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雪卿生在冬日,他出声那日漫天飘雪,所以母亲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他三岁时,缠绵病榻的母亲死了。
穿着千金一匹的蜀锦织成的衣物的女人踏进了他和她母亲所住的破烂小屋。
女人发髻上的金簪在阳光下格外刺目,有一瞬间,让殊雪卿晃花了眼。
她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的傲然让殊雪卿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那一刻起,殊雪卿就隐约觉得,他以后也要当个人上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世上所有人。
女人看了他一眼,像看到了什么脏污的东西,轻慢道:“这就是老爷和秦淮巷的女人生的孽种?”
女人旁边年纪稍大的妇人急忙道:“夫人,就是他。”
她伸脚,绣着牡丹花的鞋面都比殊雪卿的脸干净。
她脚尖绷着,抵着殊雪卿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了头。
“叫什么名字?”
一个三岁的小孩,尚不知道屈辱是什么。
只知道有人问他名字,他要回答。
“殊雪卿。”
女人收回脚,讽刺道:“一个孽种,倒取这么文雅的一个名字。”
她旁边的人也应和:“还取殊姓,心可真大。”
女人拨弄了下指甲慢悠悠道:“再心大不也死了,人就不应该贪要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她转身离开,声音远远传来:“一个小孽种,殊家又不是养不起,随便带回家打发到偏僻的院子里去。”
殊雪卿入殊家,进的是侧门。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房子,房子里的仆人比街上走的人还多。
两天没吃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殊雪卿来殊家的第一件事,是被仆人折腾的去洗澡。
他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父亲,从他眼中看到颇为虚假的怀念。
不知道是在怀念他早死的母亲,还是在怀念他曾逝去的光阴。
父爱来的廉价又短暂,仅仅不过一月,他就将他的儿子抛到了脑后。
他一个人生活在个偏僻的院落里面,吃的是下人的剩饭,穿的是旧年料子做的衣服。
他就像生长在泥地里的野草,顽强生长着。
后来,他的生活逐渐好起来。
他认识了接他来殊家的那女人的孩子,不动声色的讨好他,借着他接近能让他活的更好的父亲。
他在殊家待的十几年里,都伴随着殊廷彧。
殊廷彧是殊家的嫡长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活的像天亮时照出的第一缕光,没有任何污浊。
他们说,这是殊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子弟。
连他外出时,都会接到不少大胆女子掷来的荷包。
他对所有人都温和以待,当然也包括他。
每每对着他的好,殊雪卿没有感激,更多的是自卑化成嫉妒,越来越浓烈,烧的他整夜辗转反侧。
衡初元君是三月来殊家的,桃花飞了漫天,他记得很清楚。
仆人传有仙人来了殊家,听说是专门接大公子去天上的。
殊雪卿手指紧紧地扣住了桃树,指甲外翻,鲜血横流,都感觉不到痛。
他只是默默质问了一句:“为什么?”
有些人天生就出现在云端,他要的东西自会到他手中,就连他弃之敝履的东西,也是旁人的求之不得。
衡初元君在殊家停留了三日,来殊家收徒也只是因为曾欠了殊家因果,此番来特意了结因果的。
殊家即将出一个仙人,这个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若不是碍着衡初元君在,殊家来攀亲戚的人估计都会将门槛踏破。
整个家中,没有沉浸在喜悦中的,大概只有那女人。
他站在窗外,听着女人的哭诉。
“你爹狠心,将你送给那仙人去苦修,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爹他儿子多他不急,外面说不定还养着几个我不知道的,再说了修仙有那么简单吗?我可听说九死一生,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母亲,我会时常回殊家来看你的。”
殊廷彧的安慰反而让她哭的更凶:“我苦命的彧儿,我还想着明年给你说亲,让你成家,这下全完了。”
哭声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了黄昏。
霞光染黄了半边天,金光洒下,氤氲着往天际去。
门“咿呀”被推开。
“雪卿?”
殊雪卿垂眸,低声道:“听说兄长马上要离家,归期不定,特来拜别。”
“你有心了。”
殊雪卿落后半步,跟在他身侧,穿过水榭,来到一株桃树下。
桃花纷纷下落,有一瓣落到了他肩膀上。
看着他雪白的衫,淡定从容的姿态,殊雪卿只感觉一只野兽将他内心全部的光都给吞没。
他问:“那位住东厢的客人真的是从天上来的吗?”
殊廷彧失笑道:“你别听下人们胡说,那是清都的衡初元君,修道之人。”
殊廷彧和他讲了很多,讲了九州之外的八荒四海,讲了世界很大,九州只是其中渺小的一块,还讲了能够呼风唤雨的仙人。
他的学识和眼见都很开阔,而殊雪卿却十几岁了都未入过学堂。
殊雪卿想到了衡初元君,他其实看到了,他从云雾中落下,衣袂翻飞的翩然模样。
一株小小的花,被野望滋长,开的盛放。
他抬头,第一次直视殊廷彧,这样的动作甚至让他吓了一跳。
“兄长,我也想成为仙人,你将机会让给我可好?”
他听见他这样说。
染血的桃花瓣被埋在了树下,枝头的桃树好似开的更艳了一些。
距离衡初元君约定离开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刻,可殊廷彧迟迟未到。
衡初元君眉头微微蹙起,随后又松开。
殊老爷讪笑道:“舍子顽劣,已经派人去唤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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