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告诉你？”
还是被猜到了想法，他有点沮丧，但老师下面一句话让沮丧变成了第二层不爽。
“那天我就嘱咐过你了，我培养的可不是衣来伸手的小侦探，我们警方也不是你的工具人。”老师喝了口咖啡，笑意退去，尾音轻轻往上挑了挑，眼神扫过来时，眼底藏着点促狭的光，“我说的太隐晦了吗？那我直白点：你问，我会毫无保留；你不问，我绝口不谈。”
高明强颜欢笑说了句“明白”，起身告退的时候，老师的笑意又回来了，这次还带着点戏虐：“和那个女孩过招了吗？是不是很有意思？”
高明拒绝参与恶俗谈话，很恭敬说学校还有事情要先走了。他拉开门的那一瞬，背后的笑声传来：
“那就是很有意思喽。不过我提醒你，那个女孩是朵带刺的玫瑰，你好好掂量。“
最不爽的一点出来了。高明合上笔记本，伸手取过夹在一旁的纸巾擦手。可是纸巾被胶水粘成了絮状滞留在手指上，他略显无奈把残破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言雅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去洗洗吧，这样越处理与凌乱呢。“
有一种被双关的感觉。高明点头起身，言雅忽然问：“她们快到了吗？”
“她们在西边宿舍，过来至少十多分钟。”高明试图揭掉手上的纸屑，反而另一只手也粘到胶水。
言雅似乎被高明与纸缠斗的偏执都笑了，饶有兴趣地问：“那待会AA还是请她们？”
高明放弃挣扎，抬脚离开座位：“我请。”
“你的钱包不一定能满足两位小姐的——特别那一位。“言雅手肘撑着桌子，十指交错，“你请小桥，我请南条，如何？”
“都可。”高明斜了一眼，直接走向洗手间。
要掂量掂量吗，老师？那我待会就好好掂量下她的水平。高明眼里的锋芒在背身的时候展露无疑。
回来的时候，湘子、璃子已经到了。璃子神情哀伤，见他只是淡淡说了声：“诸伏学长好。”
湘子扭头一笑：“学长，你的信息原来也没那么及时呀！”
被精准踩到痛处的高明努力扯起嘴角，温和地回答：“情况田边都和你们说过了吧？”
言雅点头，招呼高明在自己身边坐下，并说两位小姐已经点过咖啡了，高明的那份自己帮他点了。
高明说了句“有劳了”坐下，和湘子正好面对面。湘子今天披散着头发，发尾正好到肩膀，身穿一件米色长袖针织外套，里面是白色的薄毛衣，此时正随意摆弄着笔袋里的文具。
真是裹得严实啊，小桥记者。高明看了眼自己身穿的白衬衫，打趣说：“这才秋末入冬，小桥就把针织衫和毛衣穿上了？”
湘子奇怪地看看自己的衣服，抬眼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咧嘴笑道：“毕竟我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嘛，哪里有学长这个长野人耐寒呢？”
“因为长野多山地且偏远，所以温度低，东京繁华人多靠海温度较适宜。”璃子适时解释了一句。
高明感叹了句自己想要挽回点颜面最后还是弄巧成拙了，果然跟那个女孩说话前还是掂量下为好。转头看见一脸嬉笑的言雅，腹诽一句：为什么别人的搭档精准助攻，我的搭档看热闹不嫌事大……
言雅乐呵呵躲过高明的白眼，扭头看着湘子、璃子说：“说正事吧，你们发来的上原离消失位置推测我们看过了，有几分道理。你们想要的人物关系网我们准备好了。”
高明铺开笔记本，推到桌子中央，湘子、璃子探身细看。
良久，湘子嘟囔一句：“她真的有男朋友啊。”
你看了半天就得出这个结论吗？高明有些无奈指着中央上原离的照片说：“这是本次的死者——上原离。神奈川人。东都大学艺术学院钢琴演奏专业大四的学生。性格内向，人际关系简单，在学校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生父未知，有人猜测她是私生女，从小跟着母亲生活，母亲嫁人后她们母女俩的关系就有点僵硬。“他的手指下移到一张中年妇女的照片：”这是她的母亲，上原琦，以前是夜店的陪｜酒女，嫁人后成为水果店的销售人员。她案发时间人在神奈川，有比较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高明停下来看着湘子，湘子点点头：“学长你继续。“
“你不记录吗？”高明问。他瞥了眼湘子肘边淡蓝色的布制笔袋。
湘子眼珠子滴溜一转，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我不想记～”
高明凝视她三秒钟，心说我姑且信你好了，抬手指向另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皮肤略黑，面容坚毅的男生，旁边标注着“男朋友”三个字。高明解释道：“这个是上原离的男朋友——森田正男。神奈川人。东都大学计算机系大四学生。两个人大一就认识了，关系一直很平稳，不过最近似乎有点摩擦。”
“比如？”璃子手指顶着镜框，“我是指他们的摩擦可能是什么方面的？”
言雅十指交错“咔哒咔哒“作响：”据上原离男友说，他希望上原离毕业后能从事一点稳定的工作，毕竟两个人的家庭都比较普通，但是上原离就觉得男友不理解自己对音乐的追求，不爱自己。而且她坚信终有一天她能和那位传说中的生父相认，实现人生质变，所以没必要苟且一时。“说完后摊手评价：”传统套路。”
不过，如果那位生父真的是很厉害的人物大概率不会想要相认。这么多年都没有相认就足以证明这点。但想到这高明有点为这个女孩纯真的幻想而惋惜，更想到女孩可能致死都还在憧憬美好未来时内心更不是滋味了。
湘子伸着脖子说：“那更传统的套路是不是男友因感情不和将女友杀害？”
言雅眯眼说：“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就好结案了。”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叉。
璃子抬头，怯怯说：“该不会他也有不在场证明……”
高明点头：“上原离被害的那天晚上，从20:00开始他就呆在导师那里讨论软件研发的事情，直到23:00才回宿舍。宿舍监控拍到的情况和他的口供一致。”
“抱歉，既然提到时间我想问下上原离的死亡时间确定了吗？”璃子忽然打断。
高明蹙眉，言雅拿手机翻阅片刻说：“警方推测是21:00-24:00这三个小时。”
璃子点点头不作声了。
湘子指着写有“导师”字样照片，上面是一个文质彬彬带着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那这个人呢？”
高明指腹移至“导师字样上：“这个是上原离的导师大和穆，艺术学院的教授，博士生导师。为人有礼温和，很受学生爱戴。”
湘子若有所思，手指在照片上画了个圈：“学长你的介绍好简洁。”
高明知道自己介绍简洁的原因是警方只告诉他这么多，而他自己去官网查询后提炼出有用的信息也就这些，很无奈说：“抱歉，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就这么多。”
湘子“哦哦”点点头，她的舌尖俏皮地舔了舔嘴角，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像是要把大和穆的样子刻在脑袋里：“他不会也有不在场证明吧？”
“对。”言雅拿出手机，似乎在看记录，折着手指数说，“有五个学生都可以证明，那段时间他为了冬季音乐节的表演在琴房练琴。“
璃子有些惊讶：“练了一个晚上？“
言雅放下手机，一脸的不理解：“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结果警方也是这么问的，被那些学生怼了‘我们学音乐的就是这么辛苦’！”
高明手顶着眉心，转头问言雅：“但是警方没有告诉我们具体的目击证词，只告诉我们有不在场证明的结果。”
这时，四杯咖啡端上来了，言雅帮着服务员摆咖啡。
湘子、璃子道谢。湘子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有点烫嘴吐吐舌头说：“那学长你再去问问你老师不就好了！”
我才不要。高明喝了口美式，苦涩的味道从齿缝钻进味蕾。虽然说老师承诺会毫无保留回答，但是他不想被敲打后这么快就去示弱，况且天知道老师给他的信息是否完整？他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我觉得我们亲自去见见目击者，人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可以反映出其是否说谎。”
璃子啄着咖啡，点头赞成：“这个湘子拿手。“
言雅的咖啡在嘴边停住，幽幽白烟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吹散白烟说：“那就劳烦你们了。”
高明斜了他一眼，揣摩自己搭档把走访机会让出去的理由。
言雅低头喝咖啡，没有和他眼神交流。
等待片刻无果，高明手指滑向最后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烫着大波浪卷发，鲜红色的口红格外引人注意。他的手指遮住女孩嘴唇说：“小泉奈美，东都大学艺术学院钢琴演奏专业大四的学生。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母亲再婚现在和再婚家庭住在一起。与上原离关系一般，之前抢男朋友，现在抢优秀毕业生的头衔。性格比较泼辣强势，同学们都有点怕她，但是据说专业水平可以。”
言雅放下咖啡杯，摊摊手：“传统套路。且有不在场证明——上原离被害的那天她因为弟弟过生日所以回家了，邻居和父母都可以作证。”
“但是亲人并不能作为证人。“高明脸上的疑虑没有消散。
湘子又喝了一口咖啡，方才还带着几分松弛的眉眼倏地收了起来，眼角的弧度绷直，像被无形的线拉紧：“学长你觉得这个人嫌疑最大是吗？”
高明点头坐下，收回笔记本：“目前她的不在场证明最模糊，仅仅是过生日。但是过生日不可能过一个晚上。她的目击者可信度最低，是父母、弟弟以及关系要好的邻居。同时，她的动机目前最充足，横刀夺爱加利益纠纷。”
湘子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整个人的气场仿佛也跟着沉了下来：“那我们现在要查明的是一下四点：第一，大和穆不在场证明的证人的口供；第二小泉奈美不在场证明的真实性；第三，上原离最后前往的地点是哪——我还是坚持音乐楼；第四，音乐厅怪谈的始作俑者是谁并且是否与这个案件有关。”
“没错。小桥你很敏锐。”高明眼中闪过赞许。她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但是他是提前掌握了嫌疑人的信息并进行了深度思考，而她则是刚了解信息就能快速缕清现在的关键点。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小桥记者。你打破了我对世家小姐的一些偏见。他摩挲着下巴，眼前的女孩呵呵一笑，脸有些红了。
她的手伸进笔袋，摆弄了半天掏出三块糖果：“学长你怎么总是说着说着夸我一句，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啦……“言罢两颗推到高明、言雅面前，一颗扔给璃子：”补充下脑力！“
真的是每个动作都让人猝不及防……高明说了声谢谢，把糖放进口袋里。旁边的言雅已经剥开糖纸，将糖果扔进嘴里：“牛奶的——诸伏，那我们接下来具体怎么分工。“
高明手摸杯壁思虑片刻：“我们去调查小泉奈美的不在场证明以及上原离去向问题。两位小姐劳烦查一下大和穆的不在场证明口供和自动钢琴的事情。“
言雅“嘎吱嘎吱”把糖嚼碎咽进肚子里：“毕竟一个是院长的女儿，一个是计算机学院学生，查老师、查学生、查机械对你们来说专业对口吧？”
湘子、璃子对视一眼：“成交。”
湘子起身一口气把咖啡喝掉，把笔袋拉上放进包里：“那么有进展再联系。“挥挥手离开座位。璃子欠身告辞和湘子一起走了。
“如何？”等两人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言雅才悠悠问。
高明摇晃着玻璃杯，里面的冰块叮当作响：“很不错的合作者，但是藏了点令人不愉快的东西。”
言雅抬眸：“笔袋是吗？毕竟她是读新闻的。“
杯沿贴在高明的嘴唇，他顿了下，咖啡液渗入他口中： “我希望她这套可以让走访更顺利些。”
言雅的手搭在窗子上。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簌簌贴到了他掌心，他拍拍窗户把落叶震下去：“小桥湘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实力还是值得信赖的，不然我也不会把问口供这种磨人的事情交给他——与其管他们，不如商量下我们接下来咋办。“
高明把笔记本摊开，言雅转过声，春蚕吐丝般低语在咖啡厅悠悠扰扰，最后两人相视一笑：
犯人，你等着。
猜猜湘子的笔袋里装了什么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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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半钢琴杀人事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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