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恐惧和担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为了父亲,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她必须知道真相。

接下来的两日,虞听晚度日如年。她在李玄翊面前强装镇定,依旧温柔体贴,处理宫务也依旧井井有条,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焦灼如同烈火烹油。每一次宫门方向的动静,都让她心惊肉跳。她既盼着青萝早日归来,又害怕她带回无法承受的消息。

李玄翊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依旧忙于前朝政务,只是来凤仪宫的次数似乎少了许多,看向她的眼神也愈发深沉难辨,偶尔会流露出欲言又止的复杂。这种沉默的注视,反而让虞听晚更加不安。

第三日黄昏,风雪稍歇。一名小太监低头快步走进凤仪宫,将一枚看似普通的、用于宫内传递物品的竹牌,这竹排上面有青萝出发前约定好的暗记,交给了虞听晚的心腹秋月,又迅速离去。

虞听晚拿到那枚竹牌时,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青萝……有消息传回来了?!是好是坏?她迫不及待地寻了借口回到内室,紧紧关上门,颤抖着破解了竹牌上极其隐晦的暗号。

暗号很短,却让虞听晚瞬间脸色煞白,如坠冰窟!

暗号显示:人已至随州,府衙戒严,虞忠不见,老爷……称病谢客,踪迹难寻。疑有变,正设法。

“称病谢客……踪迹难寻……”虞听晚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冷僵硬!父亲根本不是生意繁忙!他是被变相软禁了!踪迹难寻,甚至可能……已经出了意外!

而李玄翊,她的丈夫,大宣的皇帝,明明知道,却选择了欺骗和隐瞒!

巨大的恐惧和被背叛的痛楚瞬间攫住了她!她眼前一黑,扶住妆台才勉强站稳,腹中一阵抽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

真相的阴影,以最残酷的方式,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而她,即将直面这风暴的核心。

那天晚上李玄翊那句“有些账,朕……一笔一笔,亲自去算”轻得像叹息,却带着金石般的冷硬,砸在虞听晚耳中。

他说的“账”……原来是针对父亲虞叶麟?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刺入心口,激得她浑身一颤,小腹都跟着抽动了一下。

“唔……”她下意识地呻吟出声,不是因为呕吐,而是源于那骤然而至的恐慌。

秋月见她不对劲,赶忙去传太医。

比太医先来的竟是李玄翊!

他一身冷气,可手却是那么温暖,他关心地问道:“怎么了?”紧张地低头查看她的脸色,“是不是又难受了?朕传御医!”

“不……不用……”虞听晚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声音发虚,“只是……突然有些心慌。”

她抬起眼,努力想从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自己苍白惶惑的倒影,以及他毫不作伪的关切。这关切是真的,她感觉得到。可那隐藏的冰冷,也是真的。

“陛下,”她声音微颤,试探着,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臣妾只想问你,父亲……在随州可好?我很想他,我想要去探望他老人家……”

李玄翊抚着她背脊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仅仅一瞬,快得仿佛是错觉。随即他神色如常,甚至带上一点宽慰的笑意:“岳父一切都好,吃用都是最好的,有专人伺候。晚晚安心养胎便是,等你身子爽利些,朕陪你一同去随州看他。”

他的话滴水不漏,神情也挑不出错处。

可虞听晚的心,却直直地沉了下去。

他那瞬间的停顿,以及那过分流畅、仿佛早已准备好的回答,像一把小锤,敲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她父亲出事了。

被她的夫君,当今天子,软禁了。甚至……那“账”若清算起来,会不会有更可怕的下场?她猛地想起秦嬷嬷在她面前提过很多次的,裴贵妃的惨死,以及裴家的败落……那些她曾经觉得遥远而模糊的朝堂倾轧,此刻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僵住了。她突然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熟悉又陌生。他是会为她孕吐而罢朝、心疼到手足无措的夫君,也是能面不改色将她父亲囚禁、口称“算账”的帝王。

剧烈的反胃感再次凶猛地涌上喉咙,这一次,却不仅仅是孕吐的反应,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惊惧和恶心。

她猛地推开李玄翊,扑到榻边,对着银盆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生理性地迸出,却冲刷不掉心头的冰冷和绝望。

李玄翊被她推得一怔,随即立刻跟上,半跪在榻边扶住她簌簌发抖的肩膀,语气焦灼万分:“怎么又吐得这么厉害?晚晚,忍一忍,御医马上就来!”

虞听晚说不出话,只拼命摇头,呕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掏空,也将那骤然窥见的、令人恐惧的真相一同呕出去。

她该怎么办?

一边是血脉至亲的父亲,一边是恩爱缠绵的夫君,和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那笔她不知道的“账”,究竟是什么?到底有多严重?

银盆里清水晃动,倒映出她泪眼模糊、惨无人色的脸,也倒映出李玄翊写满担忧和心疼的眉眼。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快要看不清了。

剧烈的呕吐间隙,她抓住他衣襟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声音破碎不堪:

“玄翊……别……别骗我……”

虞听晚那句“别骗我”破碎得不成调子,混在撕心裂肺的干呕声里,几乎被淹没。

李玄翊的心像是被那微弱的声音狠狠拧了一把,酸涩和尖锐的疼蔓延开。他手臂收得更紧,几乎将虚软的她箍进自己骨血里,一遍遍顺着她的背,声音哑得厉害:“胡说什么,朕怎么会骗你……”

可这话出口,他自己先尝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隐瞒,本身何尝不是一种欺骗?

虞听晚呕得脱了力,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只剩下细微的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不是因为难受,而是那种被无形巨网罩住、进退维谷的恐慌。她信他对她的好,那日夜不离的陪伴,那看她吐时比自己病了还焦急的眼神,做不得假。可正因如此,那潜藏在温情下的冰冷算计才更让她胆寒。

他越是无微不至,她越是无法开口直接质问:你是否囚禁了我父亲?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

她不能问。她是他的皇后,怀着他的孩子,背后是摇摇欲坠的母家。一旦捅破那层窗户纸,撕扯开的可能是她无法承受的真相和后果。

此刻的缄默与温情,竟成了唯一脆弱的庇护所。

李玄翊将她小心放回枕上,拭去她额角的冷汗和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瓷器。他转头压低声音吩咐宫人换上新熬的安神汤,目光扫过殿外时,依旧带着未散的余怒和帝王的威压,足以让所有窥探的目光惊惧退避。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偶尔抑制不住的、低低的抽噎。

他端着温热的药盏,试了温度,一小勺一小勺耐心地喂她。虞听晚闭着眼,顺从地吞咽,浓重的药味压下翻涌的恶心,也暂时麻痹了翻腾的心绪。

药里有安神的成分,疲惫和惊吓双重袭来,她终是抵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睡得极不安稳,眉心紧蹙,长睫不时颤动,像是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梦魇。

李玄翊就坐在榻边,一动不动地守着。

烛火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悠长而孤寂。他凝视着她沉睡中依旧苍白的脸,指腹轻轻描摹她的眉眼,眸光深处翻涌着滔天的巨浪。

一边是怀着他骨血、脆弱不堪、让他疼到心尖上的妻;一边是可能蠹食他母族血肉、间接导致母妃惨死的岳丈。

这局棋,他执子,却落得步步锥心。

良久,他极其缓慢地俯下身,将一个轻若鸿羽的吻印在她汗湿的鬓边,低哑的嗓音浸满了无法与人言的痛楚和决绝:

“晚晚,有些事,朕不得不做。”

“信我。”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他替她掖好被角,起身时,所有柔情被一丝不剩地敛起,面上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沉静。他步出内殿,对候在外的心腹大太监低声道:

“传朕旨意,加派一倍人手‘护卫’别院,没有朕的手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告诉里面的人,让虞叶麟好生‘回想’,朕的耐心……有限。”

“是。”大太监屏息应声,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中。

李玄翊独立于廊下,秋夜的寒风吹动他玄黑衣袍的下摆。他抬眼望向皇城西北角那片被圈禁的、死寂的别院方向,眼神冷冽如刀。

账,必须算清。

可这代价……他回头望了一眼内殿摇曳的烛光,袖中的手缓缓攥紧,骨节泛出青白色。

他只希望,当一切水落石出那一天,他的晚晚,还能愿意让他这样抱着,还能……信他……与他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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