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点点，夜风微寒。四更灯火幽静无声缓缓亮起，从街头到巷尾，渐渐地，沿途大道布满各式车马，金碧辉煌，下人们来来回回，安置行李。
天光微亮，皇城开启，皇家仪仗从中而出，缓缓驶出京都，各府车马紧随其后，一时间马蹄声响彻都城，百姓们闭门不出，直至阳光笼罩大地，烟火气才逐渐弥漫街道。
出发的时候苏锦一还没有睡醒，被陆川柏护在怀里，抱上马车。
这次出来悠悠又不能跟随，就留了水柯和莞草在家中照顾他。大小雪随行，但是她们伺候的时间尚短，陆川柏有些不放心。好在苏锦芊此次也跟着苏伯母来了，届时将她交给苏伯母，有苏锦芊陪着，能让他安心不少。
皇家猎场就在皇城西郊，那里早几天前就已经部署完毕，护卫皇城的禁卫军都被抽调了过去。天光大亮之时，车马就到了猎场，围场里熙熙攘攘，各家夫人相聚一团。
陆川柏官职不高，没有专属的帐篷，若只与裴知杰傅禹森分配一处倒也无妨，但此次翰林院的官员总共只有三顶帐篷，就不适合将苏锦一带在身旁了。
一下马车，陆川柏就找机会将苏锦一交给了苏伯母，大小暑大小雪也都跟着她。
“都安排好了吗？”陆川柏目光深远，压低声音，慢条斯理地问。
“放心吧，大人，暗处的人手都护在夫人左右。”陆嘉回道。
陆川柏：“这几日情况如何？”
陆嘉迅速将这几日的信息过了一遍脑子，“并无异常，大人，会不会只是巧合？”
“不可能！”陆川柏笃定：“我不相信巧合，继续保护好夫人。”
“是。”
*
被送到苏伯母身边的苏锦一，此时正亲亲密密地拉着苏锦芊的手说着小话。自从苏锦芊入选选秀名单后，就在家闭门不出，什么活动也不参加，就连苏府也不大上门了。
苏锦一紧握苏锦芊的双手，“姐姐，可算见到你了，我都想死你了！”
苏锦芊笑呵呵道：“你呀，都嫁人了，想我干什么！唉，自从教养嬷嬷来了之后，别说出门了，连院子我都没法出。”
教养嬷嬷啊，在苏锦一的印象中，那可是都是电视剧里的人物，还是恶魔级的。
“姐姐快跟我说说，教养嬷嬷是不是很可怕，是不是一出错就拿针扎你的那种？是不是……”苏锦一双眼冒光，语速飞快，小嘴吧嗒吧嗒问出一大堆她非常好奇的事。
苏锦芊闻言捂住她的嘴，四下里看了看，还好没人。
“嘘，这些话不可说，万一别旁人听去了，惹出麻烦就不好了。”
见苏锦一乖乖点头，她才放下手，继续道：“教养嬷嬷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虽说只是入选名单，但名义上已经是圣上的人，没有圣上开口，无端苛责秀女是要被问罪的。
况且，你也知道，我并非正常流程选秀，算是因功封赏，教养嬷嬷用心教养还来不及呢！娘亲说，入宫后，教养嬷嬷要作为我的陪嫁一直跟在身边，所以，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吧。”
苏锦芊比苏锦一大几岁，苏锦一年龄都不在选秀之列，苏锦芊就更不可能在了。然而，国库空虚，圣上新帝继位，急需银两，就向苏和钱庄借了不少银钱，苏大人是肱骨之臣，借了这么多银两给朝廷，若圣上不有所表示，怕会寒了臣子的心。
皇后明白圣上的痛处，就提议，破例将苏家嫡女选为秀女，等入了后宫，那些银两圣上用起来就能理直气壮了。
“姐姐，那你呢，你想入宫吗？”苏锦一问道。
苏锦芊松开苏锦一的双手，身体向后倒，摔在床上，“我无所谓啊，这么多年也遇不到个心上人，也就爹娘宠我，留我至今，入宫就入宫吧，有这笔债在，不论是陛下还是皇后，都不会拿我怎么样。相反，有我在，爹爹或许还能更进一步呢！”
苏锦一突然觉得很伤感，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姐姐性子温柔单纯，她实在放心不下，“姐姐。”
苏锦芊见不得她那忧愁善感的样子，伸手将她也扯倒在床上，“行了，用不着你操心，小叔那边怎么样了？如果不是银庄的钱都被圣上取走了，事情只怕是早就解决了。”
“爹爹那边还没有消息，京都这边暂时解决了。”苏锦一歪头看苏锦芊回道：“悄悄问一句，圣上到底借了多少啊？大伯母刚刚带我来的路上，我听到有人说圣上要直接封你为妃，真的假的呀，会不会太夸张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苏锦芊瞪了她一眼，而后转头在她耳边悄悄给了个数字：一亿金银。
苏锦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所有想要出口的话在嘴边绕了好几番，最终抿了抿唇，闭上了嘴巴。
消化了很久，她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大伯就不怕钱庄倒闭吗？”
苏锦芊斜了她一眼，“放心吧，爹爹是算好之后才这么做的。就是苦了你们了，小叔的那一份也被借出去了。”
苏锦一嗤笑；“得了吧，我爹爹可从来没把钱庄当成自己的产业，爹爹说了，分家的那一刻起，钱庄就归你们，他分文不要。”
这时，苏伯母带着丫头走了进来，看到她们俩都躺到床上去了，忍不住厉声：“都什么时辰了还躺着，外头这么多人，叫人看到了你们还要不要做人，赶紧起来！”
苏锦一和苏锦芊两人同时脖子一缩，立马起身，鹌鹑似的站立一旁，任由丫头们整理衣着。
苏伯母看她们俩装乖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赶紧过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带你们出去转转。”
说是出去转转，实际上是与各家夫人小姐结识交际。
“一一，一会儿你可得好好结识一下那些夫人们，少说多听，你夫君如今在翰林院，日后在朝为官少不得要与那些大人们打交道，若能处好关系……”
“还有你，芊芊，日后你进宫了，为娘帮不到你什么，只盼你能够健健康康，平安顺遂……”
两人坐到桌前，在苏伯母的唠唠叨叨中飞快消灭食物，只求尽快吃完，赶紧逃离，苏伯母一旦叨叨起来就没完没了。
终于，帐篷外面有人解围：“夫人，那边准备好了，老爷请您过去！”
苏伯母止住了话题，吩咐秦嬷嬷看着她们俩，转身离开了帐篷。
苏锦一姐妹俩呼出一口长气，可算是走了。
“大伯母的功力不减当年啊，真可怕！”苏锦一咽下嘴里的食物，感慨万千。
一旁的秦嬷嬷忍笑，“两位姑娘赶紧吧，前头已经好了，不能太晚到。”
两人闻言，放下碗筷，刚刚吃的太快已经够了，重新换了身衣裳，往苏伯母那边走去。
猎场有一块马球场，这片场地很大，平日都是皇室子弟玩耍的地方，周边有专门的看台，为了春猎安排，皇后特意命人加宽看台，增加坐列。前列为各家大人，第二列为各家公子，后两列则是各家女眷。
座位顺序则按照臣子的品阶，从高到低，从前往后，依次而下。苏伯父官至二品，因为钱，又得圣上皇后看中，因此，秦嬷嬷领两人去找苏伯母的时候，位置非常靠前。
“伯父！伯母！”
“父亲！母亲！”
两人拘谨地走到跟前，规矩行礼，周边不止有苏伯父苏伯母两人。招呼过后，苏伯母领两人朝后面走去。
“记住，多看多听少说话！”苏伯母不放心叮嘱道。
两人连连点头，这里的人都是娇娇小姐，家世显赫，脾气秉性不见得有多好。苏锦芊因为年过二十还不嫁人，一直顶着老姑娘的称号，与她们素无来往，苏锦一又因为流言，名声一直不好，不被她们放在眼里，往日里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现在拘在一处，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吧。
落座后，苏锦一看桌上都是些清冷的糕点，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准备的吃食拿出来，因为情形超出了她的设想。她想做生意，但是不想这么打眼，枪打出头鸟啊！
没多久，圣上与皇后驾临。
春猎前的仪式很快开始，随着圣上用金弓射下一头鹿，众将齐呼万岁！春猎正式开始！
璀璨金光下，众将官身姿挺拔如松，气势盎然，声音如虹，震撼全场！这场景，若不是身处看台，身子又被苏锦芊眼疾手快地按住，她都要忍不住跳出跟着将士们高呼万岁！
“一一，冷静！”苏锦芊一边极力压制苏锦一，一边偷偷观察周围的人，看大家都被前方将士们吸引，关注不到这边，稍稍松口气。
欢呼结束后，苏锦一安分下来，两颊通红，额上点点汗水，双眼亮晶晶地朝苏锦芊激动道：“好壮观！”
苏锦芊被她感染到，忍不住笑了笑：“你就这么喜欢将士？”
沉浸在刚刚氛围里的苏锦一，缓缓回过神，脑海中过一遍方才听到的话语，肯定道：“喜欢，都是英雄！”
苏锦芊打趣道：“你这样子你家相公知道吗？”
苏锦一心虚地朝陆川柏待的地方看了看，还好隔得远，那边看不到，放心大胆地说：“管他做什么，我喜欢我的，他没资格反对。”
苏锦芊：“哟哟哟，你好厉害，那你怎么找个武将嫁了？”
苏锦一：“……”
这就没意思了，我怎么嫁的你不知道？苏锦一哼了一声，不再搭腔。
祭词结束之后，文丞武将纷纷上马，跟随圣上冲往山林，场地上瞬间空了一大半的人。
这时候，可以开始自由活动了，只不过，皇后还坐在上首与贵妃臣妇们闲谈着，不好明目张胆地走开。苏伯母也趁此机会，将两人带到身边，从皇后开始，一一往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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