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壮脖子一缩:“想……想啊。”
“那就麻利点爬。王建交待了,午夜十二点前,必须赶到山顶。”
死寂的林子深处,只剩他们仨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空旷刺耳。
不知爬了多久,田满突然感觉脸上一湿,抬头看时,周遭已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浓白雾气笼罩,眼前的石阶都模糊了。
更诡异的是,那刺骨的寒风里,竟然卷来许多白色的纸钱,翻飞着擦过他们的身体。
一股浓烈的,像是积年老坟散发出的腐烂气味,顺着风直往鼻孔里钻。
田满恶心得连忙捂住了口鼻。
田壮更害怕了,声音直发颤:“爸……这看着不像神仙,邪乎啊……”
“闭嘴!”田满不耐烦地呵斥。
看到这雾和纸钱,他非但不觉得恐怖,反而像得了某种印证,脸上闪过激动。
他用力拍打了两下衣服下摆,竟然面对着那无休无止的石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建说了,见到雾和纸钱,说明快到了,得一步一叩首爬上去,小珍有孕身子不方便,你跟我跪。”
田壮心里再发毛,看他爹这副笃定的样子,也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父子俩就这么在冰冷的石阶上,对着前方模糊不清的山顶方向,开始了充满荒诞感的磕头爬行。
雾越来越浓,真假难辨,他们俯身磕头的身影在雾气中起起伏伏。
仿佛正是这种卑微的祈求,才能引动那栖身于此的东西——
阴仙。
不知爬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小珍虚弱又惊喜的呼声:“到了,到了,爸!”
田满心头猛地一跳,强撑着抬头望去,浓雾的尽头,石阶的最高处,隐约可见一座孤零零的凉亭,突兀地立在密林之中。
几缕惨淡的月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亭顶上,更显此处幽深莫测。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连一直呼啸的阴风都诡异地停了下来,漫天飞舞的白纸钱失去了支撑,纷纷扬扬撒落一地。
三人终于连滚带爬地进了凉亭,早已累得气喘如牛,站都站不直。
田满让小珍靠着冰凉的柱子喘口气,自己则揉着酸痛的膝盖和腰背,绕着不大的亭子焦躁地转了一圈。
“怪事了,”他皱紧眉头,满脸疑惑,“王建明明说到了凉亭就行……那阴仙在哪儿呢?”
“爸……会不会是咱们走岔了?”田壮的声音发虚。
“不可能!”田满斩钉截铁地否认,“我照着王建说的每一步走的,绝不会错!”
他刚踱到田壮和小珍身边,还没抱怨出声。
“咔嚓——!”
毫无征兆的,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撕裂了浓雾笼罩的夜空,紧接着是炸雷般的巨响,亭内三人瞬间被吓得面无人色。
小珍更是发出一声恐惧到极点的尖叫,一头扎进田壮怀里抖个不停。
“叫什么叫?”田满惊魂未定地骂骂咧咧,“打雷而已。估计要下雨……”
他话音未落,目光却猛地凝固了。
在那道惨烈的电光一闪而逝的黑暗间歇里,他隐约看到对面,凉亭的阴影深处,似乎多了一个端坐的身影。
田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揉揉眼睛,怀疑是疲劳过度花了眼。
下一道电光瞬间亮起,惨白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整个凉亭。
那个身影,清晰无比地印在了田满的瞳孔里——就在他们正对面!
那个东西坐得笔直僵硬,像一个被人遗弃在角落的布偶。
头上戴着一个用破烂油布胡乱糊成的巨大斗笠,低垂着,脸完全隐藏在帽檐的阴影里。
身上却穿着一件极其鲜艳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亮蓝色长袖衣服,下摆像女人穿的长裙,一直垂到地面,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双脚。
这个东西一出现,那股令人作呕的浓重腐臭味,瞬间加倍涌来。
田壮和小珍被熏得差点窒息,死死捂住口鼻。
田满却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噗通”一声重重跪下,对着那人狠命磕头,脑袋砸在石砖上砰砰作响。
“阴仙大人在上,凡人田满,带儿子儿媳田壮、余小珍,诚心诚意来拜见您老了,求您大发慈悲啊!”
田壮见父亲如此,也赶紧拉着几乎吓瘫的小珍一起跪下磕头。
对面那人影纹丝不动,只是沉默地坐着,仿佛在静静欣赏他们这场卑微的闹剧。
田满磕头时,眼角余光下意识扫过那东西被蓝布长裙覆盖的下身。
奇怪的是,裙摆下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像是彻底融入了背后的石柱阴影。
他只当是光线太暗,没再多想。
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后,田满额头都红了,他保持着跪姿,声音因激动而嘶哑:“阴仙大人,听说您神通广大,有求必应,这才斗胆来求您,为我田家续上香火……让我儿媳妇小珍,这一胎生个大胖孙子吧。”
田满的话音刚落,对面那斗笠下,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笑声:
“嘿嘿……嘿嘿嘿……”
这笑声极其空洞飘忽,像隔着幽深的山谷传来,带着一种尖锐刺耳的童音质感,完全不像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声音。
反而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毫无感情地模仿大笑。
诡异的笑声钻进耳膜,让人头皮发麻,寒毛倒竖。
田满心头那点激动的火苗瞬间被浇熄了半截,恐惧感重新升起,他把头埋得更低了,额头几乎贴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要求愿……”
一个沙哑古怪,仿佛由两个人声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声音响起,一个是尖锐扭曲的童声,一个是干瘪撕裂的老妪嗓音。
这两种声线交织着,在隆隆雷声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需答我三问。”
田满只觉得心脏都揪紧了,哪敢有丝毫犹豫,立刻颤声应和:“是是是,阴仙大人您尽管问,田满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第一,尔等……生辰八字。”那双重诡音不带丝毫感情地响起。
田满虽然心里纳闷神仙为啥要查户口,但到了这步,哪还有退路?他忙不迭地将三人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
“我田满,辛亥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儿子田壮,癸酉年农历十月廿一,儿媳妇余小珍,乙亥年农历三月初九。”
“嗯……” 那东西发出一个短促模糊的音节,身子依然像石雕般纹丝未动。
“第二……所求何愿?” 声音依旧是那种令人牙酸的混合调。
“求子。求我儿媳妇肚子里是个男娃,给田家续上香火!” 田满几乎是吼出来的,满怀最后一丝希望。
“……嗯。” 又一声含混的鼻音。
“第三……” 当念到第三个问题时,那东西的声音罕见地停顿了,拖长了调子,陷入了沉默。
凉亭里只剩下远处的闷雷声和浓雾中水滴落下的“嗒嗒”声。
田满,田壮和小珍三人额头贴地,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听说过,很多神仙脾气古怪,不喜凡人窥视其容,因此谁都不敢抬头。
时间一点点流逝,这该死的第三个问题却迟迟不来。
田满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焦躁如同蚂蚁般啃噬着他的神经。又等了一会儿,那死寂依旧,田满实在忍不住了。
他终于按捺不住,极轻微地抬起了头……
就在此时!
“轰!”
又一道惨白到极致的巨大闪电撕裂长空,瞬间将整个凉亭照得亮如白昼。
那强烈的光线,也无情地驱散了斗笠下方浓重的阴影……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炽白强光,田满终于看清了斗笠之下的脸。
那是他此生从未想象过,也永远无法忘记的,足以摧毁任何理智的恐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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