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了，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岔开话题：“经费的事……”
楚宁玉：“本宫点头便是。”
“所需一共两百三十两。”
“本宫给你五百两。”
他惊诧于她的爽快，正要开口道谢，谁知对面的女子话锋一转，悠悠道：“不过……本宫有一个条件。”
玄凌抬眸看她：“什么条件？”
闻言，楚宁玉却不言语，转身躺回美人榻上，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太阳穴的位置。
沉默良久，她才委婉地道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本宫这几日头疼得紧，高僧若是有心，不妨每日来寂月宫为本宫吟诵一段清心咒。”
团扇拨动间，薄如蝉翼的衣袖随即滑落下去，露/出一截白藕似的手臂。窗外细碎日光照进来，洒在她的身上，偶然一抬眼，只见美人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妩媚与风情。
瞧见这一幕，一抹酡红不知不觉爬上耳根，玄凌登时只觉脸颊滚烫，额头上冒出颗颗汗粒。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耳边再度传来女人的呼唤声，他才兀自背过身去，檀木佛珠在他手中一颗颗划过，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
“高僧怎的背过去不说话，是本宫哪里说错了么？”楚宁玉睁开眼，侧身撑着腮，一双勾人的眼紧紧地打量着他。
玄凌只觉她的视线像团火，要将他的后背盯出个洞了。即便他在极力表现得镇定自若，可此时此刻，这样的处境仍旧教他察觉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危险得他想逃。
盘旋在嘴边的话正欲说出口，不料身后的女人却忽地开口，打破了这场僵局：“枕春，去库房拿一百两银子来，亲自送给玄凌高僧。”
他越是这般背对着不敢看她，楚宁玉心中就越得意。就像是不小心撞到了虎口上的羊羔，在吃掉猎物之前，总是要陪它玩玩临死前的最后一场游戏的。
楚宁玉喜欢这样的游戏，也喜欢即将要被虎狼剥皮抽筋吞入腹中还浑然不觉仍旧倔强不已的羊羔。
她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心道，李郅就是这样的羊羔。
趁枕春去库房拿银子的间隙，她缓缓起身，理了理有些许皱的衣衫，迈着盈盈小步走到他身后。
男人正在闭目念经，并未留神，等他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时，一偏头，就瞧见一双白玉似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耳边是楚宁玉温柔似水的声音：“本宫替你解决了这燃眉之急，高僧可有什么奖励给我？”
奖励？
玄凌愣了一愣，她居然还好意思来找他要奖励。
先是故意压着崇华殿的经费，逼着他前来见她。方才又将说好的五百两银子折成了一百两，这不是生生逼着他来寂月宫，若是他不来就不给银子的意思么！
玄凌越想越气，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黑着脸说了句：“殿下可真会借机邀功。”
“那可不。”她忽地绽出一个娇俏的笑，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指尖不断向下，最终停在了他鲜红柔软的唇上。
楚宁玉充满恶意地碾了一下，笑得更妩媚了：“既然本宫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高僧打算给我什么奖励？”
“嗯？”面前的女郎愈靠愈近，身上的体香一寸一寸朝他侵袭。
气氛渐渐变得愈发危险起来。
玄凌下意识后退一步，喉结急促地滚了滚，良久，他才压下那股悄然蹿上来的邪火，温声道：“你闭眼。”
听了这话，楚宁玉喜上眉梢，心想这和尚难道开窍了？
心中虽然还存着几分疑虑，但依旧选择听话地闭上了双眼，立在原地静等着他的“奖励”。
不知等了多久，她脚都快站麻了，一个劲儿地唤着“李郅”，又伸手去摸他，没成想却扑了个空。
等她皱着眉头睁开眼，殿内哪里还有人，侧脸往窗外一瞧，方才还与她说话的男人，此刻正大步流星地往寂月宫外面走。
那步伐那神情，她怎么觉得，跟逃命似的？
本公主又不吃人，有这么可怕么？
兀自收回视线，猛然看见不远处的桌案上不知何时放了一个梅花雕纹的小瓶子。
打开盖子放在鼻尖嗅了嗅，竟是治疗她手上摔伤的伤药。
再度抬眼望向窗外，那个身影早已出了寂月宫，消失得无影无踪。
捏着手里的小瓶子，楚宁玉不禁弯唇低喃：“臭和尚……”
-
那次过后，楚宁玉确实信守了承诺，命人将经费送去崇华殿。
只不过，她并未将那五百两一次□□给他们，而是命人分批次送去。
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玄凌一清二楚。
不过为了手底下的一大群弟子，他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去赴约。
他的师兄玄明曾说，修行之人须得历七劫经八难，方能修成正果。
此次来大楚皇室，他权当自个儿便是在历这七劫八难。
而这永嘉公主楚宁玉，便是最大的劫难。
楚宁玉最初命枕春送去了一百两，后来她学聪明了，命人将一日经费所需日日送去崇华殿。
不过，前提是，玄凌得来。
起初，那玄凌几乎是在午时过来，侯在屏风外为她念完一遍清心咒便起身离去。
后来，因着楚雄和王皇后病情加重，崇华殿的僧人们白日里都要去帝后宫中诵经祈福，玄凌忙完后只能夜里前来。
楚宁玉最喜欢每日用完晚膳后等待他来寂月宫的那段时光，那时宫婢们都被她屏退了，寝殿四周只点着几盏照明用的烛火，她一袭素衣立在窗下，一面剪灯芯，一面望月等着他的到来。
但玄凌每每前来，都会直接在屏风后开始诵经，仿若想要迫切完成一件不得不完成的差事。
楚宁玉先前都默许了，可这一回，他刚走进来她就在窗下温声命令：“你进来。”
“男女授受不亲，贫僧乃修行之人，请恕贫僧不能从命。”
他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刚说完，楚宁玉就沉着脸加重了语气：“这里是寂月宫，不是崇华殿，本宫是永嘉公主，只要是在这宫里的人，都得听我的。”
“……”听了这话，玄凌再没了言语，犹豫再三，只能脚步沉重地走了进去。
屏风内，楚宁玉早已备好一切，瞧见他进来了，连忙朝他扬扬下巴，示意他坐下。
“听闻高僧不仅佛法高深，丹青也是一绝，不知本宫能否有幸得一幅高僧的手迹？”
她说得委婉至极，可桌案上摆放的美人图都是她，玄凌纵使再痴，也不会猜不到她的小心思。
垂眸瞥了一眼那些画卷，玄凌提笔，抬眸扫了她一眼，开始作画。
整个后半夜，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内殿异常的安静。
楚宁玉单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在昏黄光线的衬托下，她整个人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恍若神仙妃子。
她穿得单薄，身上只披了一件朱砂红纱衣，冷风一吹，衣摆便随风晃动。
玄凌抬眼作画时，恰巧看见她肩上的衣衫被风吹开，锁骨下侧的位置，在烛火的照耀下，一朵开得极为艳丽的芍药花闯进视线里。
作画的手不由地一顿，宣纸赫然映上一个朱红的墨点。冷风拂过，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抬起眸子再看时，他发现方才还单手托腮正大光明注视着他的妩媚女郎此刻竟闭上了双眼，不知何时睡去了。
画卷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玄凌提笔蘸墨，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最后一部分，待他落笔，一幅妍丽魅惑的美人图映入眼帘。
而不远处榻上的美人图之主，已经靠在桌案上沉沉睡去了。
凉风时不时吹起她的裙摆，锁骨下的那朵芍药花也显得娇艳欲滴。
玄凌微微拧眉，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他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走到熟睡的楚宁玉跟前停下脚步，立在她面前沉思片刻，下一秒，他忽地伸出双手，将她腾空抱起，朝床榻走去。
他的动作很轻，轻得将人放下时几乎未曾发出任何声响。
替她盖好被子他就打算转身离去，不料刚一转身女人就抓住了他的僧衣。
寂静无声的宫殿里，他听见她带着哭腔说——
“李郅，不要走。”
“我害怕。”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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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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