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度的艳阳天,蝉鸣不断。
梁音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写作业,到晚上九点多突然接到蒋遂的电话。
蒋遂是她继兄,之前一直在他亲生母亲那里生活,升上高中后被送回蒋家。
狐朋狗友众多,恶习也很多。
不过因为被他母亲带离蒋家多年,如今认祖归宗,蒋家上下几口人几乎事事顺着他的心意来。
梁音也被她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违逆蒋遂,不要惹他不开心。
犹豫半天,梁音还是接通了电话。
对面传来她熟悉的颐指气使的语调,命令她将他的机车钥匙送来。
梁音犹豫着问:“你不是下午才骑机车出去的吗?”
“要你送个钥匙,事儿怎么这么多,你妈不是让你和我好好相处吗,就这态度?”
那边蒋遂咄咄逼人,一句接一句。
如果不答应,明天晚上的餐桌上,蒋遂一定会拿这件事情借题发挥。
她闭眼舒口气,“钥匙放在哪里?”
按照蒋遂的指示,梁音从他房间的床头柜上拿了备用的机车钥匙,然后出门。
别墅区不好打车,梁音只能用叫车软件,好半天才有一位司机接单,她紧赶慢赶,到那儿的时候已经离蒋遂打电话的时间有将近一个小时了。
梁音下车,面前的酒吧外观气派,墙面上有浮雕,入口处金碧辉煌,能看见一个窄窄过道,通向黑沉沉的内部。
她对此没有任何的向往,只觉得还没进去就已经开始不自在。
门口站着的接待生迎上来。
梁音不知道自己未成年能不能进去,先说清楚:“我是来找蒋遂的。”
接待生显然已经被打过招呼,在前面为她带路,“梁小姐是吧,这边请。”
梁音跟着他进去,里面的音乐震得鼓膜发颤,灯光炫目。
她攥紧手中的车钥匙,暗暗下决定,等会儿将钥匙送到就立刻出来。
接待生把她带到蒋遂在的卡座就离开。
梁音一眼就看到坐在中间的蒋遂,染一头金毛,全部向后梳扎了起来,眉眼狭长,正和对面的朋友碰杯。
这边的灯光昏暗,酒味四散,还有嘈杂的笑闹声,各个都随意地靠在皮质沙发上。
“哟,蒋遂,这就是你那个妹妹?”
不知道是谁开口,直接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于是他们都看到那边站着的梁音。
穿着白色长裙,及脖短发偏棕,肤白纤瘦,脸也漂亮。
梁音没有躲闪他们上下打量的视线,她的成长环境让她对这些早就免疫,即使在面对四周夹杂着不怀好意的目光时也能做到镇定自若。
蒋遂这才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嗯,让她给我送东西过来。”
随即他的语气变得极其不耐烦,“送个钥匙,磨蹭这么久。”他指了下摆满酒的大理石台面,“放这吧。”
梁音弯腰将钥匙搁到他指示的位置上,然后说自己先回去了。
蒋遂不同意,“急什么,坐下一起玩会儿呗。”
梁音没有心情和他玩,她也不信蒋遂是真的出于好心才邀她留下一起玩。
可是还没说出拒绝的话,蒋遂就稍稍欠身,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梁音慌神,立马要站起来,蒋遂的胳膊却如蛇般绕过去搭上她的肩膀。
看似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实际却在施力把她死死摁在那儿。
他凑到梁音耳边慢慢说,“不是才答应我爸要帮我适应国内生活,原来这么讨厌我?”
阴阳怪气和告状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梁音垂下眼睛,不再挣扎。她不想让她妈妈为难,也实在缺乏反抗的勇气,于是听话地坐下。
蒋遂扯扯嘴角,“这不是挺好的,还以为你多硬气。”
有人递过来酒杯,“妹妹也喝点?”
梁音摇头婉拒,“我不会喝酒。”
蒋遂替她接过酒杯,然后在前面的大理石桌上拿了一瓶淡粉色的酒,倒了大半杯。
他递给梁音,“这酒度数低,喝着玩。”
这话一说完,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心领神会。
就连坐在角落玩手机的一个人都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坐在蒋遂身边,梁音浑身都是带着茫然的无所适从,视线飘忽时不经意的和那个人对上视线。
他似乎意兴阑珊,对面前的酒没兴趣,对周围嬉笑怒骂的一群人也没什么想法。轻飘飘看过来一眼,却半点不关心。
蒋遂把酒杯塞给梁音。
她老老实实接过来,没有喝,只握在手里。
有人看到,不嫌事大地说:“怎么不喝,连你哥的面子都不接着?”
还有人纠正:“哎,就是继妹而已。”
蒋遂吊儿郎当地笑骂,“滚吧,什么继不继的,我可是把她当亲妹看。”
“是吧?妹妹。”后面两个字他语气加重,听得梁音反感。
梁音握紧杯子的手放在腿上,玻璃杯冰凉的温度传到手心,杯底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
可是如果不喝,按照蒋遂的性格应该不会放她走。
犹豫一会儿,梁音还是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刚入口,辛辣感就如火苗从舌尖快速蔓延到舌根,她听信了刚刚蒋遂说这酒度数低的话,猝不及防的被呛到,在一下下的咳嗽中,灼热感后知后觉的占据喉咙。
而蒋遂在不以为然地笑,丝毫没有感到抱歉。
梁音觉得自己的承受力快到极限,眼眶微热,生理性眼泪被呛出来,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程津予凉凉地掀起眼皮,望向那边的嘈杂一片。
然后就看到那个清瘦白净的女孩,咳得脸颊泛红,瘦伶伶的肩胛骨随着动作凸显,鼻尖和眼角也通红,光是看着就知道有多难受。
脆弱也执拗,让他联想起结霜的花。
下一秒,程津予眉头皱得死紧。
因为有个男的调笑着说:“这么不能喝,以后怎么陪男人喝酒。”
充满侮辱性的话。
那个女孩不可思议地抬眼看过去,程津予也因此能看清她的整张脸。
在场的人因为这句话大笑,只有她狼狈却无可奈何,手里紧紧攥着玻璃杯,指节凸起泛白。
程津予不觉得好笑,相反怒气飙到最高,把酒杯往大理石桌上一放,碰撞出声。
“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他拖着腔,“把低俗当有趣,不觉得自己像个社会败类?”
众人噤声。
梁音不知道那是谁,不过能猜出他在这群人中有绝对的话语权。
有人面上不快,但是不敢说话。
至少不敢在他面前说话,连蒋遂都没出声。
他站起来,瘦高的身形,眉眼间充斥着不耐烦,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随手甩到桌子上,弯腰拿起自己的手机,应该是准备离开。
周遭很安静,他步调散漫,慢慢走到梁音身旁,而后停下。
梁音的胳膊被握住,突如其来的温差,惊得她微不可见地抖一下。很轻的力道,她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温度传到自己的皮肤上。
“走吧,送你回家。”
梁音坐着,只能仰头看他。
他一脸的戾气已经收回,此时就像是个普通的大男孩,礼貌的绅士的,等着自己的回应。
梁音反应过来他是在帮她,没有耽误的立刻起身。
程津予顺势拉住她的手腕,然后不合时宜的在心底惊奇怎么会这么细,他松松地圈住,甚至能感受到女孩子突出的骨节。
就这样,梁音跟在程津予的身后走出了酒吧。
里面的冷气开得足,与外面的温差大,梁音感受到自己被冻得冰凉的胳膊在慢慢回暖,她的手腕也已经被松开。
梁音目光真诚的对程津予道了谢。
直到这时候她才有心思仔细去看面前的男生,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个子高,估计185还要往上,穿得简单,黑色短袖和运动长裤,腕上带着一枚简约的表。
他开口说话,低沉中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没事。”接着提醒:“以后不要一个人来这种场合。”
梁音点头。
也不是她想来啊。
他低头用手机发了条消息,一边问:“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梁音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回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程津予看了眼时间说:“快十一点了。”语气里有不赞成,意思是这个时间很不安全。
他补充一句:“我应该顺路,很方便。”
刚才在包间,他听到她是蒋遂继妹。那应该住在蒋家,而他家和蒋家在一个别墅区。
梁音抿唇,报了一个地址。
程津予点点头,“我也住那儿。”
他来的时候就是坐家里的车来的,司机没有走,在附近找了车位停好车等他通知。刚刚他拿手机就是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程津予和今天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熟,今天来这是因为被邀请好几次实在推脱不掉。
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他在心里评价物以类聚,都是群不正常的人。
梁音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程津予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从小到大身边玩得近的就只有那几个发小,没有和她这样的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两个人的面前。
程津予打开车门,抬抬下巴,让她先坐进去。
梁音坐好,有点紧张,还以为前面开车的是他的爸爸。
直到程津予也坐进来,她听见那个人毕恭毕敬询问的语气,才知道那是他家的司机。
程津予报了梁音家的地址,交代司机:“先送她回去。”
车里的冷气开得足,程津予伸手把正对着她的风口拨到一旁。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盛夏的夜晚中,周围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窗上光影错落,梁音的心渐渐落回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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