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晏知不稀罕沈云恒的银子,却又不想和他或他家里人牵扯上什么关系,因此垂眸看了面前莹白如玉的手一眼,接过荷包。
君晚灼将两人神情来回看了遍,嘴角勾起神秘的笑,忽而开口提议,“相遇即是缘,不如我们一起吃?我请客。”
君燕绥不高兴,“我今日只约了堂姐!”
他说,“可我也想约堂妹吃饭啊,我与堂妹许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堂妹可否赏脸?”
君晏知皱眉,他若这么说,自己不答应倒像不给他面子,毕竟他前世走的那么早,也挺可怜的,但……君晏知扫向沈云恒,眉间不由带了几分嫌弃。
其他人对视一眼,悄悄去看君晏知脸色,又默默看向沈云恒。
只见他们素来清风朗月稳重自持的同窗好友,竟红了脸,还在强装镇定。
哟,难不成真对郡主动心了?
有几个等着看热闹的公子哥便连忙附和君晚灼,“是啊是啊,难得碰见,我们从前只听过郡主一杆银枪威震八方的故事,早已仰慕许久,今日难得一见,郡主就赏脸和我们吃个便饭吧。”
蓝色锦袍男子笑道。
沈云恒身形微微僵硬,鸦羽下垂,遮住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的不悦,仰慕……
“哼,本公主看你们分明就是想看热闹。”
她一眼看出几人心中所想,说话也直来直去,真想看热闹的都有些心虚,脸皮厚的却丝毫不在意,“公主说的哪里话,郡主与怀章就算没法儿结两姓之好,日后也可做朋友呀,今日这顿饭由荣世子做东,我们作证人,郡主和怀章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沈怀章是沈云恒的字,他微微偏着头,避开君晏知的脸,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事。
藏在黑发里的耳朵都是红的。
君晏知按住马上要发火的堂妹,抬眸望向眼前一群在明年秋闱后大半都会进入官场,正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本就没有什么干戈,那今日就劳堂兄破费了。”
她这话就是答应的意思。
旁人看向沈云恒,竟见他嘴角也莫名扬起一抹浅笑,像是心情不错。
君晚灼走在前面,推开天青垂水的房门,接着眼前一亮,摇头夸赞道,“真不愧是要价最高的雅间,我们定的第二竟也与它相差甚远。”
不说屋里奇特的熏香,淡雅宁静,但说装饰,每一个摆件都不似凡品,连挂在墙上的画都是前朝名品,是下血本了。
君燕绥不乐意和沈家人一起吃饭,但堂姐已经答应了,只能臭着一张脸走进去。
有皇室成员在,自然是皇室走在最前面,有些世家子弟虽然自视甚高,但在规矩上也不出错,笑着做出请的手势。
君晏知进去,径直坐在君燕绥身边,君燕绥还抱着手臂压低声音骂人,她是公主,她骂人旁人只有听的份,也就楚家,仗着自己是世家排名第一,偶尔也不将公主放在眼里。
“好了,都听得到,别骂了。”
君晏知说话,君燕绥才停下来,重重哼了一声。
君晚灼倒无所谓被骂,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般脾气他早就习惯了。
小二跟进来等他们点菜。
他开口,“今日就当为堂妹接风,你看看想吃什么,尽管点,你堂兄付银子。”
她回来都小半年了,这是接的哪门子风。
身侧忽而响起异动,淡淡的书香萦绕鼻翼,君晏知眼眸微微瞠大,侧头看去,果然是沈云恒坐下了。
对方显然也有些不自在,方才他在外面愣神,等回来时……就只剩她身边的位置了。
眼下简直坐立难安。
仿佛要被分裂成两半了,一个他依旧喜欢公主,另一个他却频频因郡主的靠近而脸红心跳。
君晏知平静的收回视线,“要一道花雕醉虾,再来一壶玫瑰醉。”
两个名字一出来,沈云恒便愣住了,再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落在君晏知身上。
这回身子僵硬的人轮到君晏知了,她在心里低骂一声,怎么习惯性点了这道菜。
这是沈云恒每每出来吃饭必点的菜,后面不用他说,她也会替他点这道菜。
沈云恒心中愣愣想,是巧合吗?
她也爱吃这道菜?
“哟,郡主也好酒?”
说话的是方才在外头盛情相邀的楚家公子,楚言。
“偶尔会喝一点,你们还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她只点了两样,旁人自然还要点一些的,最后摆了满满一桌子。
楚言知道君晏知会喝酒后就不停邀她饮酒,君燕绥已心生不悦,几次在桌下拉了君晏知的手,不想她再喝下去。
君晏知察觉了力道,却还是没有拒绝,玫瑰醉听着名字温情,但实则酒劲极大。
又一杯酒下肚,楚言双颊已经有些醉红了,哈出的气也带着浓香酒味,竖起拇指,“郡主不愧是从军营出来的,可真能喝,与寻常女子不一样。”
他自认酒量算好的了,却也没有好到那般程度,在君晏知之后他又加了三壶酒,可现在他们一人喝了一壶,他已经感到视线模糊了,对方却半点反应也无,仿佛这酒不是她喝的一般,奇了怪了,女子也有这么能喝的?
一起用餐是君晚灼提议的,结果自己一个没注意,他们一壶酒都喝下去了,皱了皱眉连忙制止,“这是做什么,你自己喝醉就算了,要是把我堂妹灌醉了我要怎么和皇叔交代?”
楚言酒意上头,一把将拦住他的君晚灼往旁边甩,君晚灼武功不济,被甩的在地上跌了一下,其他人又赶紧去扶他。
君晏知嘴角轻抽,心想,怪不得他死的早,原来是半点儿武功也不精。
楚言扔了酒杯站起来,拎着细长的壶嘴,在外面时儒雅的书生气已尽数消失不见,反而有些习武之人的豪迈气,“来,郡主,我们继续喝!早知你如此能喝,当初说什么我都不让你和怀章退婚,这样以后怀章带你出来,他不碰酒,还有你能陪我喝两杯。”
这话一出,同行人脸色微变,沈云恒更是气红了脸,他跟郡主退婚,是他们俩的事,和旁人有什么关系。
“楚言!你疯言疯语什么呢?人家的婚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闭嘴吧。”
一书生不知从哪掏出条帕子,竟直接塞了楚言满嘴。
楚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郡主勿怪,他喝醉了就爱说胡话,您千万别理他,喝酒伤身,怀章,快劝劝郡主别喝了。”
沈云恒手指在袖间攥紧,坐在他旁边的褚思瑶也小声劝道,“是啊,表哥,你快劝劝郡主,喝那么多酒哪行呢,回去该头疼了。”
他想他大抵是病了,如今连郡主二字也听不得,刚一听见,心跳就猛的加速。
不,他不能这样,他和临安郡主已经退婚了,他有喜欢的女子,他喜欢的是公主,喜欢了许久许久,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移情别恋?
猛的,沈云恒站起身,惊动了其他清醒的人,只见他神色似有慌张,第一次如此失态,急急忙忙道,“我,抱歉,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未处理,先失陪了。”
“哎,表哥。”
他快步出去,君晏知侧首,只能望见半个挺拔仓促的背影。
褚思瑶是跟着沈云恒来的,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一走了之,虽然自她特意将这个位置留给表哥后,就发现了他一直坐立难安,但,但表哥也不曾这么失态过啊。
褚思瑶傻眼了。
君晏知眼里划过一抹冷意,前世婚前他们并不常见面,因此她倒不知,原来沈云恒曾这般厌恶她,竟连与她坐在一起都无法忍受,难怪,婚后他一直不安生,难怪,和离二字能如此轻易的说出口,想必是是心里积怨已久。
她自觉猜透了沈云恒心中所想,嘴角勾起半分冷笑,又很快收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般喝酒吃菜,只有君燕绥为她不平,“到底是谁传的沈家公子君子如玉,端方有礼啊,都是沈家自己故意传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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