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许庭薇脸盲,她和方渔正经见面的次数不多,何况时隔三年,方渔又拿帽子墨镜胡茬改头换面,超级加辈,和金珏同样的年纪,被叫叔叔也不辩驳。
方渔和金珏刚谈恋爱那会儿就已经是个钓鱼佬了,有段时间,金珏被多巴胺控制得脑抽吃鱼吃到看见鱼就反胃,碰巧失眠熬夜导致月经推迟,以为自己怀孕了吓个半死,才被动让方渔把钓来的宝贝们全部送人或卖给饭店。
分手后,多巴胺戒断,方渔从一个普通的钓鱼佬变成了该死的钓鱼佬。
这狗东西迟早哪天甩鱼钩甩到电线杆上被电死——金珏这样恶毒地想过。
金珏的泳衣外套了一件白色的防晒衣,两侧的拉链口袋鼓鼓囊囊,许庭薇从她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巾,蹲下来给她擦腿上沾到的泥沙。
“你真的没认出来啊?”金珏仍旧压着嗓子。
“什么没认出来?”许庭薇暂停擦拭,仰起头,皱巴巴的,一脸不解。
“他。”金珏眼珠子一勾,贼兮兮瞥到方渔身上。
许庭薇转身,顺着金珏的视线看到钓鱼的叔叔正朝两人伸长右手,手里拿着一叠创口贴和一瓶碘伏,左手仍抓着钓鱼竿。
“阿妹。”
许庭薇走过去接,道过谢后俯身撑着膝盖,好奇地打量钓鱼叔叔的脸,还真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叔叔,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啊?”
叔叔说:“昨天。”
这野人怪幽默的,金珏轻笑一声,把许庭薇叫回来,许庭薇在给金珏抹碘伏贴创口贴的时候被告知真相,惊得险些一屁股坐地上烫开花。
许庭薇哀嚎一声,说:“你不是说FBI想抓他都难吗?我们回去吧。”
“干什么回去?没事的,你去游吧,我是游不了了。”金珏指指自己小腿上的战损妆。
许庭薇的眼神在姐姐和前姐夫身上来回打量,前任见面,最尴尬的人竟然是她。
“去吧,出发之前都是你提的要带泳装。”金珏拍拍许庭薇的肩膀。
许庭薇一脸纠结,把剩下的碘伏和创口贴还给方渔,顺嘴说了句“谢谢姐夫”。
方渔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把东西塞进渔具包侧袋里,许庭薇之前一直这么称呼他,仿佛“姐夫”就是他的姓名。
却听许庭薇突然大惊失色,慌不择路:“不,叔叔,不,哥!”
算了。
许庭薇狂奔出去,海豚似的跃入河中,溅起璀璨的水花和一弯细长的转瞬而逝的彩虹。
她在河里游,有事可做。
金珏没事可做,站得腿沉,有静脉曲张的危险,既没手机也没烟,干晒太阳。
方渔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好长时间没钓着鱼,伸长一只腿,左手从裤兜掏出烟盒,掀了盖抠一支塞嘴里夹着,再掏打火机点燃,烟雾吸进去,从带笑的唇角吐出来。
金珏听到打火机的咔哒声,闻到淡淡的烟味,转头去看方渔,一只脚挪离底下稳固的大石块,身体就摇摇欲坠,被迫把脚收回。
要不要去搭话?
借了创口贴和碘伏,能再借一支烟吗?
金珏走过去,看方渔右手持杆,就到他左侧蹲下,伤口被拉伸,虽小,但痛得要命。
方渔左手夹着烟,滤嘴有濡湿的痕迹。
金珏还没开口,就浑身燥热,怪衣服穿得太多,怪方渔像是完全没看到她,防晒衣的布料很薄很光滑,泳衣的形状一清二楚,她把防晒衣脱掉,任由它掉在地上,围成一个弧形,鱼竿动了。
金珏迅速把方渔手里的烟抢走,免得影响方渔收杆,鱼杆鱼线狂摆,拖上来一条两斤左右的草鱼,扔进桶里,溅出腥臭的水花,金珏躲了一下,把烟塞进嘴里。
方渔转头看她,眉头皱起,露出一种“我们很熟吗?”的表情,但眼睛被墨镜挡住,看不清更深层的情绪。
金珏深吸一口烟,星火点亮,过了肺吐出来,用持续燃烧的烟尾指了下鱼桶,解释:“太腥了。”
方渔显然觉得这个解释不够合理:“知道腥你还凑过来?”
金珏抿了下唇,改口:“我想跟你借根烟。”
方渔:“什么时候还?”
金珏:“……”
方渔的视线向下,看到两团拥挤的肉,舔了下嘴唇,顺势上牙咬住,无论爱情如何破败,其始发点不会枯萎。
金珏没发现,“给你打钱算了,你都抽过的,也不是整根。”她把话说完,耳朵有些发烫。
方渔看着他的烟在金珏嘴里吞云吐雾,喉结蠕动,挪开视线,把活蚯蚓套上钩,带着点口音朝前方喊:“阿妹,你躲开些。”
躺在河面的许庭薇哦了一声,脚丫子蹬得似螺旋桨,胳膊打转,人形小船开远出去。
金珏自觉捞了衣服走开,等方渔再次把鱼钩甩出去,她走到水边,把防晒衣垫在屁股底下坐下,把脚浸在水里,许庭薇游high了拿水来泼她,姐妹俩打闹起来,把方渔忘掉。
下午四点半过,紫外线依旧毒辣,许庭薇在水里扑腾饿了,要回民宿,方渔仍坐在折叠椅上钓鱼。
许庭薇搀金珏走远了,小声蛐蛐,不慎又叫了声姐夫,马上收回,“他爸妈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自己儿子将来会变成钓鱼佬,才取这个名字啊?”
金珏觉得好笑,肩膀颤了两下,“没有,因为他爸也是个钓鱼佬,这叫传承。”方渔当初是这么跟她解释的,是真是假不清楚。
许庭薇没谈过恋爱,没有和前任重逢的经验,觉得金珏笑得这么开心有些奇怪,又问:“你刚刚抽的烟是不是姐……他给你的啊。”
“我抢的。”金珏捂嘴偷笑。
“你们当初为什么会分手啊?”
金珏不再笑,眼神逃到旁边的菜地,辣椒、茄子、豆角,“异地恋分手很正常。”
“可是你们大学已经异地四年了。”
“……”
回民宿洗了澡吃完饭,许庭薇这一整天玩得很过瘾,躺在床上刷着刷着手机就睡着了,金珏在手机摔在许庭薇脸上之前,把它剥出来,掐灭,放床头柜上。
熄灯。
金珏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屋外虫鸣,她穿上衣服,拿手机灯照着以防撞到什么东西吵到熟睡的人,轻轻开门,悄悄带上,走廊上能听到楼下大厅的谈话声,微风拂面,虫声更清晰。
楼下的灯光亮着,她看到一辆银色的小电驴停在院子里,有点眼熟,好像从河边回来的路上见到过。
金珏下楼去,刚走到楼梯口就发觉不对,谈话的音色有三种,其中两个是老板和老板娘的,剩下一个较为年轻,像方渔。
他怎么会在这儿?
金珏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做贼心虚似的蹑足下去,大厅的实木桌子上围着三个人,老板、老板娘,还有方渔。
方渔摘掉了帽子和墨镜,他的头发比从前留长了些,自然卷更明显。
三人用方言沟通,桌子上摆着紫砂壶茶具,有噪音,来自一只冒泡的水桶,几只大小不一的鱼在里面游动,氧气泵在运作。
金珏听到方渔管老板叫大爹,也就是大伯。
本地的方言不难懂,金珏却听不进半句话,她看到三个人都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方渔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大概是普洱,不知道跟他大伯又说了些什么,突然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方渔的目标就是她,金珏被逼得后退,后脑磕到柜子上,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咸味、洗衣粉味,还有某种特殊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气味,让她觉得安心,不自觉想靠近他,甚至抱住他。
他突然低下头,她期待他的吻再次落在她的嘴唇上,又害怕,关键时刻撇开脸去。
“以为我要亲你啊?脸这么红。”方渔的嗓音压得很轻很低,姿势也压得很轻很低,口鼻温热湿润的气息吹到金珏耳朵上,鬓角的发丝打颤。
他伯父伯母都在旁边看着,怎么可能会突然来亲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岛国动作片看多了,以为谁都是熟睡的NPC丈夫啊!?
真丢人。
金珏的脸更烫,余光里看到方渔伸出双手,她回头,看到一大玻璃罐的陈皮,恼羞成怒:“大晚上喝茶也不怕睡不着。”
方渔歪了一下头,带着点嘚瑟:“我好睡得很,记得还烟。”
金珏迅速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拔出一根递给他。
方渔瞥了眼,目光移回金珏的脸:“不是说打钱吗?”
“联系方式都删掉了。”金珏像只生气的老母鸡似的往前昂头挺胸,“比你的贵,还完整,爱要不要。”
方渔把烟抽走,夹在耳朵上,抱着陈皮回原位,大爹大妈有些好奇两人竟然认识,方渔睁眼说瞎话回复不认识。
金珏回楼上睡觉,躺床上回忆了三小时和方渔的过往,又哭又笑,愣是没睡着,到阳台上猛抽烟,肺都快熏黑了,越抽越精神,把夜熬穿,直到听见公鸡打鸣,掐灭最后一支烟,钻回被窝坐在床头。
许庭薇昨晚睡得早,6点刚过就醒了,伸了个懒腰,看到表姐坐在床头,两眼发直,鬼似的,吓她一跳:“哎呦老天啊,姐,你这是一晚没睡还是刚醒啊?”
金珏深思熟虑一整晚,说:“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啊?为什么?”
金珏掀开被子,把脚钻进拖鞋,从前和方渔躺一张床上每回睡眠质量都特别好,现在也是因为他,失眠更严重了,不见面想得要命,见了面避之不及。
她两脚踩实,走下床,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傻愣愣地问:“地震了?”
许庭薇屏息凝神,眼珠子朝房间里画圈圈,“没有啊。”
金珏把手背贴上额头,靠北,不会发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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