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子刚想说“没错”，就看见靠在墙上的言雅缓缓直起身子，似笑非笑说：“理论上是完美，但是别忘了一点：监控显示上原离根本没有进入音乐楼！人都没来哪里来的藏尸、抛尸一说？”
声音惊飞枝头的喜鹊，四下只余“沙沙”枝叶摇晃。
璃子抿嘴：“是不是看漏了？”
高明摩挲下巴：“不是我找理由，我觉得可能是因为画面模糊导致我们没办法一眼认出来。可是为什么没有一眼认出来呢？”
湘子歪着脑袋。那段监控高明给她看过，确实模糊但是可以通过外形特征辨认相关人员。比如金黄卷发的是未央，短马尾提着琴包站在门口等人的是鹿鸣，23:30提着小提琴包出现的黑色直发女生是明日香。难不成……
“有没有可能上原离改变外形了？”湘子脱口而出，正对上惊讶的四人。她摆手解释：“我只是推测。因为我们是通过家属提供的近期照片在监控里寻找上原离，那么真实人像与照片相差很大的话第一时间没发现也很正常，更何况是模糊的录像呢？”
言雅蹙眉，高明托着下巴说了句：“有道理。”
湘子觉察到松本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凶神恶煞的面庞配上眼睛的刀疤让湘子不禁咽唾沫：好吓人的警官……
忽然，一抹微笑展露在松本唇上，他点头说：“不愧是小桥同学，如课长所言你很不一般。”
湘子挑眉。这事真奇怪，她不记得和松本警官介绍过自己的姓名，也不认为自己声名远扬到能引起警方的注意。她寻思着所说的课长。松本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那么他口中的“课长”应该也是搜查一课的课长。搜查一课的课长是……湘子眼睛微微睁大，她想起来了，那确实认识，只是没有小田切敏郎叔叔那样熟稔罢了，毕竟是空降过来的。
“松本警官，那我们现在……”高明打断了湘子的思绪。
松本看着窗外，良久说：“今天就到这里，我回去反馈一下情况再做部署。你们也早点回去。”
湘子看见高明对她温和笑着，手在裤腿那里摇了摇。
学长，你要干啥？
她虽然不知道高明具体要干啥，但是看见言雅了然的神情，就知道是让他们先不要走。于是她和璃子对视，两人点头。
四人乖乖说了声“好”走出门。
脚步声减弱，湘子微微探出脑袋：“人走了。”
“啪”一支钢笔落在走廊，吓得湘子缩回脑袋，转头看见言雅双手插兜走出教室捡起笔：”确实没人了。”
神经病，试探前不先说一声！湘子“哼哼“着走出来。高明、璃子跟着走到走廊。
“现在做什么？“言雅转身。
高明指着写有“古典钢琴音乐教室“门牌的房间说：”你们不是还没看过那个房间吗？正好瞅一眼。”
言雅下巴扬起，插兜走向教室。璃子迟疑几步，也跟上去。
“你不会想让他们亲亲抱抱举高高吧……“湘子回想起她和高明狼狈的经历，侧脸低声问。
高明嘴角上扬，手挡着嘴：“你不会是故意和我抱抱举高高吧？”
当然不是！我是因为身高不够看不到里面……湘子看着高明笑得得意，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这么问的，学长你就是个假正经的腹黑猫猫！
笑够，高明正色说：“正好，我也要问你‘钓鱼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湘子拿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埋怨：“你自己不会打开看看吗？”
说罢，把手机屏伸到高明面前——上面写着“怪谈再起，上原离惊现音乐厅？”
“舆论哗然哦！”湘子像小狐狸一样笑了。
我可是新闻系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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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论坛一篇名为“怪谈再起，上原离惊现音乐厅”的帖子引发轩然大波。博主不光分析了怪弹钢琴实为混合式钢琴可以远程操控，还通过怪谈发生的日期推测出凶手是为了表达爱情才制造怪谈，并且声称在昨天晚上看见神似上原离的身影进入音乐厅。最终得出结论：上原离就是怪谈的始作俑者。
“有道理呀，她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很可能知道钢琴可以远程操控。”一个网友回复。
“但是她的残肢不是被发现了吗？”另一个网友反驳。
“说不定她是有什么自｜残倾向。”一个网友推测。
高明看着越来越激烈的讨论，嘴角上扬：“你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把怪谈的始作俑者和碎｜尸案的凶手都炸出来是吗？”
他开始欣赏眼前女孩的手腕了：湘子昨天和他商量完“钓鱼计划”就拜托璃子远程操控钢琴制造怪谈，今天一早就发了帖子，行动力一级棒。
湘子摇摇手指：“不光如此，我还想从网友们口中扒点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高明点点头，继续往下看。
“太恐怖了，她给谁示爱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啊！”一个网友说。
“据说她和她男朋友闹矛盾了哦，说不定想要挽回。”一个网友分析。
一个名叫“此生不再爱”的网友在下面发了上原离和森田正男的狗血感情史。说本来森田正男和小泉奈美是一对，结果在一次神奈川老乡会上，森田正男和上原离见面了，上原离对森田正男一见倾心开始刻意接近。两个人就好上了，经常背着小泉奈美私会，一次被小泉奈美撞见，三人发生激烈争吵，最后森田正男对小泉奈美提了分手，立刻投入上原离的怀抱。
高明下拉页面，看见一片骂“狗男女”的回复，摇摇头。
“学长对此什么看法？”湘子脸挡在手机屏幕前，一脸八卦。
高明脑子里回响着感情史里“他的指腹擦过她的手背，替她抽出那本《情人》”“她跟他一起去看《昭和四十二年》的电影”等语句，头微微低下，距离湘子脑袋一个拳头的距离，抿笑答道：“我觉得非当时人不至于如此详细，所以这应当是小泉奈美本人发的。”
能冒险在公众平台发狗血揭露帖，其对森田正男和上原离的恨意可见一般，看来论动机她还是有可能行凶的。高明觉得这几天自己有点人格分裂，前一秒因为抛尸位置而觉得大和穆是凶手，现在又因为动机觉得小泉奈美是凶手。
湘子露出小狐狸一样的笑，拉动界面将一条评论停在高明面前。
评论写着：“那个女人可喜欢沾花惹草了，上个月我还看见她收了大和教授给她的礼物呢。”
高明眯眼，手指在这条屏幕上打转。他们之前一直找不到大和穆的杀人动机，现在动机隐约出现了但还是不够具有可信度。
“我也看见了，大和教授经常带着上原离去教工食堂吃饭”下面接了一条评论。
高明微微点头，问湘子：“老师带学生去教工食堂吃饭是常有的事吗？”
“一般是教师子弟或者特别喜欢的学生。但是我觉得经常不至于。”湘子手指勾在嘴角，“这些评论都不能板上钉钉，只能捕风捉影。”
高明“嗯”一声，目光落在一个名为“薛定谔的猫饼“的评论。评论的基调完全与前面一众吃瓜者不同，完全是在为上原离翻案，声称上原离和森田正男本来就是一对，是小泉奈美不知好歹想要去抢同学的男朋友，没有成功，恼羞成怒下才一直造谣。并且驳斥大和穆和上原离有染的传说，坚称只是普通的师生情谊。
“你说这个有没有可能是森田正男。”高明嘴上问湘子，实际上心里已经有90%的把握了。看见自己被称为“渣男”还被戴绿帽子，正常的男性都没办法做得住。更何况通过言雅表述，他觉得森田正男是有点偏执的那种人。
湘子点点头：“我觉得不是可能，是就是。谁会没事叫‘薛定谔的猫饼’？”
高明笑出声，觉得湘子关注的点虽然用处不大但是很可爱。那他和言雅的网名可以怎么改和学科有关呢？或许他可以叫“追判例的人”或者“请求权产生了”，言雅可以叫“六法全书没背熟”或者“这不违法哦”。想到这他的嘴角压不住了，觉得“六法全书没背熟”这个网名就是为言雅贴身打造的。
高明看见湘子眼中八卦的火苗再度燃起，尴尬咳嗽一声继续下拉页面。
有的同学站“薛定谔的猫饼”，有的站“此生不再爱”，有的纯看热闹不嫌事大。后面的评论也发雷同，正当高明想把手机还给湘子时，他的手忽然定住。
“大家不觉得这个博主分析的太头头是道了吗，就好像她对这个事情完全知情？”
有人开始带节奏了。高明的兴趣重燃，快速往下拉。
“对呀，知道自动弹奏，甚至分析出怪谈被人刻意打断了两次，不会她就是刻意打断的人吧？”
“该不会是上原离失踪案的凶手自曝了吧！故意让我们讨厌上原离进而不管她死活！”
“最近一直有人在问上原离有关的事情，好可怕。”
高明把手机还给湘子，眉头微蹙：“有人在给你泼脏水。”
湘子满不在乎把手机收起来：“那咋样？我们已经收集了森田正男、小泉奈美以及大和穆的杀人动机了。”
高明只是点头，他本来应该高兴，但是后面评论的激烈转向让他有点心慌，就像是厄运敲响了丧钟，可是你并不知道这个钟是厄运敲的。
“我之后让璃子去看看能不能查到那几个人的IP，这样我们就可以进一步锁定人员了！”湘子兴高采烈，忽然静下来，水汪汪大眼睛疑惑看着高明，“学长，你怎么一脸凝重的样子。”
高明惊醒，摩挲下巴坦言：“不，我只是有点在意最后带节奏的评论。”
“那就连那个评论的IP一起查。”
湘子的得意没有让高明放松下来，他看着少女颤动的睫毛，心里的阴霾久久不能消散：小桥，恶意带节奏证明我们被人盯上了。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真正的担忧，又怕杞人忧天的想法增添他人的烦恼，最终叹口气没说什么：反正只要加倍小心就没事了吧。
脚步声传来，言雅背着手走过来：“我们看完了。”
湘子姨母笑着问：“是亲亲抱抱举高高看的吗？”
言雅一脸鄙夷，看看湘子，打量下高明：“你们是亲亲抱抱举高高看的吗？”
田边你可以住口了，我怎么可能会和湘子小姐作出“亲亲”这样逾矩的事情。高明扶额不想去回想之前狼狈的第一次合作。
璃子搬着立方体形状的凳子，进入一个教室再出来，红着脸解释：“因为我个子矮，田边学长就去隔壁空教室给我搬了把凳子垫在脚底……”
这比“亲亲抱抱举高高“更显的我和小桥很傻……高明深深叹了口气，埋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找个东西给湘子踩呢？
“我怎么记得古典钢琴教室的座椅是阶梯式的？”湘子问，“每个教室不一样吗？”
言雅手插回口袋点头：“我刚才去寻了一圈，感觉这一层就那一个教室是这样的。可能那个教室比较老，其他都挺新的。”
阶梯式的座椅吗？“不可搬动““有层次”等几个关键词在高明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有点荒唐的想法出现：上原离的尸体会不会藏在阶梯式的座椅里。但是他又觉得不太可能，这要求座椅内部要是空心的，但是空心的座椅又怎么能承载学生的重量呢？
“等下。”言雅忽然比了个“嘘”的姿势，“楼道有声音。”
“哒哒哒”
湘子拽着璃子藏到空教室，言雅抵住门，高明瞧瞧往外看。
矮胖矮胖的影子先探出楼道，接下来是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中年男人。手电光打到高明等人躲藏的地方，湘子小小声问了句：“学长，是谁？”
“谁在那里！”保安大叫一声。
璃子吓得捂住脑袋，湘子抱紧璃子，言雅和高明对视一眼，蹲下身手挡在两个女孩头上，高明走出去：“抱歉，我们刚关灯准备离开。”
“练习的学生吗？”保安皱着眉头，“赶快回去了！”他摆摆手，转身走开。
高明看着保安腰间摇晃的一串钥匙，心想里面肯定有一把是古典教室的。他不自觉伸手去够，内心一个声音让他停下来——还是等警方吧。他看着那间阴暗的教室，不知道是本能的恐惧驱使他不要进去还是理性逼迫他依赖警方。
“学长？”
湘子的声音传来，高明回头看见三人一次探出脑袋，他被逗乐了：“出来吧，保安走了。”
三个人小心翼翼出来，言雅左顾右盼一番才说：“现在呢？”
高明建议先把两位小姐送回宿舍，然后他们再回宿舍。湘子、璃子附议。四个人下楼的时候，言雅顶顶湘子胳膊，指着自己肚子说：“你打算怎么赔我轻伤费用啊？”
高明走在最先面，脚步顿了一下：第一，田边你的伤势绝对不构成轻伤；第二，是你先吓两位小姐，小桥的举动顶多算正当防卫；第三，我鄙视你向女生耍赖要赔偿的行为。
“赔偿？可以呀，你和我哥要去！”高明回头，看见湘子摇着手机，像只猖狂的宠物狗。
这个比喻真的很失礼……高明在心里说了声抱歉，但是想不出更贴切的比喻了。
“有本事你打。”言雅满不在乎的声音传来。
田边，你总是这样又怂又爱玩。鉴于对言雅性格的了解，高明觉得言雅其实是有点怕湘子哥哥的，不然湘子怎么会每次都拿这个威胁言雅，言雅每次都只敢嘴上强硬。
“打就打，谁怕谁！”
哦？高明觉得有意思，拉扯了五天终于关键人物要登场了。
“你不怕你哥哥睡着被吵醒骂你？”
田边，你果然怕了。高明嘴角翘起，推开音乐楼的大门，抵住请两位小姐先行。
湘子经过高明时点了下通讯录里“哥哥”，“嘟嘟”忙音传来，她转头一吐舌头：“我哥哥可温柔了，怎么会骂我呢？”
明明前天还说哥哥冷血无情……高明等言雅走出去，才把大门合上。他其实很好奇湘子的哥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有一个这样跳脱的妹妹还能不疯……
电话接通了，湘子挑着眉开了免提，接着嗲嗲说：“哥哥～”
“什么事快说。”
冰冷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对方似乎刻意压低声音。高明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哥哥和妹妹通话，余光扫向言雅笑不出的脸，默念一句田边你自求多福。
湘子撒娇着说：“哥哥！我有要事找你，你怎么这个语气……”
“我在开会。”很简单，可以听出有点不耐烦了。
湘子撇撇嘴，嘟囔了句什么玩意深夜十一点了还要工作，嘴上继续埋怨：“我要和你告状：田边言雅吓唬我，我踢了他一脚，他死皮赖脸要我赔偿。”
“小桥湘子……”言雅咬着牙。
高明觉得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湘子这种告状的劲，让他似曾相识。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很担心妹妹的安危，安慰几句再想解决办法。
“那是你不对了。”
对面的回答让高明很意外，但下一句话直接超出他理解范围。
“没有打死反而让对方还有力气找你要赔偿，真是失败。”
明明对方是笑着说的，而且八成是玩笑话，可是每个字都像是从寒冰里凿出来一样让人鸡皮疙瘩落一地。高明有点不适回望了一眼言雅，对方没有发怒反而把头撇到一边。他有点惊讶，看来田边不是仅仅是怕对方，应该说是敬畏了。
“哥，那你说怎么办……”
湘子的手机被言雅抢过去，言雅像一只哈巴狗一样笑着说：“秘书呀，你忙你的，我和小桥小打小闹你不要在意。”
“好。我不在意。”尾音上扬，电话被挂断了。
湘子得意洋洋摇着手机，言雅气急败坏跺脚。
“小桥湘子！”
“你再叫，我再打！”
高明被两个人吵得头疼，催促着赶紧先送湘子、璃子回宿舍，要不然赶不上门禁了。湘子、言雅一路就赔偿问题拌嘴，璃子在旁边偷笑。
从新闻宿舍回来，高明摩挲下巴突然问言雅：“湘子哥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你别遇见为好。”言雅呵呵一笑，双手盘在脑后，“很厉害的家伙，比他妹难对付多了。”
“我记得你说过他是政界新秀，刚才又叫他秘书，是什么人的秘书？”高明继续问。他平时对这种八卦没有兴趣，但是刚才的谈话加上湘子这几天的铺垫让他对这个藏在幕后的“哥哥”很有探知欲。
言雅眯眼盯着他：“议员秘书。他老板可看好他了，最近一直在扶持他当议员呢”说完笑着摇头，“干了一年多秘书就能去选议员，你说是不是怪物……”
“议员”、“秘书”两个词成功触发高明的回忆，老师在他看相机录相前的警告在他脑中闪回：“要是弄坏了相机，富士见旁边那个人可不会放过你。”
他记得那个相机是湘子哥哥的……
“那个议员不会叫富士见吧？”
“你怎么知道？”言雅一脸迷茫。
高明心一沉，做最后的试探：“她哥哥是不是喜欢英伦风打扮，穿的比较厚？”
言雅的话，让他的手不自觉攥紧，昨日刺骨的冰凉感在每一处神经爆发，他猛地回头，那种草原鼠被鹰盯上的感觉又出现了。
“对呀，她哥哥以前在英国留学过。身体不好所以穿的偏厚——高明，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高明往后看，林间疏影交错，一只喜鹊飞上天空。
多疑了，他自我安慰，就像昨天觉得那人可以注意到五楼偷窥的他。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点案件。
高明逼迫自己放下对别人家庭的八卦欲，加快脚步。
他不知道，明天将是血色的一天。
下一章，湘子危。
本章的关键证据：
1、三个网友的发言以及可能的身份
2、言雅很怕很怕湘子的哥哥（这个其实和案子本身没关系哒，只是为了解释一下后面的离谱操作QAQ）
收回的伏笔：
1、之前声音的猜测，基本证实了高明凶手在上方的推测
2、湘子的钓鱼大戏展开（结果自己成鱼了）
3、秋末冬初树叶稀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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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半钢琴杀人事件（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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