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桢一边佯装自己在看电视并没有认真听他们说话,一边在心里嘲笑,真是天大的笑话,白日做梦的人。就算她同意,母亲也不会同意。
“明桢,你爸说的话你听见了吗?我想等你高考结束了,我就搬到县城去了。”柴会英说道。
这一刻仿佛世界都坍塌了,不,是江明桢的世界观都坍塌了。她没有听错吧,这是她的母亲!她转过头看着母亲,气得说不出话来。
十年前喝农药的那个滋味已经忘了吗?被人拿刀相逼的感觉很美好吗?她可是一点都没有忘。虽然语文老师说过,人生漫长,要想安稳地走下去,就要学会遗忘。但是也要区分是什么事吧。毕竟才过去十年,那种让她放弃性命的痛,母亲怎么能说忘就忘!
这么多年,江建国就是一个陌生人,她们不仇恨,就已经是最大的善良了。对于母亲,失去的十八年啊,一辈子就这样被浪费了,她已经老了。
并且正因为看到母亲这可悲的人生,江明桢在心里发过誓:她以后绝不会找已经有对象或者有家庭的男人,哪怕只谈过一个对象的都不行,她要找的人,一定是感情上干干净净的人。她死也不会去做第三者。
凭什么事到如今,江建国死了老婆,两个儿子长大成人了,一切都安排好了,这时想起她母亲来了,母亲就会随时准备着被召唤,跟他一起生活!凭什么他可以决定母亲的人生。一个有尊严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可母亲却愿意跟他一起生活。她无法理解。
“我不同意!”
江明桢用尽力气,声嘶力竭地说出这几个字。瞬间觉得嗓子里一股热流要涌出来,她感觉到一阵咸腥,无法控制。血从嘴角流出来,她倒了下去。
当她再醒来时,是在县医院的病床上,只有母亲一人在身边。她不想看见周围的一切事物,不想说话,不想过问,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太累了。她又睡了过去。此后,母亲再没有跟她提过江建国的事了。
三月份,新闻里在播“**”的新闻,镇上的人们也开始疯狂地抢购板蓝根和醋。之前一袋板蓝根在药店卖1.8元,现在已经涨到了15元一袋,依然供不应求。抢了一阵子后,镇上的人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像刮了一阵风。
天气逐渐变暖以后,南山林漫山遍野的杏花和桃花都开了,远处看去,便是一团团红云。
镇上也来了一些旅游的人,前一任镇长想把南山林发展为旅游景点,但是南山林占地面积大,要同步扩建道路,改建民宿等等,要花不少钱。直到镇长退休,县上都没有同意他的想法。但是县上拨了一些经费,在白末镇建了个养老院。
说是养老院,实质上就是一个收留流浪人员的地方。镇上的人本身就是农民,有工作的人都去了县城,谁还去养老院呢。养老院里目前有六个人,都是无家可归,没有亲人的人。而曹叔,是第一个住在这里的人,没有他,也不会有这个养老院。
大概五年前,有一天镇上来了一个残疾人,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驼背让他走路的时候要弯成九十度,光看他行走,就让人觉得腰疼,脖子疼,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呼吸的。
一些小孩子跟在后面拿石头砸他,吓他,用食物戏弄他,他从没有还过手。他也不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只找有饭馆的地方,等着别人吃剩的剩饭。
一段时间后,有人跟他聊天,问他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家里人呢,他都不说话。但他会跟他们讲一些佛学的东西,讲《金刚经》,他对“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讲的头头是道。讲人的前世今生,因果循环。他还会唱《大悲咒》,还懂历史,天文,还懂得怎么酿酒,怎么盖房子。
于是,关于他的传说就传开来了。有人说,他以前是老师,老婆孩子出车祸死了,他就疯了。有人说,他是一个道人,下山求道的,要装疯,否则就泄露天机了。有人说,他是一个得道高僧,云游四方,到一定时间就要升天了,化成舍利子。这样传说的多了,镇上的人也不敢怠慢他了,教育自家的孩子要叫他叔叔。也不敢再给他吃剩饭了。
有一次,有一户人家的驴跑了,老头责怪老伴没有看好,骂了一天,找他算卦,他说驴就在东南方的一个水沟里,果然就真的找回来了。而且他还帮那户人重新修了驴槽,从那以后,大家都叫他“槽叔”。
槽叔,虽然残疾,但为人善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经常帮镇上的人干活,看孩子,时间久了,男女老少都叫他曹叔了。大家不管他的过去,就让他姓曹了。
镇上有人家让曹叔住在自家的老院里,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邻居们轮流给他送吃的,把家里不用的家具也都搬过去,给他收拾了一个像样的家。曹叔手巧,也从不闲着,给邻居们打家具,修理东西,农忙时节,他还一天带过七个小孩。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曹叔已成为了镇上的一员。
后来,镇上又来过几个流浪的人,有六十岁的,有三十岁的,有一个疯癫的女人。可能是因为曹叔的缘故,镇上的人对这些陌生的流浪人都没有恶意。柴会英对江明桢说过,他们若不是遇到了人生过不去的坎,若不是没有一死了之,谁愿意这样蓬头垢面,疯疯癫癫,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但毕竟这几个流浪的人,镇上的人没有办法全都像曹叔一样照顾着。镇长向县民政局汇报了这件事。民政局反馈,县上也没有专门的部门收留流浪人员,他们和孤儿不同,即使是大城市,也有流浪人员。
镇长为此跑了几趟县公安局,工作人员也来一个个问他们的来历,有没有亲人,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问出来。只是在县公安局做了登记,如果有人找,让他们第一时间联系公安局。可是流浪人的吃住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镇长又跑了几趟民政局。
最后一次他说:“他们是人,就得按人的样子活着,他们流浪到我镇上,我就得管。”
没过多久,县上就拨了钱,镇长把一处闲置的办公场所改成了养老院。曹叔第一个搬了进去,这里有专门的人给他们做饭,有吃的,有穿的。镇长也光荣退休了,县上又调来了一个新镇长,镇上的人也会经常过来看看他们。
过了一个多月,那个疯癫的女人跟别人说,她是来找孩子的,她的孩子被人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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