眼睛隔着刘张氏薄薄的肚皮正在瞪着她。婢女被吓得“哎呀”一声跌坐在地上,再也不敢过去看了。

刘员外一家生怕那东西破肚而出,也不敢在刘张氏的房中呆了,只留下几个婢女守着,他们自己则去了前厅。

就在这时王日金带着司徒父子回来了。刘员外见他没带回来法器,倒领回来两个人,正要问责,却见那个背箱子的大胡子带着小孩儿径直走向了刘张氏的房间。

王日金冲刘员外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少夫人福大命大,今儿是有救了。”

司徒跋带着司徒棘推门进到屋内,才发现屋内的婢女们都贴着门口站着,瑟瑟发抖,想是不敢近前。他叹了口气,遣散了婢女们,自己走上前看了一眼床上的刘张氏。司徒棘跟在他爹身后,见那妇人的腹中有一团黑气,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司徒跋卸下了身上的箱子,示意司徒棘来找制那精怪的法器。司徒棘凑过来,从杂乱无章的箱子里摸出一根短棒,短棒的一头略尖,另一头则稍圆。司徒棘拿起短棒给父亲看,司徒跋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司徒跋接过短棒,走到刘张氏身旁,奇怪的是刘张氏肚子里的东西好似有感应般,扭动的更加厉害。司徒跋举起棒子,用圆的那端往刘张氏的肚子上的红光处一点,那东西像是被磁石吸住一般登时紧贴在了刘张氏的肚皮上。起初那东西还不太甘心,不住扭动,试图挣脱短棒的力量,但挣扎了几下之后便败下阵来,最后便动也不动了。司徒跋见状用短棒以黑气为中心画了一个圈,接着在黑气中央又是虚虚一点,那东西随着司徒跋的动作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开始不断缩小。

王日金和刘员外等人此时刚好赶了过来,却不敢进前,只趴在门口往里探看。他们看不见什么黑气,只看见刘张氏的肚子在司徒跋的“施法”下越来越小。王日金心中暗自叹服,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司徒跋见那东西缩小了,便将短棒顺着刘张氏的肚子往上走,那东西竟也随着短棒在刘张氏体内向上游走。司徒棘见状忙上前扶起刘张氏,将她的身子侧了过来。待到司徒跋的短棒走到刘张氏的喉咙处时,刘张氏突然睁开眼睛,直了直脖子像是要呕吐,司徒棘在她后颈处轻轻一拍,刘张氏干呕了几下,终于吐出了一个东西,“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王日金定睛一看,见那地上的东西呈黑褐色,看起来黏糊糊的像个泥鳅。司徒跋转过短棒,用短棒尖的那头戳了一下那东西。那东西竟像化了一样,滩成了一滩黑水,散发出一股腥臭之气,屋外的人都纷纷掩起口鼻。倒是王日金浑然不觉,因为他注意到那滩黑水里有一个珠子一样的东西。他见司徒跋捡起那珠子交到司徒棘手中,司徒棘又将它塞进一个随身携带的葫芦里。王日金从前只听说过有点道行的妖怪都有内丹,但他从未见过真的,如今见到那珠子猜想这多半是就是传说中的内丹。

刘张氏吐出了那东西,脸上登时有了些许血色。司徒棘将她扶起到床上,又喂给她一粒药丸。王日金见了有些讪讪,当初自己费尽心机偷来几颗药丸,人家却未必将这些药丸当作什么稀罕物。

刘员外一家目睹了刘张氏吐出那东西的全过程,除了害怕还有点恶心,刘夫人一度还跟着儿媳妇干呕了几下。加之屋内的气味实在是不太好闻,于是一干人等竟是没有一个敢上前去看看刘张氏的情况。最后还是王日金第一个走了进去。

其实王日金并不在乎刘张氏的死活,他只想看看那颗内丹,可司徒棘已经把它放进了葫芦里,他盯着司徒棘手中的葫芦,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想看看那内丹,生怕自己在一个小孩面前显得没有见识。可他的目光又太过直白,连司徒棘一个小孩都能看出来这个老道对自己的葫芦很感兴趣。但他又故意不去问,更不会主动拿给他看。

刘张氏吐出了肚子里的东西,登时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身子爽利了大半,肚子也不疼了。只是被那东西折磨了一年多,元气大伤,如今虽已去了病根,但身子还是虚弱得很,只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句话也不想说。

司徒棘上前给她掖了掖被角,看到刘张氏的眼角似乎有泪。司徒棘当时虽然年岁还小,但已见过许多被精怪所累的可怜人。对他们来说那些精怪伤害吞噬他们的身体已经是一种折磨,但身边人的惧怕、厌恶甚至是责难则更加的让人心寒。如刘张氏这般不仅没有遭到婆家厌弃,甚至还不惜重金来救她已经非常难得了。只是平日里不知道刘府上下又是如何议论这件事的。

司徒棘看向父亲,发现父亲眼里也是同情之色。司徒跋冲司徒棘点了一下头,把短棒递给了他,转头对那帮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人说:“这位夫人已经无大碍了。之前在夫人腹中的东西叫做‘胆鱼’,是水中的精怪。这东西初时一般只有绿豆粒大小,呈半透明状,喜欢寄生在人的体内。看这东西的大小,夫人应该已经撑了一年有余了吧。一般人最多撑半年就会被胆鱼消耗得不行了。幸而夫人年轻体壮,福泽深厚才能撑得如此之久。”

“那胆鱼若是寄生在府中其他人身上,”司徒跋故意停顿了一下,将目光停在刘员外夫妇身上,“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

话音未落,刘员外夫妇只觉得后背一凉,心中真有些后怕。

司徒跋见那对儿老夫妻脸上已有戚戚之色,于是话锋一转,“夫人被那胆鱼消耗了大量元气,需得好生调养。方才我儿已喂给夫人我司徒家自家配置的药丸,有助于夫人恢复元气。我这里还有几丸药,每三日喂给夫人一颗,之后静养月余就可恢复如初了。夫人是有福之人,此一劫过去日后必有后福。”

说罢又让司徒棘从葫芦里倒出三颗药丸用纸包了,刘员外见状不好指使下人,忙小跑进屋用双手接过了纸包。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纸包上,只有裴谦注意到王日金一直盯着司徒棘手上的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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