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收回眼神,看向陈扰,真诚而疏离地道,“不用了,谢谢你。”
陈扰愣了愣,还往她手里塞,“你试试吧!很好吃的!”
“不了。”无关坚持不要,推搡间,豆糕从陈扰的手中掉在了地上,他皱起眉头,狠狠地看了无关一眼。
无关一愣。
“陈扰——”管事的唤,“过来!”
“来了。”陈扰敛起恼怒的眼神,走到江沿身边朝他作揖便走了。
无关看了一眼陈扰的背影,也再没多想,走到江沿身边,她今日本就感觉他情绪不对,可相处久了,也知江沿对她并没有恶意,如今她没大没小地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真切与他对视,确定他就是不对劲。
“江大人,你今日是怎么了?”无关疑惑地打量江沿。
“你今早那样做很危险。”江沿语气冰冷。
无关回忆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她站起身,“我只是想帮你……”
“我知道。”江沿语气稍微缓和:“我想让你平安。”
闻言,无关先是一愣,她看着江沿,他的眸子总是漠然无味,可她总能从中读出情绪。
清风送爽,这会儿才有了初秋的感觉。
“你们在聊什么?”肖以正手里还在整理着工具,朝她们走来。
无关回过神来,江沿一直陪她在外头,那就是肖兄验的尸?
本想发问,肖以正先开口道:“还无法确定是谁,破碎的尸块勉强能拼成人的身子,确定是个男子,已过不惑之年。”
他面色凝重。
这时,有小衙役叫喊着跑过来,“大人!有民报官,在城里几处地方发现了新的尸块!”
后面有几个小吏把尸块抬上来,肖以正上前掀开一角,瞳孔猛地放大,“满汉楼二掌柜!”
……
三人来到前堂,只见难亨正拿着个东西摁脸上敷着,招呼人:“把人关到牢里,审!”
过这些许时间,难亨正的脸愈发肿大,一面生的人正帮他敷脸,他没穿官服,应该是难亨正身边的小厮。
这回可真见到江沿的威力,无关感叹,大人看着如此文弱,手劲竟然这般威猛,嘶……
“凭什么抓我们!”梁寻进门就冲着难亨正喊叫。
“你店里出人命了,你不知道吗?!”难亨正本来就火大。
“我店里出人命那就去查啊,抓我们算怎么回事!”
“本官断定凶手就在你们之中,好好配合审查,事后自会放你们走。”难亨正一手捂脸,一手叉腰,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呸!”往日的梁寻看着风情万种,如今却套了一副泼妇模样,几个衙役都险些拉不住她,“无凭无据的你就敢抓人,谁知道我们一群人进去还能不能囫囵个的出来!”
难亨正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直指梁寻:“嘿!我就告诉你了,他们能不能出来我不知道,你保证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闻言,梁寻挣脱着要去打他,禁锢得太死,梁寻直接一脚踹在难亨正另一边好脸上。
难亨正捂着脸摔倒在地,嘴里直喊,“哎哟……”
小厮忙上来拉起难亨正,一齐退开好远,那小厮护主,对着梁寻怒目而视,难亨正喊道,“放肆!来人!就在这先给这泼妇来二十大板!”
无关还没从那一脚爽过劲来,就看见有人急匆匆拿来刑凳和刑杖。
恍惚间,好像看见梁寻和满身是血的自己重合……
她管不了那么多,赶忙跑了上去,护在梁寻身前!
梁寻本也怒气冲冲,誓死不屈的样子,猛地看见有个人挡在自己身前,秋风袭来,将两人的衣裙卷起交织,垂着眼看她,周身的气焰猛地熄灭——
这么多年,父亲的鞭策,后母的谩骂,管家的嘱咐接踵而至……
母亲去世后再没人坚定的护在他身前。
无关其实有些紧张,可她也才知道自己有个能力,越紧张,越淡定,“圣人曾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你既罔顾家国律法,民为己辩驳,何错之有!”
“滚开!”难亨正招手示意人将她拉走。
无关直视堂上,寸步不让,余光瞟见刑杖,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江大人在,她默许自己可以勇往无前。
双方剑拔弩张时。
“挡着路了。”肖以正推着江沿在难亨正身后说。
“哎哟!”难亨正惊呼一声弹开,忙作揖:“拜见大人。”
“打。”江沿下令。
在场的人都蒙了,难亨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表情逐渐得意,无关明显愣住,无措地看向江沿。
肖以正看向拿着刑杖的俩人,指着难亨正:“愣着做什么,没听见知县老爷下令,打呀!”
衙役颤颤巍巍上前架起难亨正,难亨正猛地挣脱,跪倒在江沿跟前:“不知下官犯了何事,惹得大人动怒。”
“你挡着大人的路,实在冒犯。”肖以正接茬。
大伙望向四周,明明那么宽的路……
“大人,这实在说不过去呀,您看这……”
江沿缓缓抬眼。
感受到自己那半边脸还在隐隐作痛,难亨正顿时收起了戾气,颤着声答,“大……大人,下官知错,求大人饶命!”
“那还打那位姑娘吗?”肖以正接,四周的衙役都表示赞同。
“不……不打了。”难亨正不敢抬头。
肖以正又到江沿身后,适才见江沿掏出铜钱,若不是他及时反应,难亨正身体不知要废哪个部位,动用私刑引得的只能是人的恐惧,而不是人的尊重。
想到这,他松了口气。
“放人。”江沿再次下令。
“大人……”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肖以正补充道。
“成成成,将这些人赶回满汉楼,叫人将楼围起来,没有大人的吩咐,不得进出!”难亨正下令道。
待人走后,难亨正向江沿借步。
无关也跟了上去,只见他小心翼翼地道,“清肃,我知道你年轻气盛,想在闵塘搞出什么政绩,好让自己能回汴京,可这案子不能接啊!”
闻言,无关看着江沿的背影,原来,林氏之案他利用我,是想做出政绩,回汴京。
应该的,汴京的高官沦落至此,任谁心境都会有不平,想回到从前。
“为何这么说?”肖以正问。
江沿没有回答,显然是有了答案。
“凶手杀人手法恶劣,官府的人干涉,恐会祸及己身!”难亨正继续劝道。
怪不得,无关看着难亨正,他对江沿从来都是掣肘,这个案件怎么会主动来找江沿,他这话看似苦口婆心,其实是诱敌深入。
“你放屁!”肖以正骂道,“官府之人,怎能将百姓生死置之度外!”
江沿依旧无言。
无关垂眸,她无法评判江沿的选择,因为不知道江沿深层的当官逻辑是什么。
“每个人的死亡都值得一个真相,就算是被砍头的犯人都需要仵作当场验尸,这个案子县令就别管了。”江沿道。
无关猛地抬头,目光又撞进江沿的背影,可是好像闯进了江沿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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