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真就这么说？”
高明指尖最后拧了圈天文望远镜的调焦旋钮，目镜里的星点终于凝实成清晰的光斑，他这才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看向旁边杵着的湘子：“原话。他说犯案理由是‘不曾开始，不会结束；不曾拥有，谈何失去’。”
“离谱得没边儿了。”湘子猛地把脑袋撇向另一侧，连带着垂在肩头的发丝都甩得带了点劲儿。
高明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月岛院长正给小川夫妇引荐小田切森。院长的手掌重重拍在对方胳膊上：“这可是我们这儿数一数二的好志愿者！都来第二个年头了，每个周末准点到，院里的孩子见着他，比见着点心还亲呢！”
“啧。”湘子鼻腔里飘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尾音里的不屑藏都藏不住。
高明赶紧咬住下唇，才没让笑意漏出来——也亏得这位大小姐，再沉郁压抑的氛围，都能被她这一声“啧”戳出个轻松的小窟窿。
不过，小田切的事情确实让人在意。
高明的笑意收敛了。
在湘子被本田莱娅叫走后，他便把小田切森拦下。
“慢着。”
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手腕稳稳挡在抬脚的小田切森面前。
小田切森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欠揍的笑，眉梢轻挑：“诸伏，我还要去协助本田社长筹备活动，这拦着我，是想耽误正事？”
“协助之前，不妨先把之前的事说清楚。”他的眼底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化不开的寒意。
“哟，我还以为诸伏高明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怎么，这是要跟我死缠烂打？”小田切森嗤笑一声，手腕用力想挣开，却发现高明的胳膊纹丝不动。
“看来你对我还不够了解。”高明的语气掷地有声——他心里清楚，今天小田切森不吐实话，便绝不能让他靠近活动现场半步，那地方绝不能出半点岔子。
“呵。”小田切森突然收了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原本轻佻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他斜睨着高明，“诸伏，你真觉得，这场活动有什么意义？”
高明瞳孔微缩，一时没摸透小田切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盯着对方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匿笑，忽然想起老师曾说过的话：
“那些猖狂的犯人，个个都有极强的表达欲，总觉得自己的‘杰作’该被全世界看见、赞颂。可他们又打心底里觉得，没人能懂他们的‘灵魂’，所以总爱设下陷阱，等着人掉进去，再看着对方惊慌失措、心碎崩溃的样子——那才是他们‘作品’里最得意的部分。”
高明攥紧了拳，暗自警醒：不能接话，一开口，说不定就中了他的圈套。
“不愧是诸伏高明，够冷静——哪像田边言雅，一点就炸。”小田切森勾起唇角，笑容里却没半分温度，“可偏偏是你这份冷静，这份死磕到底的执拗，我才觉得，你该懂我。”
高明心头一沉，恍惚间竟梦回审讯森田正男的那间逼仄小屋——但眼前的小田切森，比森田正男更狡猾，眼底藏的算计也更深，像团抓不住的雾。
“我真的以为，我能改变很多。”小田切森的声音发颤，起初还带着点自我拉扯的闷痛，“我攒志愿时长，填漂亮履历，嘴上说着‘得到了成长’，可我不想……不想只换来这些。”
他的声音一点点沉下去，尾音像结了冰的碎碴，砸在空气里：“我想救赎他们啊。可今天‘阿英被领养’的争论，你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还困在那里面，困在‘我不够好吗‘’是我不够健康吗’‘因为我不是男孩吗’的质问里，困在被选择、被否定的死循环里。那我们这两年的志愿，到底算什么？”
高明的脸色骤然一沉，方才孩子们攥着衣角、眼里含着泪的质问，像针一样扎回脑海，那些细碎又尖锐的声音，此刻还在耳边嗡嗡响。
“既然这样，”小田切森盯着他骤然紧绷的侧脸，看穿了他眼底翻涌的迟疑，嘴角勾起一抹又苦又冷的笑，“这种活动只会让他们更早认清：所有的欢笑都是偷来的烟火，亮一下就灭了；热闹散场后，剩下的只有比之前更冷的空荡，和再一次被丢下的疼。”
“别用这种假惺惺的哲思，包装你的私心。”高明毫不留情地打断，语气冷硬如铁，没给对方半分自我感动的余地。
小田切森却不恼，只是缓缓抬眼，眸子眯成一道缝，语气带着几分嘲弄：“这么冷静、这么聪明的诸伏，真觉得这短短几小时的热闹，能改变什么？”
高明迎上他的目光，那眼底的执拗竟让他心口微晃，有那么半秒的迟疑——但这念头刚冒头，就被他强行压下。他字字清晰：“‘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君子最痛恨的，就是明明心里想要，却偏要找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人。”
“哈哈哈……”小田切森突然低笑出声，头摇得像拨浪鼓，“诸伏，你刚才犹豫了。”
高明眉头猛地拧紧，还没来得及反驳，身后突然传来本田莱娅急促的呼喊。他下意识回头，胳膊却被一股蛮力狠狠推开——小田切森像条滑溜的鱼，借着这一瞬的空隙，从他肩侧擦身而过。
“我的理由就一句——”小田切森的声音裹着风飘来，带着几分戏谑的轻飘，“没有开始，就不会结束；从未拥有，谈何失去。”
回忆到这猛地断了线，高明抬手按在太阳穴上，指腹揉着突突直跳的青筋。
他最后终究没追上去，就那么僵在原地，任凭晚风吹得额前碎发乱蓬蓬贴在皮肤上，连带着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堵，都被吹得发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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