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灼阳留在不周山庄之内,坐立难安。他一边惦念着倾凤舞的安危,一边为那日对“女剑圣”萌生的“邪念”而羞愧。
而最近,“女剑圣”赫恋凡一直在外面跑,偶尔会回山庄,告知玉灼阳调查那个黑衣人的进度。每当“女剑圣”赫恋凡讲起这个,玉灼阳的心便是一阵刺痛,为他的念,亦为他的愧。
叶问山伤愈,素贞贞将他送出素问轩,他的内功比起往日,只剩五成,不过他没有自怨自艾,仍在向不周山庄庄主陶源申请,加入调查黑衣人的队伍。但陶源认为,他重伤初愈,犹待休养,就算要查,也得先养好自己再说,故没有答应。
这段时间,玉灼阳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他没用,真的没用。他没有“女剑圣”赫恋凡那以一击百的绝顶武艺,更无不周山庄庄主那手眼通天的人脉关系,亦无叶问山那勇者无惧的侠肝义胆……他比起他们,就是米缸中的一条米虫,有所进,而无所出。
他越是这么想,便越是心慌,越是心慌,便越是想逃避现实,每当如此,他都会翻开《凤鸣九天》,书本上记录的强身健体之法,会带给他身体上的愉悦,能暂时让他扰动不安的心头平静下来。
倾凤舞暂时居住在歌落雪的房间之内,歌落雪将床铺让给了倾凤舞,自己打起了地铺。
夜间。
倾凤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然,她试探着问道:“你睡着了吗?”
她本没打算得到回答,但歌落雪的回应来得很快:“没有。”
倾凤舞道:“还没睡啊?你在想什么?”
歌落雪回答:“我在想,该如何为你偷到很多很多的解药,这样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倾凤舞苦笑道:“不用了,你没有这个能力。我……认命了,不必为我冒险。”
歌落雪不说话了。
倾凤舞又问:“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要为‘赤铁手’卖命?”
歌落雪说:“我的全家,我爹、我娘、我弟,都被紫衣教布下了监控。我若是想要他们活命,就必须听从‘赤铁手’的命令。”
倾凤舞有些不解:“你对他们来说,有很高的利用价值吗?为什么他们要用这种方式如此折磨你?”
歌落雪的话语之中已经带了呜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偏偏要选上我!我若是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一定会改。一定会改!”
听过这些,倾凤舞亦是心痛:歌落雪是个不比自己幸运多少的人。
倾凤舞又问:“杀千刀的‘赤铁手’!你们以前一定是幸福的一家人,结果全都被他给毁了!”
不想,歌落雪的回应却有些出人意料:“不,其实在我被紫衣教胁迫以前,我过得也没有多幸福……”
原来,歌落雪的娘亲过世得早,他如今的娘,是他的继母,而他的弟弟,也是继母生的。自继母生了弟弟,本就对他不太上心的爹,心便更不在他的身上了。弟弟哭一声,歌落雪的爹就去哄,许诺买这个买那个的;而歌落雪干农活受了伤,皮肉掉了一块,歌落雪的爹甚至都没问一句……时日一长,歌落雪的爹、娘、弟竟不约而同地开始孤立歌落雪,好似整个家中,他这个做哥哥的,就是唯一的多余的人……
“什么?!”倾凤舞懵了,“他们就是这么对你的?那你怎么还……对他们如此挂念?甚至为了他们,甘愿为‘赤铁手’做事?”
歌落雪笑道:“因为,我想做一个如舜帝一般,拥有孝道的人。”
关于舜帝的美谈,读书人无人不晓,倾凤舞亦是清楚。简言之,舜的亲生父亲、继母、继母生的弟弟,十分讨厌舜,甚至三番两次地谋害舜,但舜依旧对自己的这三个家人出人意料得好。
而歌落雪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其实吧,”倾凤舞说,“我不太懂这些,因为我和我灼阳师兄,都是没有爹娘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师父把我们拉扯成人的。”
“冒昧地问一下,”歌落雪说,“这个‘灼阳师兄’,就是你的那个未婚夫吗?”
倾凤舞叹道:“是啊,但我已经不配嫁给他了。”
歌落雪开导她道:“别这么想,他如果真的珍惜你,是不会嫌弃你的。自始至终,这都不是你的错。”
倾凤舞心灰道:“别再给我希望了,这只会最后令我失望。我认命了,古人有言‘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但于我而言,是生是死,已不重要。”
歌落雪不知自己该如何安慰这个心死的姑娘,但他已下定决心,往后的日子,他要想办法给这个女孩自由。
夜,已深。
玉灼阳又一次坠入幻梦之中。
自己的声音又一次不受控制,开始诵读起奇奇怪怪的内容:“欲寻凤栖之地,以《凤舞九天》为风起地,循罗盘,通所录之地,一去不回,则至。”
——这究竟是什么?这句话的每个字他都懂,但整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时,宁波燕又一次闯入梦来,又一次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这时,梦境之中,又闪现起无数卷帙,玉灼阳竭力想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但每每只是读懂一两句,这些书本便一闪而过……
玉灼阳又一次被惊醒了。
这几天,他的睡眠,变得越来越差,失眠的时间越来越长。每当如此,他只能翻开《凤鸣九天》,打发无眠的漫漫长夜。
他这次只翻动了不过两页,书页便已见底,原来于不知不觉之中,他已将这本《凤鸣九天》读完。而这本书中的主人翁,在习得全套功法之后,选择踏上追寻世间奥秘的旅途。
“呼——”玉灼阳依照书本上的指示,终于将全套的强身健体之法,照葫芦画瓢地全部操演过一遍。他感觉自己的小腹区域,一片暖烘烘的,身上亦时不时地有点燥热,体温还有一点点的升高,这种感觉,有种莫名的舒适。他躺在床上,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关于倾凤舞的心事,又一次涌上心头。
“师妹,我……”玉灼阳呆呆地望着房顶,一时恍神。
那时,他们都还小,师父将他领到众弟子的面前:“他叫玉灼阳,从此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兄弟了。他排第四十二,所以四十三以后的你们,要叫他师兄。”
那时排行第四十三的倾凤舞,头一个提出了质疑:“为什么他比我们来得晚,却还是我们的师兄呢?”
楼主笑道:“他来典字楼,是比你们晚;但他很久以前,就是为师的弟子了!师父有他这个弟子,比有你们时还早!所以啊,你们该叫他师兄。”
“哦哦哦……”倾凤舞恍然大悟,随即拉过玉灼阳的手,问道:“那四十二师兄,你都会什么啊?”
那时的玉灼阳目光呆滞,摇头轻声道:“我……什么也不会……”
众师兄弟不禁哄笑起来,倾凤舞却不以为然:“笑什么啊!四十二师兄刚来典字楼,还没有会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这时,排行五十八的肖蔚起哄道:“师姐,你这么维护他,莫不是,看上他了吧!”
“哈哈哈哈哈——”孩童们又是一片哄笑,楼主不得不站出来维持秩序:“好了,不要再开师兄师姐的玩笑了,都去完成今天的功课!凤舞,为师见你和你四十二师兄很投缘,就暂时把他和你分为一桌,你可愿意?”
倾凤舞回答:“愿意!”
不远处的肖蔚神情有了一点难过:其实一眼看中玉灼阳的人的确不是她倾凤舞,而是她肖蔚。
此后,众弟子便一起读书、一起玩耍,玉灼阳初时还有些拘谨,似乎不爱说话,后来便放松不少,目光也渐渐恢复了颜色。
一日,玉灼阳正在练字,宣纸刚好用完,便对同桌的倾凤舞说道:“师妹,我宣纸用完了,借我一张。”
倾凤舞摇头:“我也没带多余的。”这时,邻桌的肖蔚突然插进来,将一张宣纸放到玉灼阳的面前:“来,师兄,用我的,我带了很多呢!”
玉灼阳道谢道:“谢谢。”随即继续练起字来。
下学时分,课余,玉灼阳问倾凤舞:“师妹,听闻师父喜欢吃小烧饼,你知道吗?”
倾凤舞一言不发。
玉灼阳以为她没听见,便又唤道:“师妹?师妹?”
倾凤舞故意扭过头,一副不理他的样子。
玉灼阳有点懂了,倾凤舞应该是生气了;但他又不全懂:她为什么生气呢?
过后一整天,倾凤舞都不愿意跟他讲一句话。此后很久,玉灼阳才了解倾凤舞的心思。女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是有私心的,她接受不了自己的灼阳师兄,用其他女孩子的宣纸。
而肖蔚那天,其实并没有带多余的宣纸,她把有限的宣纸分给了玉灼阳,所以最终未能完成师父留下的功课,因此受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