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花重楼今日难得没有大排长龙,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吓跑了本在用餐的食客,几个家丁再把门口一围,便是冷冷清清。

“半个小时,赵公子便是死在屋里也可以去收尸了,”茗生一脚踏在椅子上,按住腰侧的枪,“再不放人,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声音传到楼上,跪在地上的赵子夭猛地伸手去碰即将离开的鞋。

“江长官,你要去多久,我拦不住他的。”

江文梧挪脚开门,头也不回道:“半个时辰左右,拦不住就死,你的夙愿我帮你了。”

话罢人就离开了,只余赵子夭衣衫不整地伏在地上。这般安静没持续多久,门外很快又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江文梧是从后门出来的,花重楼往东三里有一处码头,此刻正值午时,劳工都在临时搭的木棚下休息。

“下午还有三船,今天这粥怎么这么稀?”坐阶上的男人拉起披脖子上的毛巾一抹脸,将满是汤水的碗放到一边。

靠着木柱的男人抬碗往嘴囫囵一倒,用手肘碰了身边盯着地板的男人,说:“丑哥,今晚你得闲跟我换个班,我娃儿过生辰,走不开。”

被唤作丑哥的男人打赤膊,露出的皮肤坑洼,几处凌乱地粘黏。他的帽檐遮住半张脸,另一半只能依稀看出五官所在。

丑哥低沉应了声,拿起倒扣的碗捡了毛巾甩在脖子上就走向发粥的桌。他行走缓慢,有条腿似乎不太好了,走得快时还需用手挪扶。

码头背面有个茶摊,歇的都是卖体力的苦命人。江文梧在旁边的树下停驻,看向码头那艰难移动的身躯。

甘攸。

第一个完全属于他的暗卫。

当时他处事还不成熟,但傅兰政予他重担不得不接。他没做好这件事,才害得这个身手矫健的暗卫成为当今这个模样。

江文梧心中有愧,可事败后傅兰政再度把他封在宅院里,切断了与外界的任何联系。他也托盛川烛打听,结果只有李宅那场大火,没人知道甘攸的死活,这个忠心恳恳的暗卫似乎就此消失在人世间。直到江文梧成年再次入世才有权让无弃去查当年究竟。宿州府的事情他碰不到,最后绑了盛川烛的近侍才拿到这些年来甘攸每月不间断送来的信。

甘攸没有死,他去李宅抹掉朔州府行事痕迹时被一把火烧走了半条命,他懊悔办事不力致使失败,几度欲自尽但终觉死不足谢罪,仍存弥补之心。

他如今住在落霞大街第十二巷第三十七户,靠在春柔大街的东码头卸货谋生。

他一直在等利刃重新出鞘那日。

江文梧的身姿实在显眼,只是站了一会儿便引了许多目光。不知身边第几个人歪头看去又扭头私语,甘攸终于也侧首看了一眼。

甘攸只在盛家大院里隔着纱帘见过江文梧一面,但他的样子已经深深刻在脑里。树下那人转身时甘攸也跟着起身,绕另一条路追去。

“我长官呢!”

身后是大开的门和围得水泄不通的家丁,茗生最终还是没拿枪,上楼前冲去厨房抢了把菜刀就来找人了。

“在里间睡觉。你小声点,吵醒江长官他要生气了。”赵子夭倚着屏风,手上的红扇子此刻展开,金蝶一阵阵扑闪。

“你这妖人。”茗生咬牙骂他一声,又抬高嗓音,伸长脖子往里间喊,“长官!我们该走了。”

赵子夭抬手掩住耳朵,不耐烦地说:“说了在睡觉呢,我点了安神香他睡得沉,茗生长官等会儿又何妨,有什么急事要现在就走,饭也没动几口吧?”

“老子不饿!我现在就要带他走!谁敢拦我!”

茗生扬起大菜刀,刀面折射白光,晃得众人眼前一阵花白。他趁机推开赵子夭冲向里间。

“吵什么?”

红色的垂帘后探出一柄团扇,扇面绣青竹流云素雅非常,接着便是睡眼惺忪的江文梧。看到茗生手里还沾着菜叶的大菜刀时,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眉。

“让你在下面等。”

茗生见着他的目光,随手把菜刀往旁边一丢,郑重道:“我们该走了。”

“刚至未时,还有半个时辰。”江文梧走几步,把团扇往赵子夭怀里一塞,“处理一下花重楼的事,把他也带走。”

“长官只让我带江长官去。”茗生跟着他走,路过赵子夭时还鄙夷地上下扫了他两眼。

“你长官若是知道带他去可以翻案,也不会让你只带我这个无用人了。”江文梧行至门口,围堵的家丁很识趣地让了道,然而却有一人仍站在走廊尽头不肯罢休。

是方才与赵子夭一同出现的男人。

“江长官好大的官威,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要掳人走了。”

他明显知道江文梧,甚至应该也听过江文梧与楚凤训传得乱七八糟的那些事,因此语虽有敬,意却轻蔑,连同看向江文梧的目光都带着打量商品的倨傲。

“这位先生此言差矣,我人微言轻,若无军务院长官授意,我一两句话必然是带不走赵公子的。”江文梧面还带笑,眼里却毫无惧意,“先生也不想因坏了军务院的事被追责吧。”

“你不必跟我提军务院,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男人嗤笑,伸指定在了赵子夭即将踏出门的脚上,“今日他是要陪我的,你不要来坏我好事才对。赵公子,令尊的话你可是忘了?”

赵子夭慌乱不已,踏了一半的脚钉在原地,顿时失了一切辩驳的能力,只看着江文梧的背影。

男人哼一声,如猛虎盯紧将死的兔,一步步朝赵子夭走去,道:“你若忘了,我可来帮你好好回忆一番。”

“且慢。”

在男人即将走过时,江文梧抬臂横在他面前。

“怎么?”男人猝然勾起一抹笑,“江长官这是何意?”

“先生当真执意要赵公子陪?”

那双亮如琉璃般的眼一看过来,男人立即被吸住了神魂。

“换我如何?”

男人自第一眼见他就动了心思,此刻他既开口相邀,岂有拒绝之理。美人在前,男人眼神不掩贪婪地扫视他的脸,但他理智尚存,说:“你背后那些人要问起来可太麻烦了。”

江文梧唇瓣轻启,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死人可不会说话。”

“杂碎们倒是好办,那个可不好打。”男人眺一眼静观局势的茗生,这个小子一直被楚凤训丢到四处打打杀杀,身手是在真枪实弹里练起来的,要对付他可太难了。

江文梧也偏头看茗生,小声道:“他急着带人回去复命,岂舍得为这点事耽搁?只要我俩让路,他自然就带人走了。”

男人将信将疑,试探性地往旁边侧了一步,江文梧则是完全地靠边站,将站的地方都让了出来。

“赵公子,走吧。”茗生一把拽过赵子夭的小臂,大步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在二人走远之时,江文梧手腕受到一股极强的牵引力,转瞬便被拉到一处偏僻的房间。房门没锁,屋内隐隐传来一阵甜香。

入内男人便关了房门,江文梧屏息凝神,男人缓缓松开江文梧的手腕,笑时满脸肉褶。

“江公子。”

看来到宿州府的行踪暴露了。

银光一现,江文梧将身一闪,趁其脚步不稳抓住他的肩,提膝撞在男人肚腹。

男人噗地一声呕出血来,反手又是一支银针要扎在江文梧臂上!

只见江文梧单手擒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扭,那肥爪便扭曲着失力了。

男人奄奄一息,再无反抗的力气。江文梧弯腰捡起一根银针别再腰带上,拽着他的后衣领拖动这肥硕的身体走向窗边。

“你不能杀我!”他蠕动着身躯,指甲在江文梧手臂上留下道道划痕。

江文梧推开窗,清风迎面扑来,他提起男人的脑袋往窗边一磕,浓稠的血流下来,男人也彻底晕死过去。

“我当然不能杀你,任务失败的惩罚可比我这几下要让人舒心。”江文梧一抹手臂上的血,推开房门走了。

花重楼外茗生拉着赵子夭防他逃跑,眼睛对着大门片刻不移,恨恨地说:“都怪你!他要是要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那你打死我好了。”赵子夭翻个白眼,优哉游哉地看天看地。

“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那你打啊。”

二人咬牙切齿地斗嘴许久,江文梧才从花重楼出来。

“让你的人嘴巴闭紧了。”江文梧朝赵子夭摊开手,“你的阴阳鱼给我。”

赵子夭手摸在胸口,有些犹豫道:“那是我的传家宝。”

江文梧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赵子夭终于服输,从胸口衣袋里掏出玉佩递给他。

“我回去换个衣服就到法院,你们先走。”

江文梧朝他们摆摆手就要走,站在一起的两人面面相觑。赵子夭看到那微笑的血点,脸唰一下白了,茗生则是喊住他:“江长官,时间快到了!”

“赵公子知道该怎么说话,我会和你长官见面说明情况的,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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