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班里该吃饭的去吃饭，该回宿舍回宿舍。
时景照例要去操场跑步，他从包里找出饭卡装口袋里，叫一旁的全思澈一起。
全思澈捂着肚子坐在座位上，龇牙咧嘴的演技有些拙劣，“哎哟，时景，我就不去了，我想拉肚子。”
“行。”时景没当回事，反正到了操场也是各跑各的，一个人去也是去。
“哎，等等。”全思澈叫住时景，朝不远处的许羽筝挤挤眼睛。
这是两人提前安排好的剧本，他装肚子疼不去跑步，顺理成章让许羽筝顶上。
“我给你找的新搭子。”他指指许羽筝，后者正对着桌面上的小镜子在重新扎头发。
时景这下是看出来了，咬牙切齿低声道：“你故意的是吧？”
“许姐跑得可快了，可是个好搭子。”全思澈卖了时景，还要用他的纸巾，唰唰唰抽了七八张，“哎哟不行，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起身跑厕所去了。
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许羽筝也整理好了，把水杯装进小挎包里，“走吧，时景。”
时景也不好拒绝她，两个人一块下了楼。他表情有些臭，偏偏旁边的许羽筝一直没话找话，他也只能敷衍两句。
这感觉就像是几天前聚会饭桌上，亲戚给他夹了他不喜欢的菜，他还得说谢谢，闷头吃掉。
在校园里，一男一女走在路上总是会更引人注意些，尤其还是俊男美女。
面对那些或猜测或艳羡的目光，时景翻着白眼，终于跟许羽筝来到操场。他大跨步迈下看台，出于最后的礼貌，抬头跟她说一句：“我先去跑了。”
“啊？不一起吗？”许羽筝摘下包，一扭头时景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
她一副花痴脸，“风一样的男子……”
时景边跑边有目的地在跑道上寻找。云少雨最喜欢跑外道，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见她。
他视线在看到的每一个短发女生身上停留，又离开。
跑了大半圈，终于看到自己想找的人。时景缓缓停下，隔了几米跟在女生身后。
云少雨应该是刚跑完，正沿着最外道走，肩膀起伏的幅度能看出来她还在喘气。
从旁边跑过去的人很多，时景不敢一直盯着她背影，欲盖弥彰地左右到处看。
注意到她和自己相反的步伐，时景顿一下，她迈左脚，他也迈左脚。
仿佛这样，胸腔里那颗因运动而快速跳动的心脏也能跟她同频。
一阵风，吹乱了女生的头发。
她将耳边短发往后捋，别好。时景看到她耳朵上的耳机。
里面会是什么歌？
没有答案。
但或许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场白吗？
正这样想着，前面被跟着的人手伸进口袋里拿出MP3，不小心带出的东西掉在地上。
云少雨低着头往前走，没有察觉。
时景上前两步，看清地上的是张饭卡，他弯腰捡起，卡片上仿佛写了三个大字：开场白。
他小跑两步靠近未走远的云少雨，拍了拍她肩膀，与她并肩。
云少雨扭头的同时摘下了左边耳机，先入眼的竟是男生侧脸上的痣，浅浅的一颗。
抬眼，对上他明亮的眼睛，总觉得里面似乎有笑意，仔细去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时景，她还记得的。
“什么事？”云少雨把右耳的耳机也摘下，将耳机线缠成一个圈。
轻咳一声，他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卡片举到她面前，“你饭卡掉了。”
云少雨立马摸摸口袋，原本应该在右边裤袋里的饭卡果然不翼而飞了。她又抬头看向他手中的卡片，看到了上面熟悉的贴纸。
是她的饭卡。
“……谢谢。”她捏住饭卡上端，接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想离他的手指远些。
“不客气。”少年收回手，仍走在她身侧。
校园广播在放当下流行的音乐，男歌手用磁性的声音唱着听不清的词，让两人之间的沉默没那么尴尬。
时景微微偏头看她，她手里攥着饭卡和MP3，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又偷偷估量她的身高，斜着眼看她的发顶。
上次在食堂量得似乎不准确，她其实比他肩膀还要高一些。
满意地放松了挺直的脊背，时景注意到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其实一直很淡，但他总觉得她有心事。
走了一小段路，时景开口：“你……没考好吗？”
云少雨回过神，“什么？”
她扭头看他。
反应过来。
他好像一直很在乎她的成绩，从开学那时借她的答题卡去看，到现在问她摸底考考得怎么样。
时景愣了一下，脸上表情有些僵住。
他好像从女生眼里看到了……敌意？就好像被触到了逆鳞，她现在看他的眼神是带着攻击性的。
“我考得好不好，是我自己的事。”云少雨撂下这句话，没再往前走，上了旁边的看台，从另一条路去食堂。
留下时景站在原地，他仰头看她一步一步跨上阶梯，直至身影消失在最高处。
她的言外之意，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应该是到点了，广播里的音乐戛然而止，没让歌手唱完最后一句。
-
吃过饭，云少雨回了宿舍，徐诗不在。
她刚刚跟时景不欢而散后，快到食堂才想起自己是跟徐诗一块的，又立马掉头去约好的起跑点找她，可在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人。
可别是她走了之后徐诗又回去找她了。
还好，没过一会儿，徐诗从外面回来。
云少雨看见她，眼含歉意，挨到她身边小声说：“对不起，我没找到你人，就先走了，你没有一直等我吧？”
徐诗根本不在意，将饭卡扔在床上，边脱外套边说：“没事，我就猜到你走了，我遇到我一个朋友，刚刚跟她一块吃饭的。”
见她还是一副内疚的表情，徐诗握住她手晃了晃，“哎呀，真没事儿。”
浴室里的人洗完澡出来，朝她们喊：“下一个可以来洗澡啦。”
“排下一个的是谁呀？”徐诗问了一圈，王潇桐和谭敏玲已经洗过了，何颖利在床上打电话，不着急洗，其他两人不在。
“那就是你嘛，你比我先回来的。”徐诗跟云少雨说。
“要不你先洗吧。”云少雨还是觉得对不起她。
“别别别，该你洗就你洗，快去，我刚回来先歇会儿。”
云少雨只好听她的，打算去走廊把晾干的衣服收回来。
王潇桐忽然伸手拉住她，把她吓了一跳。
两人是从来没有过肢体接触的。
好在她停下步子后王潇桐就收回了手，肢体接触没有维持太久。
王潇桐指指自己的床，“我们刚刚晾衣服的时候怕把你的沾湿，先帮你收回来了。”
云少雨低下眼看，正是她的衣服裤子连着衣架放在王潇桐床上。
“好。”她没说谢谢。
王潇桐交代完后就跟谭敏玲离开宿舍了。
云少雨整理好，把不穿的叠好放柜子里，带着要换的衣物进了浴室。
水雾蒸腾，她面无表情地搓洗自己的皮肤。
王潇桐对她的态度有了变化，她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自己单方面疏远了万远峰。
但王潇桐和谭敏玲背地里骂她的事她不会当做没发生过，那天晚上的话语反而在她脑海里更深刻。
不过现状没什么不好，是她想要的表面关系。
只需要维持不到一年的表面关系。
她冲掉身上的泡沫。
-
晚上，许羽筝踩着点进了教室，她手里提着两杯奶茶，一杯给了全思澈，另一杯放到时景桌面上。
时景笔一顿，做题思路被打断，还没抬头，许羽筝在他座位旁蹲下，双手合十，眼神很诚恳。
“时景，抱歉，下午在操场的时候我没等你就先走了，明明是我要跟你去跑步的，对不住对不住。这杯奶茶就代表我对你的歉意，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买的五分糖，凑合喝。”
她蹲下应该只是为了不那么显眼，毕竟这个点大家都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但时景还是有些被许羽筝这架势吓到，身体微微往全思澈那边靠。
全思澈探头过来把她的话全听了去，直接帮时景回答：“哎呀，这都不是事儿。”
“一边去。”许羽筝给他眼神警告，刚拿人手软的全思澈立马缩回去。
她等着时景回应。
时景低着头看她，有一瞬的晃神。其实下午并不是许羽筝没等他，是他根本忘了她，而下午丢下他自己走的人其实是云少雨。
现在许羽筝跟他道歉，让他莫名觉得……荒谬。
他难得没有对许羽筝露出敷衍的表情，肢体上也没有表现得太抗拒。
“没关系。”友好的语气，“只是，我不爱喝奶茶。”
时景拎起袋子把奶茶塞回她手里。
“好，我替你喝。”既已得到他的原谅，许羽筝见好就收。眼看老唐随时会来班上，她猫着腰溜回座位。
时景重新拿起笔，脑子却不受控地又想到下午那一幕。
小云，两年前那个柔软的小云，现在浑身长满了刺。
小云。
他默念几遍这两个字，思绪回到题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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