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游戏已加载完毕。”
贺怀聿感受着强烈的推背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欲吐。
他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头晕目眩，就像在水里漂浮着一样，浑身使不上力，冷汗涔涔。
“小伙子，你不会晕车吧？”
司机瞄了几眼后视镜，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贺怀聿闭上眼，蹙眉回想。
胸口没有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幻梦一场。
但是，那句“您已死亡”贺怀聿倒是听得真真切切。
真的死过一回？
贺怀聿心想着，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打开门，熟悉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少女洁白的裙子染上了一层金色。
但在贺怀聿的眼里，早已与自己心中的妹妹割离出了界限——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妹妹。
所以，“乐白”表现得再怎么像乐白，她也终究不是乐白。
她已经死了。
贺怀聿心中暗自提醒自己。
“哥！”少女欢欣雀跃，目光紧紧地盯着贺怀聿，“你回来啦！”
“嗯，你在画画么？”贺怀聿一边关上门一边朝着厨房靠近。
少女点了点头，“是啊，你看我画了多久！快来看！”
倒个水的功夫，贺怀聿就成功偷偷摸了一把水果刀藏在身上。
头一回做偷偷摸摸的事情，他倒是驾轻就熟。而乐白显然也没有察觉。
虽然不知道乐白是用什么法子让他突然晕倒的，但是谨慎一些终归是好的。
他回到书桌边，看着乐白的画。
和上一次看见的一模一样，蓝色铺满了整个画布，青年与少女同游在水中，少女身上的白裙在水中飘逸飞扬，而青年则在少女的身前引导着。
“真的很好看。”贺怀聿发自内心地夸赞。
记忆里少女的画技十分出色，而这幅海底图是她生前唯一一副未完成的作品。
“那你会带我一起去看海吗？”乐白抬起头，那双透亮如昼的眼睛里满是渴望，闪着微光，像是璀璨耀目的宝石。
贺怀聿眼神微凝，目光从乐白的眼睛上移开，顿了顿，“会。”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乐白闻言露出笑容，伸手抱住贺怀聿，“谢谢哥哥。”
“仓啷”一声。
水果刀掉在了地上。
贺怀聿的心脏猛然一跳，心底潜藏的恐惧似乎在此刻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乐白低头，盯着地上闪着寒芒的冷刀，堆砌在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哥哥，你好像也想杀了我，是吗？”
她轻轻低语，仿若来自地狱的呼唤。
气氛瞬间滞涩，乐白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仿佛在看着一只被捕获的野兽，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它的绝望与挣扎。
她不再是刚刚那个可爱天真的女该，她的真实面目正在逐渐显露。
“哥哥，你又骗我。”她语气充满着十足的哀怨，“真是让我失望。”
乐白站在贺怀聿的面前，嘴角勾勒出一抹冷冽的弧度，浅眸中闪烁着奇异的神秘光芒，似乎是无形的力量正在聚拢。
贺怀聿只看了一眼，便感到一阵眩晕，意识逐渐模糊。就像上一次那样，他想要反抗，却如同无头虫蝇，被困在乐白编织的巨网中。
她俯下身，缓缓捡起了那把刀，刀刃在她的指尖滑动，泛着微弱的光泽，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你会长眠。”乐白轻语，声音如同魔咒，萦绕在他耳畔。直到黑暗吞噬了贺怀聿的意识，他的生命线再一次被无情割断。
【您已死亡，是否选择读档？】
*
夕阳西落，暮色四合。
贺怀聿转动门把手，少女出现在视野里。依旧是坐在书桌前，听见动静后立即兴高采烈地朝他走过来。
他将匕首藏于身后，作势朝她拥了过去。
寒芒闪过，一朵鲜花绽开，少女蓬勃的心脏在他的手中停止了脉动。
熹微的暖阳洒在她的脸上，旷野般的明眸在阳光下弥散了光彩。
画纸上未完的作品，在垂暮的阳光下渐渐晦暗。
是深邃的海蓝，是明亮的辉光，以及未画尽的白。
她终究没能画完那幅画。
【你杀死了乐白（人），EXP 20】
……
【新手副本结束，正在结算……
【状态：通关（完美通关）
【评级：SSS
【获得通关积分100，完美通关积分1000
【获得评级积分3000
【您已达成成就：「快刀斩乱麻」错误的人及时止损便是前进。
【获得成就积分100
【您已达成成就：「NO.1」全球首位完美通关玩家获得（唯一）
【获得成就积分1000】
【贺怀聿：
【等级：LV.1（20/100）
【积分：5200】
*
孟行舟站在镜子前，打量着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另一个男子。
灰色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久未打理的发丝凌乱地盖住眉毛，垂眸轻瞥。
他就像是一只惬意的豹子，静悄悄地潜伏在暗处，用他那双淡漠的眼睛盯着镜子里的孟行舟。
而他的头顶缓缓浮现出一行字：
“LV.99 贺怀聿”
孟行舟愣住了。
这是……完结时的贺怀聿！
真的假的？上一秒自己还在想这么大个副本怎么碰到贺怀聿，下一秒贺怀聿就直接出现在自己眼前？！
孟行舟转过身，正眼看向贺怀聿。
青年长着一张符合孟行舟预想的年轻脸庞，以及一双与他自身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深邃眼眸。眼神里透露出麻木与死寂，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般原地静立。
见孟行舟靠过来，他也只是漠然地抬了一眼。
孟行舟的脚步僵在原地，“你怎么了？”
看起来真的很不妙啊……即使戴上亲爹滤镜看也很不妙啊！
“……”
“你看起来不是很好。”孟行舟补充道。
贺怀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缓缓回正身子，哑声道：“你是谁？”
“我叫孟行舟，是一个作家。”孟行舟走近几步，在贺怀聿皱眉时及时停在了他的身前，明知故问：“你呢？”
贺怀聿看着孟行舟，沉默了几秒：“贺怀聿。”
“帮我个忙。”他忽然伸手拉住孟行舟。
“？”孟行舟抬眼看他。
贺怀聿张开唇瓣，声音如同遥远的宇宙传来一样：“杀了我。”
“？？？”孟行舟闻言，瞪大了眼睛，“不，不是，你……我没杀过人！”
“你不杀我，我就杀了你。”贺怀聿轻飘飘地说着，手腕一扭，一柄小刀出现在他的手中。
孟行舟吓得倒退了两步，结巴道：“你……你你……”
话还未落，手腕被一股力气拽了回去，随即一道锐利的白光闪过，胸口刺痛。
心脏脉搏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响过，从急促到平缓，如雷贯耳。
【新手副本结束，正在结算……
【状态：失败
【评级：F
【即将……】
“叮咚，游戏已加载完毕。”
孟行舟来不及反应，眼前一晃，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镜子里，胸口的布料完好无损，连一丝褶皱都未曾出现。
然而刚刚那刺骨的痛，却仍旧残留在他的神经末梢，提醒着他那不是幻觉。
他看着镜子里身后的那个男人，青年淡漠的眼神依旧，那张冷峻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捉摸不透的表情。
孟行舟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慌乱与无措。
回档了，但是为什么他也回档了？
怎么回事，贺怀聿目前的表现不像是知道回档过的样子，难道回档能力从贺怀聿那里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吗？
他的穿越，难道是让他要继承贺怀聿，承担起无限回档者的责任，成为肩负人类命运的完美玩家吗……？
孟行舟想到这里，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到脑后。
身后沉默良久的贺怀聿反而开口了，“帮我个忙。”
他的声音低哑而疲惫，带着不容易察觉的一丝恳求。
“杀了我。”
他的语调不高，却再一次让孟行舟的思维瞬间停滞了。
贺怀聿娴熟地翻出小刀，将手柄往前递了递。
孟行舟回头看着贺怀聿，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冻住了似的。
不，不是冻住。而是一股莫名的恐惧。
当自己创作出来的伟岸而又悲情的角色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他便无法再用平常的目光去看待事情。
他是贺怀聿，是全球副本里每次都完美通关的贺怀聿，是所有人把他誉为完美玩家的贺怀聿，是天塌了都要第一个站出来顶上的那个贺怀聿。
但是，现在的贺怀聿，是浑身都充满了麻木与疲倦，就算世界毁灭也无法拨动他情绪的那个贺怀聿。
孟行舟在恐惧，恐惧即将发生的事情，害怕贺怀聿带着决然奔赴死亡的心情更胜过于畏惧死亡。
他沉默地看着贺怀聿，手掌已经紧张地攥成拳头，指甲仿若要刻进血肉之中。
他想拒绝贺怀聿，但是如果自己不拒绝他，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死亡的境地。
脚底下的地板，仿佛变成了泥潭，沉重的泥巴不断地拽着他的脚，往下坠。
良久，孟行舟朝他走去。
他慎重地接过贺怀聿递来的匕首，手柄上还残余着贺怀聿的温度。
灼热了孟行舟冷颤的手掌。
孟行舟举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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