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那晚之后的时间里何飘飘就变得魂不守舍的。歌也不唱了酒也不喝了,一个人发着呆。

唐莉不忍心,摇了几个朋友过来,想着人多陪何飘飘热闹热闹。

但唐莉的朋友吧……

许铭基扫了眼三个最大不超过25岁,盘靓条顺的帅气男孩子,矜持地推了推镜片,直起身子把薄依知挡得更严实了点。

不过许铭基也没扫兴。何飘飘明显兴致好多了,和大家开始一起喝酒玩游戏。

身边的小姑娘也傻乎乎跟着一起high。

别人出老千骗她喝酒,她也识不破,傻笑着乖乖喝。

许铭基伸手拿过她的酒杯,一口干:“我替她喝了。”

起哄声中,许铭基从镜片侧面冷冰冰瞥了眼那个哄薄依知喝酒的男孩。

又一个不自量力想靠近她的。

谁知道男孩越挫越勇。大概是发现了许铭基根本不是薄依知的谁,男孩眼中迸发出跃跃欲试的精光,愈发想获得女孩的青睐,把她从许铭基身边抢过来。

许铭基酒量很好,但此时却觉得太阳穴嗡嗡的有点烦躁:“知知不能喝了。”

他挨着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软,沉沉的只能靠着他才能直立。

唐莉和何飘飘平时就这么灌她酒的?

唐莉长袖善舞,察觉出许铭基好像有点生气了,忙打圆场:“确实喝了不少了,我们中场休息一下……基老要么你带知知出去醒醒酒?”

她也没料到她朋友这么色胆包天啊,哎,主要怪她的小朋友太可爱。两个男的有点斗上头了,还是暂时分开一下比较好。

男孩几乎是被唐莉硬按着,不服气地目送许铭基陪着薄依知走出门去。

走廊尽头有块露天的围栏。这个点的贵宾包厢楼层没什么人,许铭基和薄依知靠在栏杆上,望着外面闪烁的霓虹,趁着酒意天南地北。

刚入秋,喝过酒不觉得风冷。但许铭基还是把外套披在了薄依知身上。

带着男人温度的外套,暖烘烘的。薄依知本来想说不用,可是肩膀被柔软暖意包裹的感觉太舒服,她便没出声。

许铭基和别的男人是不一样的。

不熟的人,她会很介意穿对方的衣服。

可是朋友就没关系。彪彪,栗子,或者许铭基,就没关系。

让她吃他们咬过的雪糕她都不会有一丁点嫌弃。

全身罩在属于许铭基的热度之下,薄依知忽然觉得和他很贴近,好像可以尽情地倾诉。

“我是不是很逊啊。”

女孩望着远处的灯火,不知里面有没有一盏属于她公司某个加班的部门。她的声音软软的,却带了一丝酒后喊了一晚上的涩哑,深沉得有些有别于平时没心没肺的她。

其实今天许铭基已经感觉到了。这次回来,她好像没有从前天真无忧,明明还是那张稚嫩的脸,幼稚的性格,还是那么可爱的她,可是眉目流转间,偶尔会缠绕一丝不属于她的忧色。

许铭基知道她并不是想让他回答。于是静静听着。

“今年已经过了一大半了。”

薄依知幽幽地计算道。

“明年年一过,我就二十八了,二十八,就是快三十了。”

薄依知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曾经她觉得可笑,这个世界对于女人来说好像没有27、28、29这几个岁数。

它们统称为“快三十”。

自从过了27岁的生日,从那一天那个零点跳过的那一刹那开始,啪一下,就好像全世界人的脑子都被施了混淆魔法,认知一夜间天翻地覆,她再也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而是“那个快三十岁的女人”。

薄依知对这些用词本来并不敏感,二十多还是快三十,总归不过是四舍五入罢了。就算真的三十也好,四十也罢,薄依知也都当做是人生必然经历的阶段,心态向来坦然,绝对不会认为谁“没把她当成高中生”是一种侮辱。

本来也是,谁还不会三四十岁了咋的?除非短命活不到那一天了。她还期望着有一天能被人钦羡地赞叹百岁长寿呢。

可是现在,在二十七岁这个台阶上已经站了大半年,在这个人生关卡回了国经历了太多变动后,纵使她不很精明,也能感受到别人言语中的贬义。

“快三十”不是在客观地陈述事实,而是在暗示其他用来贬低她的含义,哪怕迟钝如她也能听出那个短语中被省略的修饰词:快三十还没结婚也没有工作过的loser。

短短几个月,她已经对“三十”这个数字应激了,一听别人说她三十岁,就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是却依旧扛不住地被洗了脑,每天傻傻快乐活着的女孩猛然发现——自己真的不再年轻了。不是她看起来老了或者怎样,而是只要年龄这个客观事实摆在那里,其他人就会对她有不一样的标准。

“我项目组长,也是女的,和我同岁,已经是资深设计师了。但是……她和我同岁,我要管她叫姐,丁姐。她叫我都是叫小薄。”

这些话盘旋在薄依知心头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还没对任何人说过。

她是唐莉和何飘飘情愿惯着哄着的“小朋友”。可她也是个有自己骄傲的小公主。这些事……说到底都只能自己经历,自己成长,拿这些矫情的事情抱怨什么的,她不愿意那么做。

但今天,或许是酒精的鼓舞,也或许身边站着的是许铭基,名为弟弟实则一直像大树一般可靠,从小陪伴她到大,见过她穿尿布也见过她夏天光着身子冲凉的发小。

她突然想说。

“还有隔壁部门的,有个和我同龄的女同事。她其实和我挺像的,比我还腼腆一点,为人处世也不老练……因为她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工作,在我前面一个月才刚加入公司,也是被当做新人对待的。”

“但是你知道吗,她毕业没工作,是因为早早结了婚,娘家有钱,老公挣得多,她可以安心在家带孩子。现在他们夫妻感情和睦,有个五岁大的儿子和一个三岁大的女儿。同事们不说,但其实人人都很羡慕她的。而且她浑身,就是那种,散发出母性的光辉与宽和,也给人感觉很稳重。”

“……我已经观察很久了。只有我一事无成。”

这两天还有件事挺让薄依知受打击的。

就是昨天纪润给她打了视频电话,还阴差阳错拒绝了一个相亲对象的时候。昨天她出来的的确比平时晚很多,除了加班,还因为她在电梯口遇到了个同事。

她没有和对方打照面,而是远远听到对方讲电话的声音。

“喂?老婆?我刚下班,已经在电梯这了,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有点忙……”

安静的走廊尽头传来男人并未收敛的通话声。薄依知顿了下,很快要拐出去的脚步慢吞吞地缩了回来。

嗯,她知道,三十岁应该对人际交往游刃有余,可是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还是请允许她偶尔社恐一下下吧。

来公司快两个月了,她还是没能和一整层的人打成一片,正在打电话的男人她在走廊见过许多次,对上目光时会点头微笑,但是等下如果在电梯只剩他们两个人的话,那个场景想一想就尴尬死了。

于是薄依知躲在阴影里,偷偷拿出手机刷论坛。那个男人一边等电梯一边和老婆讲电话,遥远的话语有一搭没一搭地飘进薄依知的耳朵。

“……你说那个实习生呀,咳,老婆你别听别人瞎说,哪有你年轻的时候好看……不不不,当然现在也没有你好看了……”

薄依知起先没意识到对方在议论自己,直到她的名字突然出现。

“……我都从来没跟小薄说过话好吗,也不知谁跟你说的……而且啊,一个三十岁了还没有工作过、也没有结婚的女人,谁知道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看上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呢……”

薄依知翻页的手指默默顿住。

啊,原来她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不三不四”吗。

姑姑其实也隐晦地提点过她。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只说她这些年漂泊在外,没成家没立业,别人难免会奇怪,她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

所以别人不止是奇怪……而是会推测,她这些年履历空白,是不是干了些“不三不四”的勾当。

背后听到别人讲自己坏话,薄依知却反而是感到难堪的一个,怕那位同事去而复返,在角落里等了好久,确定对方走了才下楼。

薄依知不知何时躲进了许铭基双臂和胸膛与栏杆圈起的小空间里。这让她觉得很安全,像是避风的港湾。她絮絮叨叨说完不小心听到同事贬低她来讨老婆欢心的故事,又把她那个温室植物感觉不到四季、所以才没赶上开花的比喻讲了。

重点是抒发她的委屈,在心中含了好久的委屈。

“你们开花的时候怎么都不叫我呢。”

女孩娇娇软软的抱怨。许铭基心都化了,失笑摸了摸她的头。

“因为我们也没开花啊。”

薄依知仰起头怔怔看着他。

她发小很帅,她一直都知道。

但此时此刻他好像异乎寻常地帅。他眼中流淌着细碎的星辰,比外面灯火阑珊还要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涌动着温柔的蜜一样的波澜,让她的心奇迹般平和下来。

“你看,唐莉不也没结婚?何飘飘不是还单着?我就更不用说了,我这些年都快断情绝爱了。”

薄依知噗嗤笑了一声。

然后还是有些惆怅:“可你们事业都很成功啊。”

“难道你就不成功吗?艺术界最璀璨的新星……就连我都有所耳闻呢。”

薄依知垂下眸子。

可她已经决心离开这个领域了。

究根结底,那个领域的荣誉……在她现在所处的环境里,就像是农民手中金子做的锄头,闪闪发亮却华而不实,还没有一把铁锹好用。

在她余下的生命里,她还是一事无成,和二十岁出头刚毕业的学生站在同一起点,甚至还不如他们——因为她没有那么充沛的精力和无法无天的胆量,更冒不起一点失败的风险。

她虚虚茫茫望着渺小而忙碌的城市。感觉后背轻轻贴上宽阔而温热的东西。

许铭基轻柔地拥住了她。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轻得若是离远一点,就好像要遗失在风中。

可是他的气息却不偏不倚落在她耳廓,坚定而清楚。

“每朵花都有自己的季节。”

“这世上大多是庸俗普通的花。它们成片生长,浑浑噩噩也不需要什么自己的思想,跟着大家一起开花结果就行了。所以它们的花季很确定,看起来很顺遂,也不会孤单。”

柔软温润的触感,不知是什么,珍重地落在她头顶。让人觉得他说的话好像也一样郑重可信,如同真理。

“而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她或许会在秋天结苞,或许要独自熬过寒冬,或许十年二十年才会开花。但花开那一天,必是举世惊艳,杀压从前冷眼嘲笑过她的任何一朵庸脂俗粉。

许铭基闭着眼,唇轻轻地偷偷地贴着她柔软的发丝,嗅着她的发香,无比确信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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