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形态有个问题，一个大问题——在陆地上会缺水。
刚幻化出妖身不到一个时辰，落阳抱着尾巴有些干瘪，已经快渴死的明游到了山下海边，给人泡进水里以后明游麻木地扯掉了上半身仅存的衣裳，露出胸膛后整个人浸在水里。
落阳蹲在一旁的石头上，皱着眉头眼神很是复杂地看着明游睡了一觉，睡醒后身上仿佛是泡开了，变得水嫩光滑，活力满满，就是那张脸上的表情黑沉得一批。
落阳揉了揉鼻子，道：“那个……运气，可能是差了一点儿……”
明游趴在石头上，神色郁卒，身后浪涛冲刷着脊背，头发已经散开了，黑发变得比尾鳍还长一点，一双缁（zī）色瞳孔点缀着细碎的灰白星光，偏头看过来时眸子里倒映进一片胭海赤涛。
落阳看着比银狐时期更魅惑的明游陷入了沉默。
抬手时看见了手指间的蹼和尖利的指甲，明游抬手借着海水召出水镜，看见了自己眼角的细小鳞片和眉心的海浪竖纹，这是海族的标志，他眼珠子又变色了……身后的长尾过于显眼了，像月中的圆月，在暗沉的海水中散发着莹莹清辉。
幻形丹让他拥有了鲛人的外貌和离不开水的习性，但是无法赋予他如鲛人一般在海中生存的能力，徒有其表。
甚至他现在是条鱼！虽然不可能顶着鸟的天敌——猫的形态上那座鸟山，但是直接一劳永逸变成了鸟的食物——鱼，他也不太能接受。
明游打散了水镜，但是随手间将水朝着落阳打了过去。
落阳没躲，任由水渍给自己浇了个透心凉，抹了把湿漉漉的脸，落阳转过头看向水面，低声道：“彩雀一族与鲛人一族交好，也不是没有好处。”
明游抬手又是一巴掌，撩起的水扑在落阳脸上，冷着脸说：“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那不叫交好，叫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在山上，一个在海里，你告诉我我要怎么上山？我可没有鲛人控水的本事，我跳上去给那群鸟送菜吗？”
落阳身形一转，落在明游面前，把他抬起来的手一把抓住，叹了口气，说：
“鲛是鲛，鱼是鱼，彩雀不吃鲛人。”
“啪！”一声，巨大的尾鳍咂过来，盖在落阳脑袋上，被护身结界挡了一下，还是砸在了脑袋上。
“你对着这条尾巴告诉我，现在是不是鱼？”
落阳看着那片鱼尾打完人之后又落回水里，掀起了一片浪涛，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平日里穿得黑漆漆的明游幻化成鲛人之后一片鱼尾白得反光，露出的胸膛上锁骨密布细小鳞片，耳朵都变成了鱼鳍，一双凌厉的眼睛圆润了起来，看着有些不可接近的华丽，但是一张嘴还是那股熟悉的感觉。
“彩雀族的后山是不是一片靠海的悬崖？”
落阳突然问道。
明游眨了下眼，确实是，他上次，不是，他上辈子就是从那儿进去的，但是……接近后山只能从海里走，他们俩谁有避水珠吗？都没有吧？
而且后山那里是那位的地盘，他不是很想去回忆上一次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什么东西，他有阴影，那之后但凡两个男的站在一处他看着都觉得不对劲。
两个男的……
明游挣开了手，不动声色地开始远离落阳。
落阳没察觉到，只是毫无预兆地跳进了水里，一双手揽在明游腰间，说：“走，咱们去后山那边看看。”
明游推开他，“我不会水！”
落阳道：“我会。”
说完把鱼抱、把人按在怀里，灵力罩在两人身上，顺着浪涛滑进水里，然后沿着海岸线前进游鱼一般自如地穿梭在水里，直奔那座高耸的山脉而去。
明游动了动，险些把自己挣扎进水里，干脆不动了，跟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地任由对方带着他在水里冲刺。
沿着山脉在水里绕了一圈，最后落阳准确地停留在一处地方，带着明游半浮在水面，指着身前一寸，说：“来，师弟，解阵，这就是薄弱点了。”
明游嘴角抽搐了下，认命地从挂在手腕上的乾坤袋里掏出阵旗和灵石，以及解阵必备的符锥。
落阳托着明游，看着他对着虚空捣鼓一阵后几只阵旗飞了起来，随着他手上法诀掐出了残影，同样在空中几番划过，最后落点在不同的地方，一阵灵力波动后，不需要明游提醒，落阳带着明游穿过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屏障，进入了灵气浓郁的山脉范围内。
朝着海岸线靠近，落阳爬上了最近的礁石，明游扒着石头，泡在水里。
只是朝着崖壁上看了一眼，落阳半蹲下来，背对山崖，低声道：
“有仙人境的气息。”
明游一身妖气，收影响反而比落阳小一点，装模作样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说：“有个山洞。”
落阳皱起眉头，说：“这不是彩雀，是海燕吧？谁家雀鸟在悬崖上凿洞的？”
明游心想：妖王家的。
落阳此时还是一副多族混血妖的造型，有水珠顺着头上藤蔓上的叶子低落下来，被明游下意识抬手接住了，收手时对上落阳看过来的视线，道：“看什么？”
落阳笑了下，“没什么，要上岸吗？”
明游斜睨了一眼，没好气道：“废话。”
说完双手用力，用力，用……
明游张开双手看向落阳，“拉我一把。”
现在这一身鱼皮滑溜溜的，他爬不上去。
落阳笑着半蹲下身，双手托在明游双臂下，把人往自己这里抱，眼看着半条鱼尾离开海面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温润的声音：
“鲛人？”
落阳动作顿住了，明游也僵住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看见了一个身穿彩色羽衣的男人。
青年看着很年轻，眉心是彩雀族独有的赤羽纹，耳朵上戴着赤色灵石的耳坠，和发饰是同一套。
赤红的发色比衣服更鲜艳，脸上笑意浅浅，眉眼都是一股温润的气质。
但是他负手而立在礁石上的时候，狂风吹动他宽大的衣摆和长发，身形却岿然不动，眨眼都不曾受到影响。
仙人境，妖王。
或者是，前任妖王？
明游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哪一位，但是很闲显然，他和落阳现在加一起都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落阳转了转身子，将明游自己挡在了两人中间，看着红头发的男人，问：“你是谁？”
男人看了看落阳，又看看被他挡住身形但是挡不住长尾的明游，笑着说：
“看你二人都不满千岁，可以唤我一声前辈。不用担心，不会对你们做什么，本座乃彩雀族前任药妖王，目前已经退位静修了，你们来我彩雀族有何事？”
落阳转过来和明游对视一眼，明游没有说话，落阳回复道：“找东西。”
青年抬手托着下巴想了想，再次看了看明游在水中浮沉摆动的尾鳍，道：“鲛珠？”
明游眨了下眼，人还在落阳手上抱着呢，也没挣扎的意思，反而就这个姿势又往落阳怀里挤了一点，把尾巴藏到了礁石后面，那只鸟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是了，这一世那颗灰扑扑的鲛珠还在那个山洞里呢。
但是想起上一世他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那颗主珠子，明游脸色扭曲了一下，避免露馅儿干脆把脸都埋在落阳臂弯里，突然就积了一肚子的脏话想说。
脖子往上有些冒热气儿了，落阳平复着心跳，看着青年道：
“你是彩雀族上一任族长？你们禽类换族长难道不是生与死的交接吗？不是活的还是死的？”
青年讪笑了一下，道：“也可以不是。”
说完抬手见，落阳和明游飞了起来，明游把人抱在怀里，看到一个气泡包裹着他和明游跟随着青年身后展开的翅膀飞进了悬崖上的山洞里。
洞口垂蔓上开满了花，靠墙还放着一架长椅。
落阳眨眼间已经脱离了水泡，只剩明游一个人泡在里面，主要是尾巴泡在海水里。
“跟我进来吧，涨潮了，就你俩这点修为，怕是还扛不住大海的威力。”
水泡跟着飘了进去，洛阳不得不跟上，路上顺手弄干了自己身上的水，四下看着他们走过的通道，余光一直落在明游身上。
大概是浴室的一个地方，水泡飘到水池上方破开，明游“扑通”一声砸进了水里，落阳身形被禁锢，直到看到明游从水里冒出头来趴到了水池边才放松下来，一低头就看到了明游又黑了两层的脸色，心里咯噔一条，赶忙给他使眼色。
‘祖宗，这会儿可别开喷，咱俩打不过！’
明游欲言又止，最后忿忿不平地闭上了嘴。
主要是他想起了这个池子它……嗯……还是想不来的好。
总觉得自己一身鱼皮都变得粉了，有点羞愤欲死的冲动。
青年自顾自在一旁坐榻上坐了下来，落阳站到了明游身边，被他一把抓住了衣摆，两个人看着青年，都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青年看着两人脸上的防备，笑着说：“不用这么防备我，我对你们没有恶意，鲛珠就在我手里，但是能不能从我手里拿到它，就看你们只自己的本事了。”
这回换落阳欲言又止后闭上了嘴，最后是明游出了声。说：“我不要鲛珠。”
青年眼神有些诧异，视线落在明游身上，略带深意地眯了下眼，到：“看你骨龄不到二十五，还以为是只幼崽，居然成年了么？还是说的人话？”
鲛人成年后才能拥有开口说话的能力，成年以前的鲛人不会离开大海深处的族地，只有吟唱的能力，用来与同族沟通，成年以后才能拥有听懂妖族语言的能力。
明游甩了下尾巴，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一副目中无鸟的做派，扬着下巴说：“你管我！”
青年笑了下，视线落在落阳身上时变得有些玩味，道：“鲛人可不好养啊。”
落阳看了看几乎要抱上他腿的明游，嘴唇翕动几番，随后破罐子破摔地抬手顺了一把背后的头发，道：“你管我。”
青年歪在案上，点点头，很好脾气地问：
“你们来找什么？”
落阳和名优对视一眼，两个人此时都不太确定能不能手说出口，主要是……大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他们落人家手里了，有点虚。
“睡说吧，大胆说，反正你们现在也跑不掉了。”
青年谆谆善诱道。
明游眼神转了转，右手不经意地落在腰间，字正腔圆道：
“白泽洞。”
青年脸色沉了下来，一股高阶的威压落在山洞里，落阳一瞬间白了脸，但是身体比脑子先一步挡在了明游身前，嘴角冒出了猩红液体的踪迹。
明游：幻形丹到底是谁发明的？（磨刀霍霍向天道）
崔颢：这逼班是一天也上不了了。
落阳：我变态、我下贱、我无耻、我承认、我接受——主要是馋了，想吃鱼又不犯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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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彩雀族前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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