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程翊揣着一腔怒气到顺天府,不料被衙役挡在门外。
他和府尹不算相熟,只有些许金钱来往。
之前赵雅馨和离不成,闹到了官府,他花了些银子摆平,才勉强打消了她的念头。
以往对府尹有事相求,过程顺畅无比,这次不知为何,府尹让他吃了好几日闭门羹。
他求官不得,归家后又要受戏子骚扰,脸色不过几日就变得蜡黄,眼下的青黑更显气色难看。
这日他又到顺天府,正巧遇到外出归来的董师爷,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拉住董师爷,“师爷,想必你都知道了,我家最近不得安宁,只盼府尹大人能为我做主啊。”
董师爷试图挣脱他的手,奈何这厮蛮力太大,挣扎不得。
“张公子,你的家事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大人可不能明目张胆偏袒你。”董师爷疼得五官皱成一团。
张程翊不肯作罢,“那怎生是好,没有大人为我做主,我找谁说理去。”
董师爷好言劝告他:“这件事你就私下了结,莫再计较了。你一人听戏不打紧,别扰了街坊领居的清净。”
好不容易送走张程翊,董师爷回到后堂向府尹交差,把在门口遇到张程翊一事也一并交代了。
“大人,张程翊又来找您了,我适才彻底把他打发走了,料他之后不会再来了。”
府尹颔首道:“最近朝廷反贪之势盛行,这节骨眼上我们不可为了小利害了自己。”
少了一人给张程翊撑腰,他不再得意忘形。
怏怏不乐归家,耳听外面锣鼓声不绝,他愈发心烦意乱,把小妾为他准备的膳食统统打碎在地。
小妾被吓得眼泪扑簌簌地流,“夫君若是嫌外面吵,给些银两把他们打发走便是,何必在这与我置气。”
张程翊没好气回应:“你说的倒轻巧,那些无赖是能轻易打发的吗?我不交出赵雅馨的嫁妆,他们就不会罢休。”
小妾柔声安抚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现在成了人人传言的笑话,你如今抓着那些嫁妆不放,能有何用?”
名声和金钱都是张程翊的体面,缺一不可。
他愤愤然道:“田产铺子有一半都在她名下,我要是把这些都交了出去,你觉得我还能有余钱养你吗?”
小妾冷哼一声,“不养便不养,原来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还比不上你的几个臭钱。”
“是我说错话了,阿苒莫生气。你我之间怎是钱就能衡量的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待你。”名声和金钱不能丢,美妾也是不能舍弃的,张程翊赶忙认错。
“你当真想对我好的话,就把门口那群戏子送走。”
话题又回到了原处。
张程翊为难道:“我都说了,嫁妆不能还给她,特别是春华楼,每日都有不少官员光顾,是得之不易的人脉,我如何能撒手奉还?”
小妾轻笑一声,“夫君你就这么小瞧自己么?没了那些嫁妆难道就不能活了?你自己这几年又不是没有私产,好好经营下去,总能有得势之时,眼下你斤斤计较着他人财物,只会惹人笑话。”
张程翊眼波一转,认为确有此理。
“外面的戏子总有一天会走的,可你在外头的名声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挽回的,不如趁早与赵雅馨和离,与她好聚好散,外人看完这一出热闹,过不多时就会忘了。”小妾盈盈笑着,知晓自己的规劝起作用了。
张程翊思量再三,终是决定按照她的建议去做。
他命下人开门,见“赵雅馨”在藤椅上打盹,走到她身旁,靠近她的耳朵,刻意提高嗓子说:“我们今日就和离,你快起来!”
沁云蛾眉倒蹙,扬手一巴掌打在张程翊脸上,“臭无赖,竟扰我好梦。”
张程翊对妻不仁不义,沁云早就看不惯他这般丑恶嘴脸,此时有意借题发挥,笃定他不敢发作。
“你……”张程翊一手捂着脸,半响说不出话来。
“从前你可不是这样子的!你的温柔贤淑竟是装出来的吗?”
沁云抿了抿唇,故作可怜状,“从前的你,在我眼里也不是这样子的,我的改变,无非是在学你。”
张程翊无言以对,只觉脸上的痛楚传遍全身。
“你方才说要与我和离是吧?”沁云说回正事。
张程翊怔怔点头。
沁云把准备好的文书递给张程翊,“喏,现在就签字。”
张程翊顾不得肿胀的脸颊,把文书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最后签字画押。
“当初嫁给你是我看走了眼,早知你是个忘恩负义的懦夫,我就不该与爹娘断绝关系。从今往后,你我形同陌路,这段孽缘就当是我遇人不淑的代价。”
沁云代替赵雅馨,把这么多年的怨与恨宣之于口。
张程翊垂着头,不敢再直视她。
赵雅馨看着自己期盼多年的和离书到手,欣喜之情难以言喻。
“这么多年寄人篱下,我早就对和离不抱希望了,多亏三位贵人相助,否则我不能这般轻易与他断绝关系。”
沁云给赵雅馨一个满怀拥抱,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能帮到你,我们也很高兴。”
谢婳满心喜悦,柔目看着赵雅馨,“是啊,这点小忙不算什么,少了他的束缚,以后你能活得更自在些,帮你是应该的。”
顺利脱离多年困境,赵雅馨没有哭,而今听到谢婳和沁云的言语,顿时眼眶泛红,泪水垂落。
“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们。”她呜咽着说。
“有一事不知小姐愿不愿意?”黎昭文问道。
“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可以把春华楼卖给我吗?”
“只要一座春华楼就够了吗?要不要我把棋盘街的铺子送给你?”赵雅馨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谢婳调笑她:“傻孩子,哪能做亏本生意,天底下可没有买酒楼送铺子的买卖。”
赵雅馨一心只想回报她们,不管其他,“除了春华楼外,你们还想要什么?我有许多地段好的铺子,都可赠予你们。”打开装有契纸的木匣,翻找春华楼的契单。
“不必了,我们只想要春华楼。”黎昭文向谢婳和黎昭文使眼色。
谢、沁附和道:“是啊,多的我们都不要。”
赵雅馨无奈一笑,当场便与黎昭文签定文契。
黎昭文署名为姜南枝。
谢婳着意看了眼黎昭文的签字。
晚间回程,她问黎昭文:“姜南枝是你捏造的名字?从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姜是皇后的姓,南枝是黎昭文的小名。
黎昭文随口糊弄:“是戏文里主角的名字,我不能以真名示人,仓促间就用了这个名字。”
谢婳“哦”了一声,不再纠结此事,“明天约了则卿来吃饭,你记得同他一起回来。”
临近六月,皇帝却仍无择选太子侍读的意思,黎昭文渐渐心急。
她向杨宗道坦言过自己想当太子侍读,杨宗道对此没有异议,只让黎昭文静心等待,其他由他安排。
这日在内阁考试结束,杨宗道没有立即离开,现场批阅所有考卷。
每月考试的名次都是公开透明的,黎昭文已经多次连续占领榜首,对现场批卷颇不以为然。
心不在焉的她只想着顾景渊现在是否在外面等待。
与顾景渊坦白身份的好处有许多,譬如她不必再伪装,譬如顾景渊对她比从前收敛了许多,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或许谢婳觉得黎昭文忙碌起来就会忘事,约顾景渊到家吃饭时,总要求黎昭文与他同归,避免黎昭文爽约。
每回顾景渊总是主动到文渊阁等黎昭文,其他庶吉士见提督大人不厌其烦地等待,私下都认为黎昭文和顾景渊关系匪浅。
现在已经散值,不知顾景渊是不是已经在外面了?黎昭文望眼欲穿。
“今日我有一事要宣布。太子侍读一位空缺已有半年,陛下有意在你们之中择选。”杨宗道的话拉回了黎昭文神思。
他命人传阅以往的考卷,继续说道:“陛下已经亲阅你们以往的考试成绩,太子侍读根据成绩最优者决定,如有异议可当面提出。”
大家心知肚明自己的成绩,毫无异议。
杨宗道颔首道:“那么太子侍读的人选便是黎昭文了。”
众人纷纷祝贺黎昭文,在他们看来,这个位置是黎昭文应得的。
杨宗道适时打断道:“好了,我要和昭文去面圣,你们可以改日再聊。”
黎昭文和杨宗道迈步出门,果见顾景渊等在门外,他对杨宗道躬身施礼。
杨宗道问:“提督有事找昭文?”
顾景渊点头,杨宗道笑道:“不巧,昭文要和我去面圣。”
顾景渊看了一眼黎昭文,说道:“无妨,在下正好有事要告知陛下,我能与你们同去吗?”
杨宗道欣然答应。
三人一路上不发一言。
与顾景渊同行,黎昭文不感意外,以为他只是单纯向皇帝汇报军中事。
她全然沉浸在当选太子侍读的喜悦中,无暇思索其他。
从内阁到谨身殿的这段路程,是黎昭文生平走过最短暂的路,仿佛不过须臾就到了。
皇帝和太子都在殿内,黎昭文久不见太子,思念之情顿时溢于言表,两眼直勾勾盯着太子。
太子对黎昭文充满了好奇,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顿有几分亲近之感,他微微笑了笑,回应黎昭文的目光。
大抵不是私密的国事,皇帝同时与黎、杨、顾三人一齐谈话。
他先问顾景渊来意:“则卿,你来是为了你父亲的事?”
顾景渊回答:“是,臣念及父亲旧疾复发,盼殿下能允许臣回宣州侍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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