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延行动力满分：“我问问林思逸。”
“还是等等，听心理老师怎么说，”凌寒按了一下他的手，“林思逸需要先冷静，我们也需要。”
凌寒的推测没错。林思逸在和心理老师的沟通中频繁表示自己不被父母理解，上学像坐牢，回家像进油锅。但这不代表她的状态就适合学校。每次进班听见大家讨论题目，她都如坐针毡，听到自己没做过的题甚至能吓得哭出来。
“思逸现在情绪波动非常大，有点呼碱，还有点歇斯底里的症状。”
沈书延收到满晴来自现场的一手报道，暗暗感叹凌寒的理智。如果林思逸情绪上头，胡乱听他们的建议，住进有三个物理班学霸的514，她的焦虑八成会更严重。
“如果你是林思逸，你会怎么做？”沈书延悄声问凌寒。紧接着眼睫快速垂落，掩住眼里溢出来的欣赏，和某些不可言说的情愫。
“我会听班长的建议，说服校领导让我住宿，高考结束之后离开家。但假设不成立，因为我没有经历父母的不理解和老师口不择言的批评，我无法感同身受。”
“所以……”凌寒浅吸一口气，想要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被他咽了回去。
“所以你刚才阻止我。”沈书延微笑看着他。
“……”凌寒没有接话，在心里蔑视起自己的冷漠和权衡。
“幸好你在。”
“……什么？”
沈书延在凌寒愈发惊讶的目光中正色起来，“不然就全乱了。班长只是提了个建议，我差点煽风点火。林思逸这事跟你妈妈的性质不一样，我不该冲动。”
说完他又搭上凌寒的肩膀，和苗祯然达成共识：尊重林思逸，一切先等她就医之后再说。苗祯然可以帮忙和她的父母沟通，沈书延有认识的专业咨询师；凌寒稳住大伙儿的节奏，适时降温，确保进退有度。
苗祯然这学生会主席和沈书延的前学生会主席不是白给的，三下五除二说服林思逸父母，两人勉强同意陪女儿去医院。
刚好下午凌寒要带妈妈去市医院做透析，于是何主任陪林思逸父母，凌寒守着林思逸挂号看诊。诊室里何主任打个电话的功夫，林思逸差点又被嘴里嘟嘟囔囔的顽固父母念叨崩溃，凌寒礼貌但很没诚意地劝了两句，一米八的个头挡在林思逸和她父母中间，自动把她爹妈请了出去。
隔天满晴和沈书延接棒，带林思逸去找心理咨询师。
“来孩子，喝杯热水，”和蔼的咨询师奶奶把温热的杯子放进林思逸冰凉的手中。
“奶奶看了你前天和今天的量表。自杀和自残倾向有在变低呢。能和奶奶说说你现在的感受吗？”
“我……我不知道。就感觉，很感谢他们，我……”林思逸泣不成声，“我给老师，给同学，添了，添了好多麻烦。”
“对不起……”
“但我……我现在，就是，就是突然觉得，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糟了。”
……
……
我们咨询回来了「OK.jpg」林思逸暂时搬去和她小姨一起住。
行动卓有成效，晚间沈书延给凌寒发了条微信告知。然后他退出私聊，点开上百条信息刷屏的班群和年级群。
两个群里大家正在发一样的疯。
郑老师：恭喜凌寒同学、冷江初同学在物理竞赛决赛中获得国家一等奖，位列前五十，选入国家集训队，将在明年一月份参加物理竞赛国家队选拔；苗祯然同学获得国家二等奖；……
下面还有物理二等奖、数学班、和科技班的获奖名单，但沈书延没看下去，目光始终在凌寒获奖的那一行梭巡。
太激动了，太激动了，激动地在卧室里狂暴地溜达三圈！
嘿嘿嘿，嘿嘿嘿。凌寒，国家一等奖，嘿嘿，嘿嘿……
而快乐，啊！这伟大的快乐是需要分享的！于是二十秒后，沈书延的两爹一奶和两个最好的朋友被迫承担了这份快乐炮火。
沈灵均锐评：人家凌寒获奖，你搁这又唱又跳！
周既白：我都不敢想他俩将来要是真谈了……
沈灵均：可怜的凌寒啊。
沈书延：「害羞.jpg」
沈灵均：「呕吐.jpg」
周既白：「呕吐.jpg」
与之相反，凌寒看到消息后淡定得可怕，仿佛获奖人不是他。因为他忍耐惯了，忍耐痛苦，压制情绪，导致已经不太能感知快乐。
第二天到校，他漠然扫过红榜上自己的照片，在老师同学们衷心恭喜的掌声中勉强提起一丝微笑，可内心全无波澜，甚至在科技班语文课代表来串讲《红楼梦》时，还在心里暗自把他讲的和沈书延在晚自习给他讲的内容进行对比，然后得出沈书延更胜一筹的结论。
直到他在桌肚里翻找语文练习册，手背忽然碰到一只细长盒子。
“送你的。”沈书延低调从后门进班，弯腰在凌寒耳边低声说。
“讲完了？这么快？”科技班的人还在讲台上，凌寒小声问道。
“文科班几个大佬要跟我辩论，我赶紧讲完遁走。”
这回凌寒是真笑了。
科技班那哥们儿卡着预备铃讲完离开。凌寒在沈书延含笑而专注的注视中打开那只深蓝色礼盒，怔怔看着里面精致典雅的原子笔。
WATERMAN海洋系列的浮光巴黎原子笔，黑色的笔身沉静如夜，笔帽上细密的波纹在灯光下泛着银辉，仿佛微风吹过水面的涟漪。
“恭喜。”
这支笔是沈书延早备下的礼物，之前特意用了用，制造了一些磨损痕迹。如果凌寒这次没晋级，那就找别的机会再送。
不过为了防止凌寒拒绝，沈书延编起瞎话不眨眼：“这是我得中考状元那年用压岁钱买的。之后考试遇到不确定的题，都用一下这支笔。结果你也看到了，一路开挂过关斩将。虽然被我用过了，有点……好吧贬值得有点多，但胜在风水好。”
“那我不敢收啊。”凌寒转头看他，指腹轻轻摩挲着银色笔帽。
“其实吧，也不能说是完全送给你，”沈书延狐狸似地眨眨眼，“我要是将来遇到难题，还得问你借回来呢。”
凌寒配合地也跟着眨眨眼：“还带借回去的？”
“是啊，将来你考清华我考北大，过条马路我就借回来了，然后再还给你……”
他话还没说完，凌寒忽地笑出了声。
怪了，沈书延想，现在看着凌寒笑，比昨晚得知他拿奖还要快活。但昨晚他只能在房间溜达三圈，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搂住凌寒的肩，同他笑在一起。
“这周末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吧。”凌寒问？
沈书延一点不跟他客气，霸道地指定了一家粤菜馆。其实他本人除了健身餐外喜欢重口一些的，但考虑到凌寒马上要进国家集训队，还是选择清淡饮食，爱护肠胃。
餐馆在平湖区上海路。周六晚上的商圈人头攒动，熙攘喧嚣。沈书延喜欢热闹，于是凌寒提前预订了大堂的位置。
凌寒手头不宽裕，钱基本都花在妈妈身上，自己的衣食住行都相当简朴，平时牛仔裤白卫衣就打发了，真正的帅哥不需要穿搭衬托。
没想到这还有个更简朴的。
沈书延作为校服的忠实粉丝，三套校服轮流换洗走天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理工附中出来逛街的初中小孩儿“勾引”成了实验中学的潜在学子。
谈得来的两个人之间会有种莫名的气场。两人的成长环境截然不同，却很能聊在一起。凌寒看的课外书不多，但角度刁钻，又在社会上实践出真知，对书中内容的理解总能让沈书延眼前一亮。
而沈书延知识面广得吓人，有沈铎白听岚的引导，对时政和社会热点见解独到，能根据家里生意深入浅出地讲解美国货币政策对国内民生的影响，也能脱口而出我国青少年抑郁症的数据，接着聊到国家近现代经济发展史和生民血泪，最后一锅烩，由林思逸的事引出代际创伤和家庭暴力……沈书延思维跳跃，但凌寒每次都能精准get他的意思。
一顿粤菜吃得他们酣畅淋漓，效果不亚于火锅，清鲜的汤汤水水就把俩人吃了一脑门儿的汗。
“所以你说，我给年年灌输的某些想法，其实是我自己认为的好，我自己认为的有用，但并不适用于她？”这是那天合唱节之后困扰凌寒许久的问题。
“你这人……”沈书延才要反驳，忽然一怔，紧接着两道眉毛夸张地扬起。
“你这人怎么总爱胡思乱想呢？！”
萧予从后面搂住哥哥的脖子，笑嘻嘻接过沈书延的话。凌寒一惊不小，连忙扯过她的胳膊，让服务员加了把椅子。
“书延哥好。”
“……你好啊。”沈书延仔细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这姑娘，差点没敢认。
上回萧予刚打完人，气场凌厉。但其实她生了张可亲的方圆脸，还有点婴儿肥；瑞凤眼里带着善意的探索，气质宽和温厚。和凌寒说话的语气挺霸道，不过与上回揍完人的凶戾天壤之别。
不同于苗祯然或沈灵均那种在人群中总被一眼识别的出挑，萧予“藏”而“钝”，给人一种无害的纯良感。就是这样，才让沈书延感到恍惚——她的外表与她真实的性格反差极大。
沈灵均的外表和性格差距也很大，沈书延支着脑袋沉思。沈灵均表面强势理性八面玲珑，其实内里敏感多思到内耗惊恐。两个姑娘的不同，某种程度上也折射出家庭的不同。沈灵均父母给予她的痛苦太多，而萧予哥姐则给她的心灵带来无限的力量。
凌寒是很会养妹妹的一款哥哥，很靠谱的一款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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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幸好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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