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沐白亦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能共情到少女五味杂陈的心情。
“后来那个女孩呢?”沐白亦问。
“出国了,就断了联系。”孟云矜回答。
阿眠看着沐白亦:“后来就没人给他写情书了,可真是太可惜了。”
她的语气里嘲讽远胜于惋惜。
孟云矜悄悄别开眼:“那些小女生,我不喜欢的。”
他的双耳在灯光下愈发红艳,也不知他自己能否觉察。
“那你喜欢谁?难不成这么年轻就不想努力了?”
阿眠一旦对一个问题上了心,就不会轻易丢开。
“我喜欢……姐姐。”
孟云矜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拂面的风。他的目光闪烁,似藏有繁星隐动。
话语传入沐白亦耳中,想起他对她一贯的称谓,她下意识地呼吸一滞。
很快,孟云矜又补充道:“比我年长一些的大姐姐。”
原来这个姐姐只是个泛指。
沐白亦悄悄松了口气,没注意到阿眠不知不觉间安静了下来,轻轻地抿了口茶。
杯中茶水见了底,隐隐露出底心上的的四个字。
假戏真做。
不知是她假戏做了真。
还是他,真戏做了假。
沉默没持续太久,阿眠从自己的恋爱经历里挑出一段讲了讲,大家听着有趣,逐渐忘却了时间。
沐白亦打了个呵欠。
“不好意思。”她有些抱歉。
大家都在兴头上,她这样着实有些扫兴。
阿眠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一点。
“差不多也该休息了。”她嘀咕了一句。
见孟云矜着手打算收拾茶具,她接过他手中的活:“我来吧,你带阿亦去安置一下。”
孟云矜深深地看了眼沐白亦。
沐白亦没有拒绝,跟着他往楼上走去。
比起灯火通明的楼下,上楼的路是一团漆黑。
沐白亦没看到墙上有开关,回头却见孟云矜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她迈上第一级台阶。
脚刚刚触碰到踏面,每级踏步间的感应灯便依次荧荧亮起,仿佛星河缎带,一直延伸至楼上。
壁灯是随后亮起的,是偏冷的色调,愈发显得她走在云端。
这般梦幻的体验,于沐白亦只敢在小学作文里写下“我梦想的房间”,从未想过在一个屋子里,增添这有如神迹降临的一隅。
孟云矜跟在她身后。
沐白亦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不远不近,不轻不重,如他一贯的为人一般,看似疏远冷淡,可又时常用目光包裹着她。
比如此刻。
二楼一共有三个房间,孟云矜带她到了楼梯左边第一间,是一间铺着榻榻米的画室,画板被收在角落里。
孟云矜从壁橱里找出两套被褥,分别为她和阿眠铺好。
房间里没有阳台,藏在遮光窗帘后的是落地窗。沐白亦悄悄掀起窗帘,外面只剩下零星的灯火,待她目光适应黑暗后,远方山的轮廓也逐渐清晰可辨。
明明身在产业园内,却随时得见红尘灯火与山间盛景,沐白亦有些能够想象最美好的时间段,这里的景致。
“阿眠总能在窗前得到灵感,因此她赶稿的时候往往会住这里。”在沐白亦疑惑的眼神中,孟云矜解释,“私底下我们一般直呼姓名。”
沐白亦是独生女,但她的母亲娘家兄弟姐妹也是这般称呼,因而也不觉太过意外。
“这样也好。”沐白亦想了想,“一家人随意些好。”
“父亲是个万分看重规矩的,在他面前我们可不敢这样。”
沐白亦能想象那样的情形,她相信阿眠跳脱的性子就是对那种环境的反抗。
楼下传来些许响动,应是阿眠上楼了。许是夜深人静,她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早些休息。”孟云矜与她道晚安,“明早想吃点什么?”
非工作日沐白亦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她有些担心自己会睡到中午:“……我一般直接吃早午餐。”
“我知道了。”
他退出了房间,阿眠开门进来:“久等了吧?”
沐白亦摇头:“也没多久,我们还在聊天。”
“云矜这小子从小心眼实,不会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没有,他很好。”沐白亦从包里找出换洗衣物,“我先去洗漱了。”
房间深处的浴室很宽敞,沐白亦站在花洒下,热气扑面而来,蒸腾的水汽落在她的眼睑,热中带凉的舒爽,原本有所散去的倦意又冲上脑门。
等她回到房间,阿眠已经先躺下了:“我刚在楼下洗漱过了。”
屋里的灯光暗了许多,只留了两条格栅灯,嵌在轨道里好似一粒粒的珍珠。
沐白亦爬进被窝,褥子软软的,被子也软软的,头顶着月华般倾泻的光晕,她觉得自己晕晕的,像在半空飘荡,忽升忽降,浮沉难料。
“晚安。”沐白亦对阿眠道。
阿眠轻轻“嗯”了一声。
随着她们呼吸逐渐平缓,最后一点的光亮也悄然消失。
倦意如浪潮般席卷上沐白亦的脑海,她踏空在黑暗之地,坠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头顶的琉璃灯折射出刺眼的光彩。
沐白亦有些睁不开眼。
京政学生会的众人围坐成一桌,让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是个什么局。
“白亦,我带你敬敬各位。”
她抬起头,看到已经毕业的上届学生会主席,这才稍稍有些记忆复苏。
原来是那场打着庆祝她当选学生会主席名头的酒局。
她是大三下学期当选的校学生会主席,这场庆祝的聚餐一直拖到她保研确定下来才组织。
想到这里,沐白亦觉得有些反胃。
挂羊头卖狗肉的酒局,她最讨厌了。
红酒杯比白酒杯要大上许多,照她学过的规矩,敬人得杯口低人一头,她一个个俯身敬过去,目光所及的都是对方的脚尖。她有些晕眩,不知是弯腰弯久了,还是真的醉了。
就在她酒杯快见底时,一个中年男子用手掌封住她的杯口:“美女喝太多可不好。”
沐白亦抬起头,这才看清对方发酵面团似的脸,笑得五官都挤在一起,让她生理性不适。
“我这人最是心善,最见不得你们给女孩子灌酒。”
中年男子笑着一一点过去,手掌抓着她手中酒杯杯口,一把就将整个杯子夺了过去:“这个不好喝,我们换个好喝的。”
他一摆手,身边的年轻人便极有默契地取来一只崭新的白酒分酒器。
中年男人在分酒器里咕噜咕噜倒上大半壶雪碧,又往里将白酒加至瓶颈处,递给沐白亦:“来,喝这个,甜的。”
沐白亦不敢伸手去接。
他们喝的是自己的52°的高度白酒,分酒器是二两的,其中的白酒大约也就一两杯的量,若在平时,沐白亦这么干喝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坏就坏在剩下的雪碧。
碳酸饮料能让酒精被更迅速地吸收,说能让人直接上头也不为过。
到了此时,不用前任会长介绍,沐白亦也知道这位中年男子是谁了——
学校里臭名昭著的刘主任。
雪碧对兑白酒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称这种喝法为TequilaPop。
不少师姐曾败在TequilaPop之下,提起他时都是咬牙切齿的。
以往与他的交际都被前任会长挡掉了,沐白亦一直没机会直面他,如今最后的保护也失去了。
见沐白亦迟迟不接,刘主任不经催促她:“怎么,不愿意赏脸?”
此话对一个学生而言急重,就连沐白亦都有些心生动摇。
要不还是冲吧?
就算倒在了酒桌上,这么多人也不至于发生什么。
她深吸口气,咬咬牙,接过了分酒器。
见她双手颤抖着接过,刘主任愈发得意,催促之余还提醒她:“小心点,别打翻了浪费了酒。”
这话将她最后求生之路也堵死了。
沐白亦绝望地闭上眼。
这时,一只手突然抽走了她手中的分酒器。
沐白亦惊讶地睁开眼。
前任会长还没带她敬到这个人,她只依稀记得这好像是个学长,叫贺珧。
刚从德国留学回来,出国前是学校泰斗级教授的得意门生。
他身形颀长,居高临下抽走她手中的东西轻而易举。
只见他捏着分酒器的颈部,在手里玩似的颠了颠:“不知道刘主任亲手调制的TequilaPop,我有没有资格尝一尝?”
刘主任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惊讶中他奋力瞪圆了双眼,却也没能让他眼睛看起来大了多少。
贺珧没等到刘主任的回答,似乎有些失望,举起分酒器一饮而尽,又反扣过来晃了晃:“如何?”
刘主任这才像卡顿的网页般,运行了片刻才答:“啊……好。”
说完,刘主任便似泄了气的气球般,瘫坐回位置上。
听说贺珧家世显赫,即将进入司法机关出任要职,刘主任自然不敢得罪他。
贺珧一抬下颚,为刘主任递上分酒器的年轻人又将原先被拿走的红酒杯奉上。
沐白亦伸手去接,正想敬贺珧一杯以示感谢 ,贺珧却摇摇头:“少喝点。”
藏在黑框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慧黠如狐、冰冷如狼。
这是她对贺珧最初的印象。
沐白亦从梦中惊醒。
天还没亮,耳畔传来阿眠均匀的呼吸声。
她坐在残留着余温的被窝里,只觉得背后满是冷汗。
这么多年来,她极少梦见贺珧。
却在瞒着贺珧外宿的时候梦到了与他的初见。
这是警示还是心虚?
她想不明白,又慢慢地躺了回去,蜷缩成一团。
这是最让她有安全感的姿势,每次心慌时,她都会这么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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