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临,奉安市西南郊区城南河下游一片荒凉。
废弃的船只半沉在水中,朽木散发着潮湿**的气息,远离城市的喧嚣,这里只有潺潺的水声和偶尔几声凄厉的虫鸣,更添几分阴森。
赵小跑儿找周边的渔民找来一只小木船,勉强能挤下四个人,祁宋已经换了一身休闲的黑色卫衣,腰间别着手枪和强光手电,神情严肃,正在检查船桨。
赵小跑儿站在船尾,手里抱着一堆绿色的渔网,神情谨慎地注视着平静的湖面,丘吉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抱着渔网像抱着护身符的样子,忍不住调侃:“跑儿哥,你怕了?拿着个网是打算网条美人鱼回去清蒸啊?”
赵小跑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嘴硬道:“我是警察,我怕一条畜面鱼啊,这网是有备无患,万一那玩意儿怕网呢?再说了,真打起来,我这网一兜,你们不就好下手了嘛,这叫战术配合!”
他傲娇地轻哼一声,粗糙的脸上油光满面,和月光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林与之没理会两人的斗嘴,他正站在船头,借着朦胧的月光,用朱砂笔在竹筒剑上上刻画着复杂的符文,丘吉则数着手里白天画好的符纸,嘴里还念念有词:“护身符、定身符、显形符……哎,师父,你说我再给它贴个减肥符管不管用?让它跑慢点?”
林与之头也不抬:“省着点用,我们要开源节流。”
祁宋检查完毕,低声道:“林道长,准备好了。我们出发?”
“嗯。”林与之将刻画好的竹筒剑递给丘吉,“拿好,必要的时候防身。”
丘吉愣了愣,刚想说不用,却被师父强硬塞进怀里,甚至都没有给他回嘴的机会。
看着竹筒剑上娴熟的符文,红色朱砂鲜艳亮丽,他不禁心头一热,想起上辈子只要和师父在一起,对方总是会将他保护得很好,不论是多凶险的恶鬼,丘吉都很少受伤。
反倒是师父……
丘吉想起师父每次受重伤,当下总是波澜不惊,佯装无事,等到回到道观,他便将自己关进房间,休养生息好几天才出来,而每次出来时,脸色总是毫无血色,步伐都变得沉重虚弱。
那时他担心归担心,更多的是对师父的钦佩,好像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受再重的伤,师父都能扛过来,像一个永远不会死亡的超人。
可是现在……不是了……
丘吉想起昨晚出现在师父身上的薄冰,眼神下意识地盯在了师父衣领之后,一种恐惧再次侵袭他的心脏,使得他无法呼吸。
那里……会不会仍旧有一个雪花标记……
“吉小弟?”赵小跑儿欠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甚至带了些故意的滑稽,“你怕了?拿着个竹筒子,是打算给美人鱼做竹筒饭啊?”
“……”
丘吉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小船在祁宋沉稳的划桨下,悄无声息地滑离河岸,向着林与之算定的那片阴气汇聚的河中心驶去,月光在水面上洒下破碎的光影,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船桨拨动水面的哗啦声格外清晰。
赵小跑儿缩在船尾,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眼睛瞪得像铜铃,警惕地扫视着黑黢黢的水面和两岸的树影,每一次水波晃动,都能让他惊得一个激灵,小船缓缓驶入河深处,这里的雾气似乎更浓了些,温度也明显下降了几度,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枯枝败叶,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小小的漩涡。
“就是这里了。”林与之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他挥手示意祁宋停船。
小船静静地漂浮在水中央,四人屏息凝神。
林与之拿出一个青铜铃,朝丘吉示意,后者立马从布袋里掏出一团红黑的鱼线,围着木船绕了一圈,最后在船尾收尾,贴上一张黄符,被红豆水泡了三天三夜的鱼线韧性极高,加上红豆的阳气,一般的诡物无法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子时将近,河面上的雾气仿佛活了过来,丝丝缕缕地流动着,缠绕着小船,水下的黑暗似乎更加深邃。
突然!
“咕噜噜……”
一串密集的气泡毫无征兆地在船头左侧不到一米的水面炸开!
“来了!”祁宋低喝一声,瞬间拔枪上膛,强光手电“唰”地照向气泡涌起的水面,刺眼的光柱下,一个模糊的、长着浓密黑毛的、类似头颅的轮廓在水下一闪而过!
“操它爷爷的。”赵小跑儿头皮发麻,低吼一句后条件反射般就把手里的大渔网朝着那方向猛地一甩,渔网倒是撒得挺开,可惜那东西比他动作更快,罩下去的时候水泡就已经消失了,巨大的水花溅起,兜头盖脸地浇了离得最近的丘吉一身。
丘吉被冰冷的河水浇得透心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默默地看了看赵小跑儿:“私人恩怨不要带到工作中来。”
“嘿嘿,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赵小跑儿伸手敬了个礼,这才又将网收回来,只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死活拉不回来,整个小船开始剧烈动荡起来,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林与之手中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了急促而清脆的“叮铃”声。
“它在船底!”他眼神一凛,手中掐诀,一道无形的气劲猛地拍向船底。
金光骤然爆发,瞬间穿透船板,照亮了下方一片水域,只见一个浑身覆盖着湿漉漉黑色长毛、四肢扭曲的怪物身影,正像壁虎一样紧紧吸附在船底,它似乎被金光刺痛,发出一声低沉痛苦的嘶吼,猛地松开爪子,就想往深水遁去。
丘吉顾不上湿透的衣服,眼中厉色一闪,手中的竹筒剑快如闪电,朝着那金光中正在下潜的模糊黑影狠狠扎了下去,然而扎了空,那东西速度极快,一溜烟的功夫就远离了木船。
这是抓住这个怪物千载难逢的机会,丘吉绝不会让它跑了,于是他直接脱了衣服,像条鱼一样跳进了河水里。
林与之几乎是在丘吉纵身跃入水中的刹那便猛地站起来,肌肉紧绷,心脏都被提了起来,嘴唇微启,只剩下一句条件反射般的呼喊:“小吉!”
可回应他的只有丘吉泥鳅一样的背影,逐渐被深绿色的河水吞没直至消失不见。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了丘吉,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但胸腔里怒火和好胜心压倒了生理的不适,他双腿猛地一蹬,像箭一样朝着那团快速下潜的黑影追过去。竹筒剑上的符文在幽暗的水底隐隐泛着微弱的红光,畜面人似乎察觉到身后的丘吉,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突然扭过身体,朝着他攻过来。
丘吉动作敏锐,在那个爪子即将到来时猛地扭转身体,躲避了这致命一击,与此同时他反手一剑,竹筒剑带着破水的声音,精准地刺向畜面人的腹部。
一声闷响,剑尖似乎刺中了什么坚韧的东西,阻力极大,并且如何施力都再刺不进去半分,一股墨绿色的液体从伤口处弥漫开来,带着浓烈的腥臭。
畜面人吃痛,狂性大发,另一只爪子横扫而来,丘吉避无可避,只能将竹筒剑横在胸前格挡,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震得丘吉虎口发麻,整个人被撞得向后翻滚。
更糟的是,那锋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左臂,带起几道火辣辣的血痕,血液在水中渐渐扩散,模糊了面前的视线,丘吉突然发现畜面人在沾染了这些血液之后,忽然一顿,身体竟然剧烈颤抖起来。
丘吉愣了愣,脸上的阴云瞬间转变为一个诡艳的笑,在水中泛白的面容却阴侧侧的。
是啊,差点忘了这玩意儿怕阳气。
“小吉!”林与之的声音透过水面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颤抖,他手中的青铜铃铛疯狂作响,船底的金光暴涨,试图干扰水下的怪物。
祁宋眼神锐利,强光手电死死锁定那团黑影和与之缠斗的丘吉,他看见丘吉手臂受伤,水面浮出一层红色的血,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轻易开枪,怕误伤。
然而水下的形势却与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血液激发了丘吉的凶性,也使得他的作战环境变得更加有利,他浮出水面猛地吸一口气,身体再次下沉,借着水流的掩护,灵活地绕到畜面人侧面。
畜面人刚想转身,丘吉笑意更深,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动作。
他主动松开了紧握的竹筒剑!
就在畜面人因他这反常举动而微愣的瞬间,丘吉突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了畜面人,同时,双脚麻利地缠上了畜面人的下半身,畜面人剧烈挣扎,试图用爪子撕碎丘吉,可扭头便看见这人在做一件及其震颤的事。
他一手箍住畜面人,一手竟然直接插进自己被抓伤的伤口裂缝中不断搅动,原本清澈的水很快被血液染浑,彻底将畜面人包裹。
如果畜面人真的是会思想的动物,此刻一定想骂一句——
操!疯子!
感受到畜面人力量的减小,丘吉赶紧带着它往上游,破水而出第一件事就是用尽力气朝水面嘶吼:“网!”
“小跑儿!”祁宋朝着赵小跑儿大喊,赵小跑儿此刻也格外机灵地将网精准地朝着丘吉的方向撒过去,这一次,渔网精准地将刚冒头的畜面人死死罩住。
顿时间畜面人发出绝望的嘶吼,疯狂挣扎,网线瞬间绷紧,小船剧烈摇晃,丘吉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松开他,身体快速滑出渔网范围,同时右手在水中一捞,稳稳抓住了刚才松开的竹筒剑,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如果不是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大家还以为这场战役简单得像抽根烟一样。
丘吉浮在水面上,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河水将他的伤口淹没,疼得他龇牙咧嘴。
祁宋和赵小跑儿合力,拼命收网,渔网里的怪物力大无穷,两人拉得青筋暴起,小船险些倾倒。
林与之早就站在船头,在祁宋和赵小跑儿把网刚拉上来,他就掏出一张黄符,默念几句咒语,紧紧地贴在渔网上,早就没力了的畜面人顿时浑身一僵,抽搐了几下,彻底瘫软在网中。
小船终于恢复了平静。
祁宋和赵小跑儿气喘吁吁地将湿漉漉的丘吉拉上船,而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像条咸鱼一样仰面瘫倒在船。
“哎呀吗,你这娃儿还真有两把刷子啊!”赵小跑儿见识了刚刚丘吉凶猛的场面以后,顿时崇拜溢于言表,连连称赞,“我还以为你俩是神棍呢,没想到没想到,佩服佩服!”
祁宋赶紧叫赵小跑儿把船靠岸。
林与之早在丘吉一上船就大步跨了过来,眼神死死盯着他手臂上的伤,伤口大得就像裂口女的嘴一样,在水流的冲击下已经泛黑,那种痛苦不用体会都能想象得到。
月光下,他的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此可翻涌着丘吉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你,是不是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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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畜面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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