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之见差不多了,于是双手在自己胸前掐诀,随后五指猛地张开,电光迸射之间,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兴许是畜面人的意识过于模糊,他并不能看清是在哪个地方。
周围很杂乱,颜色全部扭曲在一起,声音也像水下打鼓一样断断续续。
林与之眼底带着一丝诧异,想要再使力看的清楚些,那团画面却很快消散了。
是红豆烟散尽了。
祁宋显得很焦急:“林道长,看到了吗?”
林与之没有回应,而是再次从布袋里拿出两颗红豆,与刚刚一样,进行第二次观梦,观梦术要么就是一点看不见,要么就是能看见所有的画面,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只能看见模糊画面的情况。
有蹊跷。
这一次他施了更大的法,画面确实比刚刚清晰少许,但也看不清具体场景,他将看见的几个标志性的东西描述出来,最后注意力停在了画面角落里一个红色招牌上极大的黑体字上。
“维州区。”
他将看见了几个字念了出来。
祁宋赶紧问:“维州区什么?”
“不知道,画面颜色很复杂,好像周围的东西很多,而且……有很多穿着落魄的人。”
他还没来及继续,红豆烟再次消散了,与此同时,他的额头冒起一层密密的汗,丘吉看见师父用力太多,赶紧上前制止:“好了师父,观梦术本来一天不能使用多次,你的精力有限。”
林与之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抬眸便与徒弟对视了,丘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冒进的行为,像触电般将手缩了回去。
祁宋不知道何时已经根据林与之的描述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大概的场景,然后递给他:“是不是跟这个地方类似?”
林与之一看,微微点头。
“那就对了。”祁宋唇角微勾,“维州区垃圾站,他们来自那个地方。”
***
维州区垃圾站是区垃圾处理中心,成堆的垃圾像一座山一样连绵起伏,巨大的恶臭味辐射百里。
第二天一早,丘吉和赵小跑儿就上岗了。
两人换上了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破旧衣服,脸上也故意抹了几道灰,头发乱糟糟的,活脱脱两个在底层挣扎的流浪汉,城东区的大型垃圾转运站气味冲天,苍蝇嗡嗡成群。
两人装模作样地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堆里翻翻捡捡,塑料瓶,硬纸板,偶尔捡到半块发霉的面包还要做出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哎哟我去,这味儿……”赵小跑儿捏着鼻子,压低声音抱怨,“吉小弟,咱这牺牲是不是太大了点?”
“忍着点,想想破案后的奖金和升职。”丘吉一边用棍子扒拉着一个腐烂的纸箱,一边低声回应,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零星的几个拾荒者。
他们已经在这里蹲了两天了,除了熏人的臭气和几只胆大的老鼠,一无所获,更别说什么畜面人,再这样下去,俩人真要混成职业流浪汉了。
“哎,你说会不会是祁老大耳朵听劈叉了,你师父也算劈叉了,压根就不在垃圾站呢?”赵小跑儿一个劲儿地挠身子,看起来难受至极。
丘吉没搭理他的话,依旧不死心地盯着这里出现的每个生物,一个是奉安市顶级警察,一个是顶级道士,强强组合,怎么可能会出错。
出错了只有他们自己,一定是漏掉了某些重要的线索。
就在两人快要被这恶劣的环境和枯燥的工作逼疯时,丘吉注意到不远处躺在桥洞底下乘凉的老人,那老头看起来六七十岁,浑身脏兮兮的,但眼神却不像其他拾荒的人那样冷漠,反而带着点警惕和精明。
丘吉给赵小跑儿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俩人便悄无声息地挪到那人身边安营扎寨。
“大爷,这天儿可真热哈。”丘吉一屁股坐在大爷身边,像唠家常一样跟他聊,“看你在这儿躺了挺久了,有没有什么路子啊?”
老头审视般地看了看二人,嘴里哼了一声没接话。
丘吉想了想,心中了然,撞了撞旁边赵小跑儿的胳膊,朝他使眼色,后者立马像接到命令一样,伸手在脏兮兮的裤兜里掏来掏去,最后拿了个黄色的东西杵在丘吉面前。
“……”丘吉白了他一眼,“我要烟,不是棒棒糖。”
赵小跑儿恍然大悟,啧了一声,又伸手进裤兜里摸索,一边摸一边嘟囔:“你怎么知道我抽烟的?”
丘吉在他将一包上好的中华掏出来,磨磨蹭蹭地打算从里面只抽一根出来时,一把就全给抢过来,大方地递给面前的大爷。
“大爷,给个方向呗?”
老头神情缓和些,看了看穿着破破烂烂的二人,毫不客气地接了烟抽了一根出来叼进嘴里。
赵小跑儿看着那包刚开封的中华,感觉心里在滴血,奶奶的,这能报销吗?
“这儿这么多人,你俩怎么偏偏觉得我会有路子?”大爷自己掏了一个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慢悠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层白烟,“我要有路子,还至于跟你们一样在这里捡垃圾啊。”
丘吉似笑非笑,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自己裤子上的松紧带,眼神却在大爷身上来回逡巡。
“衣服虽脏,却是市面上高端品牌GIDE最新款,价值一万,皮鞋是巴乐的定制款,价值五千,最便宜的可能也不过是你手上戴着的这串珠子,GIDE的联名款,不过最低也得要个几千块。”
这话一出,大爷和赵小跑儿同时愣在原地,尤其是赵小跑儿,扭头死死盯着老头手里的中华,心中暗骂,死老头!这么有钱还抽什么中华啊!找抽吧?
老头眼神暗了暗,将烟从嘴里拿了下来,似乎对眼前这个小伙产生了兴趣。
“小伙子,懂门道?”
丘吉笑着摇头:“别看我年轻,我可是去过海外捡过垃圾的,见惯了大风大浪,大爷能用得起这么奢华的牌子,应该确实有路子吧。”他抬头看了看周围零零散散的其他流浪汉,笃定了心里的猜测,“只是大爷的路子或许不太光明,所以挣了大钱也不敢摆脱流浪汉的身份,对吗?”
老头震撼于眼前这个年轻小伙的侦查力,看样子确实是捡垃圾的高手,于是也不打算隐瞒,反正凭本事吃饭的事,多两个人也增加不了市场竞争力,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浑浊的烟雾,似乎放松了些。
“伢子。”他沙哑地开口,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还真被你猜对了,路子的确邪乎,你们要愿意听,我就说,但前提是可别往外宣传,毕竟这路子过于小众了,到时候被打上封建迷信的标签,你俩也脱不开关系。”
“那是必然。”
那老头将烟在地上抖了抖,烟灰随风飘起一些沾到赵小跑儿的脸上,惹得他一个劲儿咳嗽。
“这还得从去年说起……”
老头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他收工比较早,将捡来的废品用麻绳捆好后就堆放在桥洞底下,用一层油纸布盖好,做完这一切后,他便感觉到腹部胀痛,屎意弥漫,可是最近的公共厕所离这里也有几公里,所以他就想着去离垃圾站不远的小树林解决。
去小树林要通过一条幽深的小道,不过好在小道每隔十几米会有一根电线杆子,上面挂着昏暗的路灯,老头就撑着把破伞走在那条小道上。
电闪雷鸣,倾盆大雨,远处的天幕像被撕开了一道大口一样,老头心中发怵,但又忍不住屎意,只得加快步伐往小树林那边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依稀看见前面有个人打着黑伞站在一颗电线杆底下一动不动,好像在看什么,老头本不想凑热闹,但是离这人越来越近时,他还是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便看见那电线杆上贴着张红纸,上面写着黑色的字。
其中最醒目的便是“招聘”两个字。
“红纸?招聘广告?这也太邪门了。”
赵小跑儿没忍住打断了老头的话,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深更半夜,打黑伞的人,还有红底黑字的招聘广告,怎么听怎么瘆人。
然而老头却不以为意,仿佛觉得这是件在寻常不过的事。
“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最吓人,那就是穷命,一个人如果真的到了走投无路,濒临饿死的地步,什么信仰全都是狗屁,还怕什么呢?”
“那招聘信息写的是什么?”丘吉继续追问,“还有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老头仔细回想,艰难地说:“那个人的面貌记不清了,但是上面的字我记得很清楚。”
“欲求生计,午夜子时,持香烛于小道第七颗电线杆底下焚烧,自见通路。”
丘吉和赵小跑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这方式太诡异了。
“所以,你试过了?”
“嗯。”老头再次掸了掸烟灰,不以为意,“不然我这身衣服哪来的?”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丘吉穷追不舍,语气已经变得格外急切。
可说到这里,那老头却不愿意再说了,用一双古怪的、精明的眼神盯着他,口气戏谑:“要想知道,自己去试试,反正那地方,堪比天堂……”
最后四个字淹没在漫天的烟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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