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线即便在这个角度,依旧清晰流畅。
没有多余的废话,简单寒暄后,陆祁溟很快进入正题。
车辆操作技巧、安全事项、赛道规则等等,他熟练流畅地讲解一遍后,撩起眼皮漫不经心扫了眼下面的人。
“各位还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
那对情侣中的女生率先举手,“教练,那个旗语能不能再讲一遍?”
“好。”
陆祁溟将课件调回旗语那一页,激光笔落在投影上,温和耐心地重复了两遍。
“这次记住了吗?”
女生猛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还有问题吗?”
“有的,教练…”
相比其他人的积极提问,梁舒音这排鸦雀无声,死水一潭。唯有震动的手机,跳出一条陈可可的八卦讯息。
【前面那几个女的,肯定对陆祁溟有意思】
正准备敲字回复,余光察觉到什么,梁舒音下意识抬头。
八卦当事人正盯着自己。
像是学渣开小差,被老师抓了个现行。
偏偏这位老师,还要不怀好意,当众点她的名,“后排的两位,也没问题了吗?”
话虽如此,那双深邃如井的眸子,却只逮着她一人盯着。
“赛场安全并非小事,别仗着自己有点经验就开小差。”
这话意有所指,梁舒音逆反心做怪,硬碰硬接住男人灼热的视线,犟得一声不吭。
剑拔弩张的安静中,前排的人纷纷扭头望过来。
毫无疑问,教练的格外关注,让她成了目光谴责的焦点。
直到一声“喵呜——”
窗外一只野猫蹿过。
惊起浓荫里的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刺破室内诡异的安静。
嗅着暗涌的硝烟味,脊背冒汗的陈可可回过神来,赶紧抓着梁舒音的手腕,高高举起。
“放心吧陆教练,我们都没问题的。”
“行。”
陆祁溟终于收回视线,低头去关屏幕时,唇角弧度扩大。
“可以去上车了,第一圈是热身圈,大家先熟悉熟悉。”
穿戴好装备后,梁舒音上了车。
指导员过来检查车辆的情况,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后,提醒她可以出发了。
她却定在原处,没动。
细白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着,梁舒音缓缓转头,看向两三米外正在指导学员的男人。
他微弓着背,白衬衫贴合宽阔的脊背,紧绷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周围有女生拿着手机偷拍他,他也浑然不觉,亦或是毫不在意。
梁舒音突然抬手,揭开了头盔面罩。
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的名字,陆祁溟神色一顿,停下旋钮的动作。
“怎么了?”旁人问。
“没事。”他低头继续检查车辆情况。
直到那个薄荷糖般的嗓音再度响起,他终于转头,朝身后望去。
不是幻听。
还真是她。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带着芯的声音,掷地有声,尾音上扬又隐隐倔强。
天窗投下一束光。
一身绿色赛车服的她在光的中央,顶着双无辜的狐狸眼看他,白净小脸被红色头盔映衬得更小,也更白。
“我的车没动静,你过来帮我看看?”
那日赛场上飒爽的人,会被一辆操作简单的卡丁车给难住?
陆祁溟很是意外。
他将手上的工具扔给旁人,起身,朝她走过来。
然而,当他检查了她那辆车后,唇角随即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一个极其低级的错误。
连刚碰卡丁车的人,都极少会犯的错。
忘了打开安全启动按钮。
他将手套摘下,半蹲在梁舒音面前跟她平视,手肘搁在膝盖上,漆黑眼神紧紧攫住她。
“昨晚没睡好?犯这么低级的错。”
唇角的笑因为低音炮的温和嗓音,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嘲讽。
身旁又一辆卡丁车轰鸣出去。
细小尘埃被卷起,在光束中蜉蝣着,漂浮不定。
梁舒音不紧不慢地转回视线,抬手放下面罩,答非所问扔给他两个字。
“谢了。”
不等他回复,她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疾驰而去。
像一阵捉不住的风。
也许是室内太过潮闷,那阵粘稠的热风,灌进了陆祁溟的心口。
他缓缓起身,漫不经心地将衬衫的第二颗纽扣系上,探究的眼神却始终追随着她离弦之箭般的背影。
直到她彻底消失在拐弯处。
天阴了下来,没有骄阳炙烤,风是微凉的。
热身圈后,梁舒音一口气跑了六圈。
她起初压着速度,直至其他人都陆续下场,她才彻底放开,加速起来。
每逢盛夏,她的情绪便会跌至谷底。
她讨厌夏天,讨厌高考后那个让她人生偏航的盛夏。
从小跟着父亲读书,她一头扎进文字的世界,内心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但这个方式,也在那年夏天失效了。
后来跟着顾言西学车,她终于找到了另一种南辕北辙的方法,将心里的野兽从囚笼中释放出来。
她是学文学的,却也迷恋赛道上的感觉。
一半寂静,一半疯狂。
构成了现在的她。
想起刚才舒玥的那些话,她心脏闷闷的,猛踩油门,将速度提到极致,想这样一路开下去。
观赛区内,秦授和陆祁溟紧盯着赛道上的情况。
见梁舒音忽然提速,就连过弯也没降下来,秦授面色严肃地推了推墨镜。
“这姑娘是不是疯了?”
正装还没来得及换下,陆祁溟抄手立在一旁,冷厉视线盯着那个绿色身影,眉头逐渐拧起。
她没超速,却一直把速度控制在最高限速的临界点,这样下去,很容易出事。
他不知道她还要这样高速行驶多久,亦或是做出什么更危险的举动来。
陆祁溟扯了扯领带,抬腕看了眼时间,拿起桌上的指示旗,转身准备下去。
她却在此时突然降了速。
然后抵达了终点。
关闭发动机,梁舒音下了车,头盔一摘,露出的那张脸,平静得丝毫不像是刚飙完车。
无人知晓,在刚才的最后一圈里,她心里下了场急促的暴雨。
汹涌而疯狂。
将她这段时间游离在心里的不快,冲刷得干干净净。
从淋浴间出来,手机跳出陈可可的信息。
【音音,我在秦授他们的休息室,就楼上最里头那间】
梁舒音换好衣服,坐电梯去了楼上。
没有任何怀疑,一路走到尽头,她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房间光线很暗,只开了盏壁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员工休息室。
瞧见那张单人床时,她意识到不对劲,顿住了脚步。
想退出,却已经来不及了。
“啪”一声,衣柜旁正在找衣服的男人察觉到什么,按亮了墙上的白炽灯。
男人关上衣柜,懒懒地抬眼,朝门口看过来。
他大概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身上没穿衣服,只在下身套了条深蓝色牛仔裤。
纽扣还没来得及扣上,裤腰处微微敞开着。
牛仔裤就那样松松垮垮挂在他劲瘦的腰上,贴着他小麦色的结实皮肤,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起初,男人看过来的眼神是极其随意淡漠的。视线落定后,他微怔,眼神倏然柔和,似乎还带了点惊讶。
梁舒音的目光却无意识地落在他腰线上。
她这辈子只看过一个男人的腹肌,顾言西的。舅舅经常健身,肌肉紧实,但梁舒音却觉得过了头。
可陆祁溟的腰线部位,却有种赏心悦目的观感。
如果单从艺术欣赏的角度来看。
“看够了吗?”
被盯着的男人忽然出声。
他似乎并未生气。
相反,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勾勒着似有似无的笑。
“抱歉。”
梁舒音将视线别开,嗓音平稳地开口,“我…来还伞。”
她拉开单肩包的拉链,从里面摸出一把黑色折叠伞。
那晚下雨时,他借给她的雨伞,因不知道何时有机会归还,只能随身带着。
此刻却成了误闯最好的借口。
这房间布置得极简,除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连个沙发桌子都没有。
找不到放伞的地方,她只能伸了手,递给他。
男人觑了眼她手头的东西,没接。
他拎起床上的黑色T恤,兜头套上了,这才缓缓朝她走过来。
陆祁溟走到她面前,微低头颈,凝视着她。在她没看见的时候,唇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姑娘,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倔得要命的样子。
他就没见她低过头,没见过她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这还是第一次,她没敢正眼看他。
见她不说话,陆祁溟又抬脚,朝她走进了一近。
梁舒音也跟着后退一步。
两人一进一退,不知不觉,梁舒音被面前的男人逼到了墙角。
陆祁溟抬起双手,撑在她身侧,将身形瘦窄的她完完全全拢在身下。
“不经允许,擅自闯入私人房间,就为了还一把破伞?”
呼吸里是洗发水清爽的味道,梁舒音下意识偏了偏头。
“梁舒音。”
男人带着颗粒感的嗓音刮过她耳阔,如此清晰,还隐隐藏着威胁恐吓的味道。
“你当我这儿是什么想闯就闯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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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误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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