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祁溟抬腕看了眼时间,正要说还有点事,就听见门口的敲门声。
下意识抬头扫了眼,很眼熟的一张面孔,刚刚才见过。
“祁老师,这是我们班同学的意向调查表。”钟煦拿着一叠资料进来。
“好的,辛苦了。”
祁薇接过资料,想起什么,两眼放光地盯着钟煦,“对了,梁舒音那姑娘,追到没?”
她刚路过的时候,在侧门撞见了。
钟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
“没关系,再接再厉。”
祁薇拍了拍他肩膀,以示鼓励,“人家可是中文系系花呢,不仅漂亮,成绩也好,难追点是正常的,你别灰...”
话音未落,就听“砰”一声。
陆祁溟将手头一本书扔在了她办公桌上,眼神不太友善地盯着她。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没礼貌了?
以为对方在催她吃饭,祁薇瞪他一眼,又安慰了钟煦几句,将人送走了。
“你们当辅导员的,还管学生的感情生活?”见人离开后,陆祁溟不满地睨了眼祁薇。
“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外甥的感情生活呢?”
“哦哟——”
祁薇一惊,微眯起眼睛,屏息凝神看向不知真假的人,“终于有姑娘被你盯上了?”
陆祁溟只弯了下唇,不置可否。
这就相当于是默认。
“叫什么名字?是工作了还是在读书,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的?”
祁薇认了真,竹筒倒豆似的,劈里啪啦一堆问题。
“你们学校,中文系的。”
“可以啊!”祁薇两眼放光,拍案而起,“哪个姑娘?”
他放下手头钟煦的资料,幽幽看向祁薇,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梁,舒,音。”
祁薇压根没想到这一茬,一口水险些喷出来。
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对陆祁溟刚才不怎么礼貌的行为恍然大悟。
“那个,不知者不罪哈,小姨刚才不是不知道么?”
祁薇拧上瓶盖,扯了纸擦嘴,赶紧弥补道:“要不要小姨帮忙?”
陆祁溟拎起桌上的包,往肩头一甩,懒懒吐出一句话,“别帮倒忙就行。”
而后转身离开了。
“不是要一起吃饭的吗?”
“没时间。”
“呵,就你个大少爷忙。”
祁薇也不跟他计较了,原本就打算在饭桌上提点他的那点事,迎刃而解。她拎着包,喜滋滋地迈出办公室,嘴里叨叨着“这家伙眼光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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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不停蹄地在课堂和新生汇演的后勤工作中交替忙碌,忙乱的一周终于接近尾声。
周四晚上,梁舒音下了晚自习,步出三教时,意外收到了简兮学姐的信息。
对方邀请她去隔天晚上的生日派对。
三教外的路灯不知是电压不稳还是灯坏了,幽蓝的光,忽明忽暗的,异常鬼魅,仿佛刚才课堂上,聊斋志异的延序。
她握着手机,离那诡异的光远了点,随着人群缓慢往前,对简兮的邀约稍显犹豫。
自从简兮毕业后,除了在她的咖啡馆兼职,梁舒音平日里跟她的交流并不多。
在她踟蹰时,学姐又发来一条。
“酒吧老板超帅,秀色可餐、惨绝人寰的那种帅,不来饱饱眼福太可惜了。”
这样毫不掩饰的豪爽性情,让她想起了两人的相识。
源于一次见义勇为的意外。
彼时,她搭乘校车去新校区,在车上戴着耳机看小说,太专注,以至于有个不怀好意的咸猪手在身后蠢蠢欲动,她也浑然不觉。
是简兮趁着车辆拐弯时,佯装摔倒,顺势扑上去,一屁股坐在对方身上,这才替她解围又出气。
后来她问简兮,万一对方恼羞成怒,起了报复心怎么办。
简兮手一摆,豪迈地“嗨”了声,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单纯是本能反应。
梁舒音觉得两人是同类,主动提出了交换微信。
但真正熟悉起来,是在诗歌社团。
和被拉去充数的她不同,简兮是货真价实的才女,什么古典诗、现代诗、先锋派、朦胧派...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后来她才知道,学姐出身书香门第,从小被寄予厚望。
三岁读诗,六岁写作,琴棋书画不在话下,而家里也早早给她铺好了未来的路,成为一名高校教师。
然而,临近毕业前,简兮却和家里人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天翻地覆的争吵后,她选择了与父母规划中截然不同、甚至相悖离的路。
与安稳俩字毫不沾边的自由撰稿人。
也许是迟迟没得到回复,简兮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阿音,你不来,学姐会很寂寞的。”
这话到底戳中她的软肋。
梁舒音应了下来:“好的,我来。”
周五四点后就没课了,她回了趟家换衣服、化妆。
她翻出去年生日时顾言西送的那条米色的小香风连衣裙。
裙子是A字型简约款,宽肩带上缀满水晶,裙长在膝盖以上,配上短靴,不会显得过于正式。
收拾妥当,她去附近取了预定的蛋糕,简兮说让人过来接她,她婉拒了,提出自己打车过去。
于是对方发了个地址过来。
点开后,却是一愣。
是MATA酒吧。
所以她说的那个秀色可餐的老板,是陆祁溟了。
她怔了下,才按下了叫车键。
车停在MATA 门口,推开车门时,简兮在门口张望着,见手中提着蛋糕下车,边亲昵地去挽她胳膊,边埋怨她。
“不是说了不让你买礼物的吗?”
“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梁舒音将蛋糕递给她,又随口问了句,“有我认识的人吗?”
有电话进来,简兮低头瞥了眼,语气平常地开口。
“钟煦也来了,帮我招呼人呢,已经忙活好半天了。”
梁舒音脚下一顿,直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转头看了眼简兮,她却神色如常地发着信息。
也许是她想多了。
她沉默地跟了进去。
被领进去后,梁舒音才发现简兮身边是有男伴的。
男人叫陈东申,约莫三十出头,戴了副金丝框眼镜,衬衫西裤,看起来十分儒雅。
见到她,对方绅士地跟她举杯,感谢她平日里对简兮的照顾。
“学姐其实照顾我更多。”
她嘴上客气着,心里的狐疑却有增无减,既然有男人陪着,那寂寞又从何而来?
与此同时,钟煦正在和乐队的人交流着,也不知在说什么,那群人不约而同朝她投来暧昧不明的目光。
不确定的猜测,渐渐在她心里成形。
本就心情烦躁,一杯酒入腹,更觉有些燥热,跟简兮打招呼后,她起身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水龙头被打开。
浸凉的水从手背拂过,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双颊因为喝了酒发红,唯独眼睛依旧是清清冷冷的。
现在走还来得及。
但有些事终究得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不能再拖了。
重新回到人群中,她刚落座,台上的钟煦便抱起吉他,目光穿过人群,锁定在她身上。
“这首‘落日向西’,送给我喜欢的女孩。”
她一直都知道,钟煦进入诗社是冲着她来的。
但摆冷脸不是她的风格,于是某次在钟煦靠近了,问她喜欢什么歌时,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一首随机播放的歌曲,落日向西。
她对这歌并不熟,甚至都没听过几次。
坦白说,钟煦这人其实不错,长得好,性格好。
但感情的事本就不讲道理,死水微澜般的心跳不会撒谎。
台上的人深情款款浅吟低唱,听歌的姑娘却频频走神。
她视线落在手头那杯血腥玛丽上,白细手指端着高脚杯,微微摇晃着,观察着酒面。
百无聊赖中,她随意地抬眸,视线无意识扫了眼入口处漂浮着银光的水晶帘幕,又轻飘飘收了回来。
两秒后,她视线一顿,再度朝那处望去。
陆祁溟正闲散地靠在高台前,跟简兮、陈东申聊着什。
他一手揣兜,一手捏着琥珀色水晶杯的杯口,唇角是礼貌的笑。
依旧是一身黑,但又跟以往很不一样。
大概是从什么正式场合过来的,黑色衬衫熨帖地铺陈在身上,肩宽腰细,腿长且直,唇角那点散漫不羁的笑中,又隐隐散发着贵气。
即便是在帅哥扎堆的酒吧里,也依旧鹤立鸡群。
如果台上的钟煦是白昼一样的存在,那陆祁溟就是黑夜。
暧昧不明的,充满蛊惑的。
她看见现场无数双眼睛都蠢蠢欲动地扫射着他。
走神间,梁舒音听到台上的钟煦在结束那首歌后,将话锋对准了她。
“梁舒音——”他唤她名字。
烈酒烧心,烦躁涌起。
正要移开打量陆祁溟的视线,去应付台上的麻烦,被盯着的男人却忽然朝她望了过来。
对角线的距离。
几十号人的包间,窃窃私语的骚动人群中,两人的视线就那样毫无波折,也毫无预兆地对上了。
酒气上涌,脑子发晕的同时,梁舒音的视线也有些影影绰绰,鬼鬼魅魅。
辨不清陆祁溟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攫住了。
“梁舒音——”
钟煦继续往下,带着让人措手不及的深情款款,“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从陆祁溟那头收回视线,梁舒音仰头,将杯中那点酒喝完。
酒杯重重杵在桌面,发出钝重声响,她抬头朝钟煦望过去,褪去了往日的委婉,话语直白到让人唏嘘。
“不好意思钟煦,我不愿意。”
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被逼迫,这样兴师动众的表白,无异于公然绑架,她自然也不会给对方留任何余地。
直白的话最是伤人,包间内倏然安静下来。
不少人目光惊悚地看着她,仿佛用如此直言不讳的态度,去拒绝台上那个挑不出毛病的天之骄子,是犯了多大的罪。
钟煦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讷讷愣在原地。
如此精心谋划,他料定有了氛围的加持,人群的裹挟,多少能让梁舒音在被动中心软。
以为胜券在握的人,落了败仗,一张口不免有些磕巴。
“不着急的,你可以再慢慢考虑,我...”
“愿意等”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梁舒音冷冷打断。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现场一片哗然。
对角线的散台边,男人的视线朝她投射过来。
像是火星撞地球,她偏头,迎了上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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