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实在离得太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虽已熄了灯,但借着外面照进来的月光,尤逸那俊秀的面庞依然能让司徒棘看个清清楚楚,尤其是双淡灰色的瞳仁。
司徒棘瞬间紧绷了身子,结结巴巴道:“是我…我把你吵醒了?”
尤逸其实本来就没有睡着,只是怕司徒棘不自在才早早躺下了。他毕竟不是人,自小生在海里,水族甚多,不像人那么注重**。虽是如此倒也没有开放到随便和人睡一张床的程度,算起来他也只和他二哥一起睡过。不过司徒棘并不是外人,在人间也算是他半个亲人了,即使同榻而眠他也觉得并无不妥。
谢不迭那厮平日里没见他有什么眼力见,但是在他与司徒棘这件事上似乎还颇有些眼光。他确实对司徒棘有些好感,但也仅限于好感。
“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事。假如那槐树不去救那赵小公子,三年后元神自散前,如若遇到你,他这元神能不能有机会保住?”
司徒棘一愣,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于是便顺着他的问题思索了一会,才道:
“若是那样我也没有法子护得住元神,最多只能净化他的元神,让他日后不致成魔,或是被别的妖灵吞掉。”
“那他可有法子成人?”
“成人?”司徒棘又是一愣,“我从没听说过妖也能成人的。”
尤逸一怔,他原以为司徒棘那日让他将槐树的元神放回到葫芦中是不想把他放走,毕竟他还是妖。可没想到司徒棘原来并不知道妖的元神净化后还有机会修成人。
“可你的法器不是已经把他的元神净化过了吗?难道不能助他成人?”尤逸进一步问道。
“净灵的法器是用来净化妖气盛的妖灵和内丹的,但这也只是为了去除妖气,让他们快些化在葫芦里。妖气皆由心生,单靠司徒家的法器净化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尤逸听了若有所思。恐怕司徒棘自己也没想过他家的法器其实有点古怪。捉妖师素以降妖捉妖为己任,打妖灭妖才是正职,但是居然还能净灵和净化内丹就有点不对头。如果没有一定的修为,单单凭借灵力是不可能将妖灵净化的。
之前司徒棘同他说过,他家的这些法器都是祖辈自己锻造后再注入灵力的,如果净灵的法器也是如此,那只能说司徒家定是另有高人相助。
虽说尤逸已经吃了水饕餮的蛋,有了些许能力,但也仅仅是勉强护体而已,还无法探知司徒家的前尘往事,不然定要好好看看这其中有什么缘由。想到这儿,他又心下一动,问道:
“既然元神可以用你家的法器化散,那内丹可不可以也化散呢?——不用葫芦的那种。”
“什么意思?”司徒棘没太听懂,在被窝里动了几下,又往尤逸那边蹭了蹭。他完全专注于与尤逸的对话,丝毫没意识到两个人离得更近了。
“我的意思是之前你不是把榆树的元神打散后再分离出一支给了赵公子吗?那内丹也可以打散分离再重新聚合吗?”
“你的意思是把一颗内丹变成两颗?”
“……差不多吧。”
“那恐怕不太行。”司徒棘微微皱眉。“内丹只能净化或是化散,化散只能放在葫芦里,但放进就拿不出来了。”
“哦,这样啊。”其实尤逸原本也没太指望凡人的法器能帮上自己的忙。但从司徒棘嘴里听到结果后还是有失落。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司徒棘眨了眨他那双大眼睛。
“没什么,睡不着嘛,就爱胡思乱想。”
“别想了,还是早点睡吧,明儿一早还得早起呢。”
司徒棘从被窝伸出手来,给尤逸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等拉完了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姿势有多暧昧,他瞬间又局促起来,可尤逸却已经闭上了眼睛。这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司徒棘盯着尤逸的脸看了一会,不自觉的总是会把视线落在他的嘴唇上。最后看着看着自己也睡着了。
第二天司徒棘醒来却发现身侧无人,原来尤逸竟起得比他早,已梳洗完了。于是他慌忙从床上爬起来草草抹了把脸,便和尤逸一起下楼去吃早饭,吃完便直奔幽山。
时值初冬,司徒棘怕尤逸上山冷,便带上了前几日给他新买的大氅。其实这时节并不是爬山最好的时候,天气渐冷,草木也已经凋敝,但好在幽山上多松柏,倒也还有几抹绿色,不至单调。
许是他们来的早,沿途并没遇到多少人。两个人沿台阶而上,尤逸在前,司徒棘在后。登至一半时,起了雾,司徒棘便想和尤逸换下位置,可尤逸却脚步轻盈,倒是比司徒棘走得还快。
山雾缭绕下,两人行在山间,恍若似在梦中。司徒棘跟在尤逸身后心中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这样已经走了一辈子。雾太大,司徒棘看不到前面蜿蜒的台阶,只能跟在尤逸身后,他已微微有些气喘,但尤逸却仍没有放慢脚步。
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登上了山顶,并肩而立,满目皆是云雾,视野开阔间让人心阔神怡。司徒棘一直紧紧跟在尤逸身后,已是一身的汗,现在立在山顶,有风吹过才觉得冷。于是转头看看尤逸,把后背背着的大氅拿了出来想给他披上。
尤逸的元神现在已经和秦易的身体融合得极好,甚至可以说他的元神已经吸收了秦易的身体,他的外貌其实已经慢慢改变,几乎与原本的样貌无异。如若是俞阳县的其他人隔了这么久再见到他时,一定认不出这就是之前的秦易。而司徒棘日日与他相处,倒不容易看出端倪,只是觉得他越来越好看了。
蛟龙本就耐寒,化人形后其实也不会觉得冷,但尤逸看到司徒棘拿出大氅后还是穿上了。
司徒棘第一次见尤逸穿上他新买的衣服,自己觉得很是满意,尤逸穿着大氅立在云雾中更显得风姿绰约。司徒棘觉得自己眼光不错,琢磨着下次再给他买件淡青色的,估计穿上也能好看。
司徒棘只顾着看人,也不去看风景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山间有一道红光飞过。
那道光一闪而过,之后便穿入云中,不见了踪影。
待到二人下山时已经是正午了。两人都有些倦意便直接回到了瑞雪客栈。
一进到大堂,掌柜的便招呼司徒棘:
“这位公子,才刚又空出来一间上房,您还要吗?”
司徒棘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有空房,但既然昨天已经说好了,便只得又让掌柜的开了间房。司徒棘拿了钥匙一转身,没注意后面有人正好从他身后走过,便正好和那人撞了个正着。那人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司徒棘边道歉边把那东西帮人家捡起来,见那是一个粉色的小荷包,底下是红色的穗子。只是……这荷包上怎么有一丝妖气?
他抬头一看,见掉荷包的是个姑娘。姑娘长得挺标致,尤其是一双眼睛好像带着一汪春水,倒看得司徒棘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这荷包是哪里来的?”司徒棘问道。
谁知那姑娘笑而不答,从他手里直接拿走了荷包,话也没说便跑开了。
司徒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便四下望去寻找尤逸。见尤逸已经找了个靠窗的位坐下了,便径直走了过去。
“那姑娘瞧上你了?”尤逸含笑道。
司徒棘知道他看见了刚才的事,忙慌忙否认,“哪有,帮人家捡个荷包而已。但——”
说还没说完,一个小姑娘走过来拍了司徒棘一下。这小姑娘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穿一身红袄,一双笑眼,看起来就喜庆。
“这位哥哥,你什么时候娶刚才那个姐姐呀?”小姑娘笑嘻嘻的问道。
“你这孩子从哪冒出来的?你们家大人呢?”
司徒棘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又觉得这孩子忽然冒出来问了个不知所谓的问题就有些不耐烦。反倒是尤逸笑着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温柔的问道:
“为什么这个哥哥要娶那个姐姐呀?”
小姑娘看了眼尤逸,忽地眼睛一亮,“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和我娘一样好看呢!”
司徒棘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小丫头答非所问,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大人也不看着点儿。
尤逸倒是觉得这孩子有点意思便又问道:“那你娘呢?”
“我娘出门了,要过几天才会回来。我娘可忙了,她是仙女。”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时,店小二过来上菜,看见那孩子,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小梅,去那边玩吧,客人该吃饭了。”
“我正跟这个哥哥说话呢!对了,这个黑脸哥哥方才捡了一个姐姐的桃花仙荷包,我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小姑娘一撅嘴,并不想走。
“我的小祖宗哎,这哪是你问的。”店小二有些哭笑不得,转而又对尤逸和司徒棘说:“二位客官别介意啊,这是我们老板娘的女儿。老板娘这几天不在,孩子就好乱跑。”
“她说的桃花仙荷包是怎么回事?”尤逸和司徒棘对视了一下,这是他们又一次听到桃花仙的事。
“哦,是……”
小二刚想说,便被小梅打断了。
“就是现在幽山的那个桃花仙啊,别人不是都说她的荷包灵吗?我看见那个姐姐对你笑了,你还碰了她的荷包,你们是不是要成亲了?”小梅仰头望着司徒棘,满脸期待。
司徒棘刚才被她叫了“黑脸哥哥”,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称呼,现在又被问了一次那个问题,便有些没好气的回道:“我为什么要娶她?我又不认识她!”
“嗯?是吗?”小梅有些失望,“看来那桃花仙一定是假冒的,根本不灵嘛。我娘说得对,世上只有她一个人是仙女,其他的都是冒牌货。”
“哎,童言无忌,你一个小孩儿,哪懂姻……”店小二正想和她辩解,却见从门口进来几个衙役,便忙过去招呼。
那几个衙役坐在了尤逸和司徒棘的隔壁,想是走得累了,也不着急点菜,先和小二叫了壶茶。
“几位爷这又是从哪来啊?”小二一边上茶,一边问道。
“东犁街过来的。”一个衙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呦,离这儿不远啊,是招贼了吗?”
“不是,死个了人。”
“啊?是命案?”小二惊呼。
“嘘,小点儿声。”那衙役瞪了小二一眼,“不是命案,那边一户姓王的死了个姑娘,暴毙。”
“姓王……”小二回忆着,“可是那个女儿被陈世美逼疯的那家?”
“就是那个姑娘,小名叫蕊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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