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女剑圣”扶着玉灼阳走在道路之上,而玉灼阳居然喝醉了。
“真是的,原来你还是个爱酒之人啊!居然喝了这么多。”“女剑圣”赫恋凡忍不住娇怪道。
玉灼阳迷迷糊糊地说道:“酒,我才不爱喝呢!难喝死了!我之所以喝酒,是因为我……高兴!老叶今天出嫁,我……高兴!”
“女剑圣”赫恋凡无可奈何地说道:“对对对,你高兴!还有,不是老叶‘出嫁’,应该是老叶‘娶亲’!”
“你管我呢!”玉灼阳还是晕晕乎乎地说道,“话说,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女剑圣”赫恋凡回答:“去我家。典字楼这时候已经关门了,我家客房多,你就去我家住一晚吧!”
“哦!”玉灼阳的头脑不太清醒,便也没有拒绝。
赫家大宅之客房内,“女剑圣”赫恋凡扶玉灼阳躺下,玉灼阳本就介于半梦半醒之间,这一沾床,立刻就睡着了。
“女剑圣”赫恋凡没有急于离开,而是不由得端详起了玉灼阳的那张睡脸。
她突然发现,她很喜欢看他的那张睡脸。
这种感觉,跟与歌落雪相处时极为相似。
“女剑圣”赫恋凡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打算抽身离开,这时,忽听玉灼阳于睡梦中吟道:
“
念故吟
岁去岁来岁无言,重负三年不见天!
仙妣香消随风去,神考殒身坠狱炎!
无能独子忍辱生,尚有冤怨藏心绪,
不敢忘却前生事,未亡已置身后处。
凤鸣天清去乌云,直教妖魔成恶鬼!
妖恶今匿人潮海,匿海翻船可知悔?
昔时人间醉风流,一夕毁葬广厦倾!
物尽人死只零落,却不见辣手血衣有何盈!
九天火凤日夜鸣,千刀万剑剐□□,
岂知手中尽草糠,一纸空文无处觅。
积虑熬得目生浊,处心解疑成疾闷,
未取半分玲珑宝,独获三道赤血痕。
和氏绝玉生烟断,人慕之圆出缺纹。
可怜玉环碎荒地,破镜虽合失原魂,
而今醒梦风起地,可算无妄跨鬼门?
心疑先考不托梦,半句怨屈仍未闻。
今日吾心方明镜,灵愿惜命淡仇恨。
蝇营营余生鲜耻,狗苟苟延喘不羞。
然吾虽生犹葬死,心若乱麻百结纠。
天涯角,仇不终不休。
不谓人为与天意,但求心中无缺谬。
纵使未捷身先死,也照明月小渠沟。
前先考妣吾心念,未卜吾身何时丧?
吾今念故人笑嗔,他年念吾知是谁?
玉有温泽岁无迹,便是红颜枯骨时。
一朝玉碎芳菲落,天被地席两不知!
”
此刻,玉灼阳意识模糊,不暇自控,便将心中之事,哭了几声,念了几句。不想全被床前的“女剑圣”赫恋凡尽数听了去。她最初当玉灼阳是在念什么诗文,只管不由得点头感叹,直至听到“吾今念故人笑嗔,他年念吾知是谁”,“一朝玉碎芳菲落,天被地席两不知”等句,不禁悲恸而坐于床边。
她喃喃道:“灼阳,你果然是心中有事啊。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竟对歌落雪之外的男子心生好感,真是好生寡廉鲜耻……”
睡梦中,那恼人的宁波燕又一次现身,又在指着玉灼阳责备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玉灼阳终于明白,他为何能在梦中能认出宁波燕,因为他和宁波燕,其实早早见过。
宁波燕,曾是玉灼阳父亲的伙伴,父亲曾同她一起,共同致力于研究世间真理,不得不说,宁波燕是一个好的助手。但由于宁波燕的有些做法父亲无法认同,致使二人分道扬镳。即使如此,宁波燕仍对父亲极为敬重,张口闭口都是“玉先生”。
而父亲的名字,正是玉生烟。
玉灼阳,就是玉生烟和慕圆圆的儿子。
玉灼阳丢失了近十年的记忆,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典字楼“楼主”的七十二弟子之一,身份无他,只管以“玉灼阳”这个身份生活八年之久。直至他在“六道转轮王”之“枉死城”中,看到玉生烟遗下的那些笔记,他那尘封已久的往事才于脑海之中破茧而出。
他的本名叫玉温泽,是娘亲慕圆圆起的名字,寓意温润如玉、福泽有加。
玉生烟之三口之家,原本极尽幸福。作为顶梁柱的玉生烟,简直是个无所不能的天才,文学、武功、铸剑、书画、天文地理……在其界域之内,皆可称得上当世之顶级大师。一时之间,玉生烟风光无两,无数人想要拜他为师投入其门下,却都被玉生烟淡笑着劝走。他的成就已至前无古人,本该放眼人世,望尽风物,但他偏偏喜欢偏安一隅,自得其乐。
玉生烟的妻子,慕圆圆,亦是当时有名的美人。青有致的娘亲慕芳,正是慕圆圆的堂姐。慕芳之姿已是春风露华,慕圆圆之容貌,则更胜其姐。玉生烟与慕圆圆之间的结合,亦被称作“金玉良缘”。慕圆圆不仅貌美,更是心思纯洁,才情机敏。那首《圆满》,正是慕圆圆成婚当天赠予自己夫君的礼物:
“
圆之满满,滚滚无缺。
轮行车走,平其轼辙。
圆之满满,指心为径。
轮行车走,平其辙轼。
圆之满满,无差分分。
轮行车走,平其车洵。
”
这首《诗经》体的诗歌,意在表达慕圆圆的欣喜满足之情,她嫁得如意郎君,得以臻至完美,从此以后,她和夫君的路,夫君是车,她便是轮,她要让夫君行得平平整整,安安稳稳。
四年之后,慕圆圆有了身孕,慕圆圆抚着肚皮对玉生烟说:“如果是个女孩,就叫玉琢环!父为美玉,母为圆环,而她是我们二人爱情之结晶,叫这个名字最是合适!”
玉生烟笑着说道:“听你的!那如果是个男孩,又该叫什么?”
慕圆圆一噘嘴:“我还没想好呢!”
后来,他们的孩子就此降生,是个男孩。慕圆圆高兴得哭了半个时辰。她抱着这小小的婴儿,口中念念有词,仿佛要把这世间的美好全部告知给他……
世间的幸福,似乎是浓缩在这三口之家的小屋内,在这里,吸一口空气都是甜的。
若非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怕就是慕圆圆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自诞下玉温泽之后,慕圆圆的健康更是每况愈下。好在有夫君玉生烟的悉心照料,而儿子玉温泽也十分省心,故慕圆圆于那段时光之中,依旧非常欢乐舒心。
那个时候的玉温泽,过的还是这种天上人间的美妙日子,美妙得简直如同不真实的梦境。
他怎么也想像不到,此后这美好的梦境,虽然没有醒,却演变成噩梦。
九岁的玉温泽奔跑在泥泞的土路上,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纵使轻功不错,速度也比不上身后那些追杀他的杀手。他又一次摔倒了,又立刻便爬了起来,继续往前方奔去。
不行了……到极限了,自己真的太累了……双腿及双脚酸痛得无法忍受,他实在跑不动了……
那些杀手已是越追越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不停地缩小。
而玉温泽已是欲哭无泪,他于心中鼓励自己道:再跑一次,就跑这一次!这一次之后,若是还跑不掉,那自己只能认命!
玉温泽没有注意到,他已跑进五毒教的禁地“转生古池”。一进此地,便是烟雾缭绕,视野模糊,一阵好闻的香气流连于鼻尖。他辨别不了方向,又怕那些杀手追来,于是便摸索着前进的方向,不停跑动起来。
跑着跑着,他忽然感觉到有许多虫子停留在他的身上,再然后,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亦不知,那伙追杀他的杀手,徘徊在“转生古池”之外,意图在玉温泽离开禁地之时将他抓捕。
杀手甲说道:“别抱希望了!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往五毒教禁地跑!不出多时,只怕就要被里面的毒虫给啃成白骨了!”
杀手乙气个半死:“他奶奶的!这小子没了,最后的线索可就断了!我们拿到的那些笔记,谁他娘的给我们破译?!”
杀手丙一耸肩:“我们自己破译呗!还能怎么样!”
“他奶奶的!”杀手乙咽不下这口气,“我这就进去,把这小子抓回来!”说着,便纵身跳入这五毒教禁地“转生古池”范围之内。
“你疯了!快回来啊!”杀手甲和杀手丙急得大喊,真是利令智昏,这货敢入秋季之时的五毒教禁地,不要命了?
五毒教从立秋开始,便会封锁“转生古池”,炼制古法秘蛊,直至秋末。其境内之蛊法诡秘莫测,而且危险非常。据五毒教记载,多年以来,距今于秋季误入“转生古池”之人,多达十二,皆无生还。数据准确可靠,绝无可疑之处,因为这十二人,后来皆被五毒教寻到尸骨。
玉温泽于这个时节误入“转生古池”,便相当于草草结束自己这短短一生。而杀手乙非要追入如此凶险之地,便算得上为玉温泽、玉生烟、慕圆圆一家陪葬了。杀手丙摇着头叹道:“利令智昏,利令智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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