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姐姐身后这位是?”慕亦卿不多思索道。试图挣脱岑屿,却连他都没有意识到因为岑屿靠得太近,后背冒出冷汗。
玲珑顺着他的目光瞄了一眼贺公子,亲切道:“他是老板的常主顾,今日里捕些稀罕物回来。老板找了它好些时日。”
贺百川听到在后头讪讪地笑,举起粗壮的手臂打招呼:“嗨。”
慕亦卿颔首会应。
岑屿笑而不答,臂缚上的银蛇闪出一道不易察觉的碧青光芒,问道:“竟是客栈里的主顾。冒昧问一下贺公子家住何方?”
玲珑有些警惕的皱眉,尬笑僵在脸上。
贺百川老实的挠着后脑勺,说:“我无家可归,是玲珑姐姐托沈老板让我居住在此的。”
“那应有许久了吧?”岑屿道。
“已有五六年了。”贺百川回道。
岑屿笑道:“原来如此,我随口一问。我们也刚来。”
玲珑冻结的脸恢复正常,道:“夜半深更的,两位怎么不回屋里?”
慕亦卿微扫一眼那位渔夫,揉了一下脖子,上面的淤青淡到了与常人无异的肤色,便道:“我们……”
“饭后消食,去散散心。姑娘劳烦指个路?”岑屿搂着慕亦卿,接上道。
玲珑眼中有点意味深长,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指着桥的尽头示意,笑道:“莫要跑得太远,桑园夜里总会出现些非比寻常的猫狗,你们小心才是。”
岑屿嫌太无趣没再缠慕亦卿,用手指戳一下他的肩膀,要他走在前面说:“走吧。”
他们反道相走后,岑屿垂眸盯慕亦卿的颈脖,也不知在想什么。
慕亦卿高挑的发丝被旷野的风吹的乱飞,思绪也被吹成乱麻,为何他会在这个幻境之中,为的是何目的?当真是巧合吗?
他清冽的下颚骨动了动,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岑屿望得出神,直到慕亦卿扭头看他,须臾片刻才道:“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
慕亦卿没再作声揽着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快些,将岑屿抛在后面。
“想来也问不出你什么。”他道。你的事我早已经不好过问。
慕亦卿走到桥的尽头,然而那里的阶梯凭空消失,望舒桥摇摇欲坠。几粒石子掉了下去,眨眼就埋没在黑暗中。
岑屿玩弄在臂缚上的银蛇,并在不经意间挪动一下。
这是幻境,魂主意识里没有构建起来的死地。通常处在边缘,人一旦踏进去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竟然不在桥外,那就意味着,捉魂的办法是刚刚与他们对话的玲珑,甚至是新面孔渔夫。
慕亦卿转头,越过岑屿看向客栈,云层密布,隐约里高耸入云的建筑也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一颗枫树开得正酣。
明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云后。
太奇怪了,整座桥头,只剩下慕亦卿和岑屿二人!
岑屿似乎毫不慌张,半磕着眼睛瞧着眉间微皱的慕亦卿,说:“现下好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能做点别的事。”
慕亦卿边检查着桥上的石子,却没有发现任何发着光的,被岑屿一打岔,就瞪了他一眼,说:“你……”
不过被他一个点醒,竟然望舒石也不在桥边,加上童子的话中,如果没有望舒石,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欠债不还钱的人了。
只有他们两个的确不需要顾忌太多,加上魂主在里头,他们可以合力打破这个迷雾,并不影响客栈里的一切正常发展。
慕亦卿掏出追踪符咒,嗖地甩出,玲珑和渔夫的位置就显现出来,他握着简易的星罗盘,指针指向了西南方。
他不及多想地追上去,岑屿也不慌不忙的紧跟上去。
慕亦卿走到一颗桑树旁边,带着的星罗盘就突然发疯一样直转不停。
怎么回事?
慕亦卿抬眼的时候一闪而来一枝枯木,眼看就要戳到眼瞳里,一只白皙又布满青筋的手及时挡住。
岑屿嘶了一声,低低沉沉的小到不足以让旁人听见,但慕亦卿听得清清楚楚。
他后退半步,用符咒逼退树藤,抓起岑屿的手细细检查起来。
“伤到哪了?”
“疼不疼?”
慕亦卿低着头掰开岑屿微紧的手指头,手心里果不其然地渗出了血,颇有点触目惊心。
岑屿看着他慌张的样子低晒的笑出声,道:“这不挺会关心人嘛,方才怎么不理人?”
慕亦卿终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立马收手,再不好意思接下他的话。别过头去,大写的翻脸不认人。
岑屿被他别扭的模样逗笑,转回正事道:“我们不是没找到他们。你瞧,西南方,诡道正甲门,无风无雨,实为凶。”
岑屿微抬下巴,眼眸深髓狭长,正在凝视一个虚空的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亦卿本顺着视线看过去,突然眼前闪过一道强光。慕亦卿猝不及防地躲避,下一秒被岑屿搂住,严严实实地挡住那道猛烈的强光。
“小心。”
就在他没回过神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野兽的低哄声。
慕亦卿感觉心口倏地停止跳动一下,闭上眼睛的时候,岑屿身上淡淡的木质香飘来。
没多久后,岑屿松开他。
“看来有点棘手啊。”岑屿不急不慢地说道。
慕亦卿闻言睁开眼睛,一阵狂风吹的他发丝张扬,他作出反应扎住地面,抬起宽大的袖子遮挡扬起的风沙。
岑屿捏着臂缚上的银蛇,只见它郑然颤动,立即缓慢的蠕动起来。
“去吧。”岑屿一声令下,银蛇就沿着他的手臂挪动到半空之中。
透过银蛇盘踞的空隙,一头白虎匍匐呲牙,金黄有神眼眸如同在捕捉猎物一样虎视眈眈。银蛇吐着信子与之对峙。
***
待慕亦卿他们走后没多久,门铃鹦鹉又响起来。
“客官欢迎,进来歇歇。”常奕寻声看去,见是玲珑。
玲珑绕过前柜,走上环梯,酒香和浓郁的菜香远远传来:“沈老板,贺公子的鱼捕到了,新鲜出海的。”
玲珑说着扭头看了眼贺百川,扬起柳叶眉说:“是吧,贺公子。”
贺百川相貌平平,脸上扬起一抹憨憨的笑意,低眉颔首。
沈语倾轻轻靠着厨房的外间,左手托着右手,指间拎一枝粗烟筒,缎面丝绸裹在发鬓上,斜侧的青丝长度刚好抵达下巴。
暗黑沉郁的胭脂抹在巧而不薄的唇上,显得清冷不容靠近。
“小贺,你还欠着呢,慢慢还。”沈语倾懒散地摆腿将其交叠在一起吐出烟雾,转动瞳珠,磕着眼皮看向这来。
贺百川抿了抿嘴:“沈老板,我想问!你何时放他们出去。”
“放?”沈语倾冷笑道,“等你还清了她的命债,我自然而然就放了那几个,如今你嚼费口舌也只是做无用的挣扎罢了。”
***
岑屿的银蛇并没有过多的与白虎斗争,白虎缩小化作人形匆忙说:“停停停,别打了!”
“我是不小心闯进来的,我独自一人总要自保,方才并非故意伤人。”银颂道。
岑屿并不把银蛇收回。
银颂听它吐信子的声音,背后鸡皮疙瘩掉一地。
慕亦卿看向少年脸上大写的不信。
银颂急得团团转,张开嘴,锋利的犬齿划破手臂,冒出了血,才说:“我没骗你们。”
慕亦卿与他僵持许久,风尘落定,才看清少女的模样道:“是你?”
银颂揉起眼睛,试图回忆过去。
他们在今天上午曾遇到,临安城内人来人往,银颂最近运气大好逛街远远地见到清宵楼女孩子们常说的神算子,便想算上一卦。
“你们卦保准不?”银颂吊儿郎当问道。
慕亦卿头部正钓着鱼,被银颂一问激灵的抬起头来,扶起歪倒的牌匾,道:“保准保准。”
银颂指着虚空,诧异道:“卦灵道长!”
慕亦卿叹气,心道有惊无险。
***
常奕躲在墙角,偷看所谓的沈老板。他伏着扶手,气若游丝道:“他们有猫腻。”
卫眷放下前嫌,也趴头低脑的八卦一番。
京城珏眼尖搭在他上边笃定回道:“渔夫好像喜欢这个叫沈老板的女娘。我见话本里常道,一方腼腆就一方迁就便是……”
然而卫身上银饰太多,触屏到了栏杆丁零当啷一响。
常奕和京城珏马上回头,手指抵上嘴唇努道:“嘘!”
没想到沈语倾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耳尖听到声响,立马回头斥道:“谁在哪?!”
偷听三人组小命不保,事已发现讪讪地站起来大眼瞪小眼。
最后京城珏打破尴尬道:“老板姐姐好~我们……”
沈语倾见是他们,放下警惕。她道:“要点菜吃饭的话犯不着上来这里,是小毅照顾不周么。”
常奕想到那位诡异的童子,能少见一秒是一秒,立马回道:“并非如此!”
沈语倾看着他的眼睛道:“哦?哪是什么,说来听听。”
常奕方欲开口,窗户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众人齐齐的向那看去,下一秒银颂便闯进厨房里。
少年轻松落地,低喘着呼吸看清后退几步的人影幢幢时,尴尬得嘴角抽搐。
“打扰了,我是不是回来的不太巧啊。”
沈语倾看见一地狼藉,眉头紧紧皱起来,怒意上升,咬字阴阳道:“私闯进来,何止是回来的不巧?”
玲珑见地上打破的金银瓷器和老板娘平日里最为稀罕的雪松,眼见着老板娘颇有当初训斥她的感觉,就觉得大事不妙。
可她却没来得及出声,卷缩着指尖就听见沈语倾极具攻击性的嗓音。
“客栈岂止是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放肆的地方!”
沈语倾是真的怒了。
***
慕亦卿他们的出现,及时止住怒意中烧的老板娘。
沈语倾捏了捏眉间的山根,闭眼缓过来方才的失态,一并道歉。
“这靠在画屏的青花瓷,以及停靠在一侧的冰窑,”沈语倾轻点算盘,飞快拨算子咯哒脆响。她抬眸凝视罪魁祸首银颂,重重拨下最后一颗子,“一共算是天价了。”
银颂挠挠腮帮子,注意老板娘的视线,拱手道歉,却浑身没一个正形。
岑屿以礼笑道:“和气生财,老板今日生意兴隆。实在不周,是我没能制止他。”
他说着,余光中瞄一眼慕亦卿。
此刻慕亦卿脸上却写着几个大字:关我屁事。
岑屿在沈语倾没发觉时,点到收回,继续道:“我等赔礼,道个不是。多少银钱我都会陪。”
“成交,不过……”沈语倾也不是一个说是便罢休的人,不高兴的时候十分具有针对性,紧盯着银颂道,“他要留下来帮个小忙。”
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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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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