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转轮王”回答:“很快,届时你们走的是水路,很安全。”
于是“乐天四煞”就此入谷,躲在这里的杀手,他们差不多都认识,不,应该是都认识,毕竟倘若不是“乐天四煞”雇佣这些杀手屠灭长生岭,他们何至被青龙剑城追杀至此地避难?
“乐天四煞”进入风声谷之后,能明显看出其他躲在此地的杀手,眼神很不对劲。不对劲到令人胆寒。
“绿蚁”、“红泥”、“欲雪”、“杯无”又不是傻子,他们当然知道这不对劲之中,又蕴含着何物。“绿蚁”、“红泥”、“欲雪”、“杯无”感受得到,他们有怨气,有恨意。而他们之所以会怨恨,多半是出在,当初如若不是“乐天四煞”雇佣他们屠杀长生岭,那他们何至于被青龙剑城及不周山庄追杀得如此狼狈?
严格来说,这确实也不是“乐天四煞”的错,风声谷中之人,都是拿钱买命的杀手,酬金,“乐天四煞”没有吝啬一分一厘,既然如此,他们心中产生的怨恨,理应不该强加在“乐天四煞”身上,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何必贪图酬金,灭人宗门呢?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闹得自己现在有性命之虞,简直是得不偿失!
但懂得自省的人着实不多,如今他们只顾将自己的怨恨及怒气,撒在“乐天四煞”身上。于是,“乐天四煞”也没靠近他们,或者说,也不敢靠近他们,而是选了个犄角旮旯,就此坐了下来。
“绿蚁”从“红泥”身后抱住了她,口中轻声唱道:
“灰炊烟,绿蓑衣,
天下小雨,地上人间。
……”
虽说“六道转轮王”声称,很快便会以水路将他们送走,但不知为何,“绿蚁”心中依然忧心忡忡。此时此刻,他只想与“红泥”一起,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短暂的宁静时光。
“红泥”将手搭在“绿蚁”的手上,她没有多说什么。张牙舞爪有何用,一切尽在不言中。心心相印亦已足,更是无声又有声。
“欲雪”和“杯无”见状,亦识趣地走开。
当他们来到石壁的另一面。“杯无”突然对“欲雪”说道:“你以前不是很嫌弃我惦记你吗?弄得你很不高兴,我也很尴尬。不过,以后你可以放心,我放下了,你不会再有这样的烦恼了。”
“欲雪”一愣,说:“听你这么说,我本来应该高兴,但……我现在心里没有高兴,好像……都是不舍。”
“杯无”道:“不重要了,不是吗?”
“欲雪”一愣:“是的,不重要了。”
风声谷之内,都是朝不保夕之人,比起“活着”二字,已无其他更为重要。
夜幕降临,“欲雪”于地铺上辗转反侧,她睡不着,说不上自己的心情究竟为何。她唯一能确认的,便是自己的心情的确不佳,这并非是因为青龙剑城的追杀而忧虑,而是因为“杯无”的那番话语。
他们“乐天四煞”,是“穿肠毒”白飘然依次收来的徒弟,“绿蚁”最先来的,所以排老大;“红泥”第二个来,所以排老二;以此类推,“欲雪”老三;“杯无”老四。他们四人本皆是孤苦之人,在遇到“穿肠毒”白飘然之前,都是在饥一顿饱一顿地混日子。而“绿蚁”、“红泥”、“欲雪”、“杯无”也不是他们的本名,而是白飘然为他们起的一种别号,至于他们自己的本名,很早以前便已经忘了。
而“绿蚁”、“红泥”、“欲雪”、“杯无”这八个字,出自唐朝诗人白居易所作的那首《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穿肠毒”白飘然最是喜欢白居易的这首小诗,认为这首《问刘十九》虽字数不多,却将一番喝酒的韵味写得淋漓尽致,品着这首诗的时候品着酒,酒中似乎有诗味,诗中亦似乎有酒味。
而后来的“乐天四煞”这个称号,也与白居易有关,出自白居易的“乐天居士”之号。
所以,“绿蚁”、“红泥”、“欲雪”、“杯无”四人,其实已经相识很久,很难有人将他们分开,而他们自己,也很难有分开的打算。
“欲雪”不禁又想起他们四人之间的情事:老大“绿蚁”和老二“红泥”很早便情投意合,他们四人未出师之前便已经好上了。而自己和“杯无”,属实是孽缘。也不知那时“杯无”是怎么了,突然就迷上自己,开始对自己大献殷勤,言谈举止之中,多出不少暧昧的成分。
而“欲雪”,从未对“杯无”有什么别的心思。她自认是“杯无”的师姐,这世上常有师兄和师妹相恋,但哪有师姐和师弟相爱呢?——女强男弱,有悖人纲!那时的欲雪,被辈分这件事给困住了,因此面对“杯无”的示爱,她十分抵触,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时至今日,“欲雪”这才醒悟: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心中代表着成见的那座“大山”,似乎是被“杯无”这个“愚公”给一点一点地移走,最终,自己的心,开始变得敞亮起来。
然而,“杯无”却觉得自己累了。他一天接一天地“移山”,直至终于接近将这座“大山”给移平,只剩最后一筐砂砾,只差最后一步便可完成“移山”。这时他发现,原来“移山”也没有多美好,或许也只是日复一日,自己已经习惯而已。而失去“大山”以后的风光,也不见得让人惊喜。这时,他真的觉得自己累了,哪怕只剩这最后一筐砂砾,他也无心继续,于是“愚公”将“移山”的筐一扔,过自己的生活去了。
“欲雪”其实没有理解“杯无”的那句“不重要了”,“杯无”这所谓的“不重要”,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以往,“移山”便是“愚公”的一切,如今“愚公”放弃了“移山”,那他的世界,便没什么东西再是重要的。
“欲雪”虽然不能体会“杯无”的心境,但她明白“杯无”的意思。“杯无”与她,再无可能。
“欲雪”感受到了后悔,无比的后悔。但再后悔都已是无用,有些失去的东西,是怎么也找不回的。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而“欲雪”不太记得,昨晚是否有睡着。
青有致亲自下场,追索“乐天四煞”的踪迹,而“女剑圣”赫恋凡则作为最高战力,继续镇守青龙剑城。临出发前,“女剑圣”赫恋凡嘱托青有致将玉灼阳、叶问山二人带上:“我这两个伙伴,都是极为可靠之人。老叶就不必说了,叶植先生的儿子,头脑、阅历皆是不错。而灼阳,虽是刚来我们不周山庄,阅历是差了点,但头脑也是很灵光的,说不定能给青城主惊喜。”
青有致点头,随即为玉灼阳和叶问山安排了出行的位置,辞别了“女剑圣”赫恋凡,就此出城追寻“乐天四煞”的踪迹。
青有致、玉灼阳、叶问山等一队人马行至临扬城,为隐藏身份,三人单独行动,并未与门中弟子同行。三人伪装成姐弟三人,在路上嬉笑着。插科打诨之余,青有致小声说道:“临扬城内的‘觉远寺’和‘红莲庵’,据说有人曾在这两个地方,遇到过与‘乐天四煞’极为相像之人。”
叶问山亦小声分析说:“我觉得消息来源可靠,投身寺庙或尼庵,确实是藏匿的好办法。只要不被认出,便多半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街道上忽然响起一个算命先生的声音:“算命!算命!那边的少主和两位先生,确定不来算一下吗?”
青有致、玉灼阳、叶问山三人并未将这几声吆喝放在心上,于是继续往前走去。
却听那算命先生口中又念念有词:“
青龙欲寻白居易,
奈何物换又星移。
不如偶然听一曲,
便知天上人间戏。”
街道之上,来来往往的众人,懒得去听,也听不懂,只管继续赶路。
唯独玉灼阳,在听过这四句之后,不禁凝眉小声说道:“青城主,这个算命瞎子貌似在说你。”
青有致没有听清那算命先生方才的说辞,于是便问:“是吗?他说了什么?”
玉灼阳解释道:“他刚才说,
“‘青龙欲寻白居易’,便是青龙剑城在找‘乐天四煞’。
“‘奈何物换又星移’,便是苦于时过境迁,找不到线索。
“‘不如偶然听一曲’,便是不如听听他这个算命瞎子会说什么。
“‘便知天上人间戏’,最后一句就更好理解了,无非就是,听他讲一讲,就有答案了。”
叶问山说:“如此说来,这个算命瞎子,知道我们是谁。所以以言语故意挑逗我们。”
青有致觉得他有点意思:“他应该不是个真瞎子,不然,又怎么可能认出我们呢?”
叶问山问:“青城主,要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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