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港岛见

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被狠狠砸向三楼的地面。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盒盖弹开,那枚璀璨的“霓虹”蓝钻戒指应声飞出,在空中掠过一道冰冷的光弧。

最后,“叮”的一声,精准地滚落到谢璟浔的脚边。

他垂眸,看着那枚象征着他迟来歉意与笨拙挽回的戒指,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这一刻,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她不仅仅是拒绝了他的提亲,她是连带着三年前的旧账,将他的真心与算计一同否定,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加倍奉还。

客厅里落针可闻。

谢璟浔缓缓弯下腰,动作异常轻柔地拾起那枚戒指,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用指腹极其小心地擦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将其郑重地放回盒中。接着,他面向沈怀山与夏女士,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放得极低,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对不起,伯父伯母。是晚辈考虑不周,今日唐突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安静的楼梯口,语气沉重而诚恳,“我与知遥之间……确实存在许多尚未解开的误会。提亲之事,是我操之过急。”

他再次弯下身,将那个承载着巨大风波的首饰盒,轻轻推回到奢华的岩板茶几中央。

这个动作,像是一种暂时的退让,却也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东西,我留下了。

人,我也不会放弃。

“晚辈,先告辞了。”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挺拔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必将卷土重来的决绝。

战争的序幕,已被鲜血淋漓地撕开。而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

沈知遥冲回三楼卧室,反锁了门。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背叛的愤怒在她胸腔里冲撞,几乎要让她窒息。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无力与荒谬。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在她父母面前,将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如此轻描淡写地变成一场**裸的商业联姻提案?

几分钟后,她猛地用手背擦干眼泪。

不行,她不能待在这里,无法面对父母可能有的询问或劝解,更无法忍受这个空间里还残留着谢璟浔带来的压迫感。

她迅速换上一身简单的米白色亚麻套装,抓起随手放在包里的车钥匙和手机,乘坐电梯到达地下一层,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人,便从别墅的车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另一边,谢璟浔的车并未驶远。

他让司机将车停在能看见沈家别墅大门出口的下一个路口拐角处。把今明两日工作吩咐下去,会议将总主持,邢峎负责跟进。

降下车窗,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深邃的目光紧紧锁着那个方向。他了解沈知遥,她的骄傲和刚烈,在遭受这样的正面冲击后,绝不会乖乖留在家里。

果然,不到一刻钟。

他熟悉的那辆红色轿跑便疾驰而出,方向明确地朝着哪里开去。

“跟上,保持距离。”他沉声吩咐,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他很紧张。

司机得到指示跟了上去,后座的男人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不敢去主动给她打电话怕激怒她,适得其反。

可能前车的人也有所感应,搁在座椅上的手机亮起,备注为‘酥宝’。

他不敢怠慢,连忙接通,一字未说,迎来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只记得一句话“谢璟浔,你别让我更加讨厌你。”

‘嘟嘟嘟’响过之后,手机又被扔回原处。

他死死盯着前车,周围路线熟悉起来,才明白过来这是要回‘黛堇’。

这才缓缓放下心来,喊了声司机说靠边停车。

“先生?”车辆停稳,司机转头看他面露迟疑。

“你先回去。”谢璟浔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不容置疑。

他推开车门,独自一人下了车。

车门关上的轻响,仿佛也将他与那个惯常运筹帷幄的世界暂时隔绝。

港岛的风力都带着热情,吹散了些许疲惫,却吹不散心头沉甸甸的巨石。懊恼此刻才如潮水般清晰涌上——

他那个自以为是的决定,那个只呈现结果、完全没有给她缓冲余地的提亲,是何等的鲁莽!

他习惯了在谈判桌上抛出最终方案,却忘了感情不是并购案,需要的是小心翼翼的靠近,而非雷霆万钧的突袭。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高定西装,与中环街道上行色匆匆、衣着各异的上班族显得格格不入。

那份难以掩饰的落寞笼罩着他,与周遭的忙碌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后悔的情绪前所未有地强烈,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事已至此,任何弥补在她看来,恐怕都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算计。

脚步循着潜意识里的牵引,不知不觉,周遭的景象从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变换成了绿树掩映的安静住宅区。

当他抬起头,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前方——那辆张扬的红色法拉利,正静静停在一扇爬满植物的院门外。

蓝雪花含着初绽的羞涩,与白粉相间的三角梅热烈地交织,爬满了整个门头墙面,形成一道繁花似锦的瀑布,一看便知是被人精心呵护打理着的。

他脚步微顿,在心里对自己解释:不过是随意散步,偶然走到了这里。绝非有意跟踪。这苍白的自我安慰,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狭小的巷弄里静谧无人,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最终有些颓然地、毫无形象地滑坐在门边的石阶上。

这个举动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在京市,他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那时他被人群拥簇,是绝对的中心。

他嗤笑一声,点燃一支烟,灰白色的烟圈吐出,模糊了他脸上复杂的情绪。

他并不知道。

仅仅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沈知遥正赤脚踩在微凉的青石板上,抓着一把鱼食,心不在焉地撒向池中游弋的锦鲤。

两人间隔着一道爬满鲜花的墙壁,一个在墙外吞云吐雾,满心懊悔;一个在墙内怔怔出神,心绪难平。

各怀心事,各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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