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想要入你的梦找你,但你却不知为何关闭了神识。我无法通过梦境联系到你,加上古楼眼睛太多,去了古楼我也不能跟你说什么,不免有些担心。”三王语气缓和下来,话锋一转:“我们先不说那件东西你拿没拿到,我只想问问你,最近你是怎么了?”
何稄沉吟片刻,试探地说:“最近晚上管事人有在‘送我’入睡。”
“怪不得我无法进入你的神海,我就知道他不信你。”三王闻言冷哼一声,不快道:“没事,我会寻机杀了他,你不用理他。还有,这个东西给你。”她说到这里,送给何稄一个金色的纽扣,“带着这个,无论何时你都能保持神海清明。”
何稄上辈子虽是菜鸡,却也知道神海指的是脑子,是修士脑内的灵识。而能够保持神海清晰的法器一般都是好东西……
不过眼下情势不明,不管信不信三王送来的东西,他都点了点头,收下了这个纽扣。
等三王把纽扣放在他的怀里,三王又说:“就像之前定好的一样,琼岱真死了的事你要瞒好,一定要布下谜局,拖住大王他们,不能让他们太快继承王位,重整魔域。而我们也要在魔这边恢复秩序前,拿到东西开……”
话音落下,刚说到“开”这个字的三王眯起眼睛,气势倏忽一变。
话不多说,她一把拉过何稄的衣服。
何稄脸色骤变,还未开口,先见包围他与三王的粉色气泡被切开。管事人比起平常还要冷漠的脸乍然出现在何稄对面,将何稄吓了一跳。
紧接着,管事人一把拉住三王的头发,把三王拉了出去。
三王身子一转,灵巧地挣脱了管事人的控制。瞧见管事人闯进来,她理了理被抓乱的头发,慢声说:“你急什么?琼岱把你这臭脾气养得跟他一样!看什么不在掌控之中,便觉得什么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管事,你是魔君。”
管事人本就对三王他们没有任何尊敬的念头。面对三王的责问,他眼睛抬都不抬一下,只平静地转过身,望着衣服被扯开的何稄,说了一句:“仅是如此?”
嗯,这句话就很气人了。
他真是很会聊天。
何稄无语片刻,说:“不然你还想看到什么?”
管事人没回答,只是抬手拉起何稄,并帮他整理了一下被三王弄乱的衣服。
管事人很注重仪表,这点何稄早就发现了。若是平时,何稄肯定不会理他,只会任由他帮着自己整理。但方才经历了四王一事,又被来路不明的三王缠上,何稄决意在游戏里拉到一个强力NPC,将天师的利用提前提上日程。
有着这个想法,他在管事人替他整理衣服的时候,想了想,说:“下次记得早点来。”
然后他又说了一句:“琼岱让你照顾我,这自然也能算在照顾里。”
他的话挑不出毛病,只是改了之前对管事人不管不问的态度,开始强调管事人必须在意他,开始拉着管事人注意他。
管事人扣着扣子的手动作一顿,并未拒绝,平静道:“明白了。”
之后管事人便结束了何稄与三王的相处,带着何稄回到古楼。
何稄回古楼的时候霍起还没醒,见此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凝视霍起许久,只觉得脸上的温度有些高。
似乎注意到了何稄的表情不对,对面的管事人走了过来,微凉的手掌贴上何稄的头,犹豫了一下才说:“您生病了。”
何稄撩起眼皮,抬起下巴示意,问对方:“我身上的是什么?”
管事人:“衣服。”
“是什么时候穿的衣服?”
“夏季。”
何稄嗯了一声,说:“我穿着夏天的衣服,被听从琼岱安排的你扔进寒冷的山洞,深秋的山中,而我只是个人,你觉得经历这些的我可能不生病吗?”
管事人似乎不懂这事,他想了许久,难得疑惑:“可您之前在雪地里跟魔主弄了几天,回来也没生病。所以我以为,您就算不/穿/衣服,也不会生病的。”
……何稄是真的无语了。每当他想好好跟对方交流的时候,对方总能把话题带到奇怪的地方。
而这又是什么剧情?
魔主和原主到底能不能要点脸!
何稄气到心疼,却在多日的锻炼下,还能厚着脸皮说:“那时候的我有魔主,现在的我有什么?”
他在指责对方。
管事人清楚,而管事人粗略地算了一下:“在山洞的时候你有二王,在森林的时候你有霍起和四王。”
何稄噎了一下,反问:“这能一样吗?”他想说琼岱多厉害,一个人锤遍了三界。
然而没让他说完这句话,管事人点了点头,看似听懂了。
“我明白了,”他说:“下次再把您扔出去的时候,我会让大王他们脱/衣的。”
……你到底了解什么了?
何稄跟对方完全聊不下去。
他每一次跟管事人聊天,都会以极为难堪的方式收场。偏生说出这种流/氓的话的人总是冷一张正经的脸,没有一点调戏人的意思。最后说来说去,何稄只能将管事人脑内的错误认知怪罪在琼岱的身上。
他深知耳濡目染从不是玩笑。
何稄累了。
然而疲惫的一日尚未结束。
何稄的眼前正放着今日最大的难题。
难题名叫霍起。
霍起占了何稄的床。很想休息的何稄躺不下去。
管事人见何稄不言语,看了一下不大的沙发,又看了看整洁的地面,问他:“需要把他移走吗?”
对方身上有太多的伤口,这时移动伤势肯定会加重。
为此何稄没有开口。
管事人了然,“那我把您放在他的身边。”
何稄也不想跟他一起睡。
何稄说:“再找一张床。”
没过多久,管事人弄来了一张床,可比了一下房内两张床的长短高度,男人沉默片刻,忽地抬手,变出两个落在一起的石台,把床移到了石台之上。
何稄不懂对方的操作:“你这是在干吗?”他望着那个于他的腿而言是麻烦的台阶,总觉得现在床变得不像床,倒像是祭坛。
此时他若躺在上面,正好就是祭品……
管事人不理解他的想法,正色道:“魔域阶级观念强,他是大王养的东西,在我眼中,他与狗一样,所以他的床也好,他的用具也好,规格都不能越过您。”
何稄没想到管事人脑子里的阶级观念这么强。
他不与争论,先是点了一下头,接着又觉得这句话不对劲。
如果说大王养的霍起在他眼里是狗,那被魔主养的他又算是什么?
出于好奇,何稄还真的问了。
男人也真的回了。
“您自然是琼主的狗。”说罢,面无表情的管事人见何稄不悦地眯起眼睛,沉吟片刻,安慰道:“您可比我高贵多了,这世上可不是谁都能当琼主的狗,琼主也不是什么人都养的。”
何稄没有得到半分安慰。只觉得对方是在骂他的何稄已经完全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到了晚上,霍起还没醒。
何稄喝完药,见霍起脸蛋飘红,不由想他是不是伤口感染开始发烧。
他让管事人去看一下,管事人却说这是小事,没有理会霍起。
晚八点一到,管事人熟练地“哄”睡何稄。
身上带着三王给的纽扣,何稄在入睡后没多久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他竟在梦中保持了几分清醒。
梦里的他似乎极为矛盾,像是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另一个他则在梦中演着情节剧。
而说来不幸,他又梦到了霍起。不过这次的霍起与前一次不同,他身上满是伤痕,正/裸/着上身坐在床边,流出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狰狞恐怖的伤口像是一张张会说话的嘴,吵到何稄心烦。
梦里的天气不好,就像是还在画中,还在那棵树上,而受了罪的霍起弯着腰,背对着何稄不知在想什么。
何稄坐在一侧,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正对着背对自己的霍起说——“我不会感激你。”
而霍起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手,像是还在画中那时一样,盖住了何稄的眼睛……
梦到这里,忽然散去,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身后出现。一种被野兽盯住的危机感追了过来。
梦中的何稄茫然地转过身,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黑暗取代了夜林,对面有白雾飘来。当雾气来到何稄面前时,白雾中伸出一只手,三王的脸随之出现在雾中。
没给何稄多想的时间,雾中的三王猛地抓住何稄,将他拉了过来。
何稄也是修炼过的人,虽然没有认真修炼过,却也懂得一些旁人不懂的门道。是以他知道眼前的三王不是幻觉,不是梦,而是三王入了他的梦,将自己的神识与他的神识连在一起,闯入了他的脑海。
何稄看到对方,心中一紧,他想到原主和假三王之间的关系,又想到假三王缠着原主要的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害怕接下来无法回答三王的问题。
三王许是担心会被管事人发现,在古楼不便久留的她省略了不必要的客套,直接说:“东西的事之后再说,我们这边改了计划,你先帮我把管事人除掉,明天见面我会给你一件东西,到时候你要配合我的动作,知道了吗?”
——除掉管事人?
这是什么不要命的提议?
现今都说琼岱没死,难道三王就不怕除掉管事人琼岱会出现?还是在三王眼中,琼岱真的死了?
难不成三王手里掌握了琼岱已死的秘密?
在之前,何稄本觉得事情已经清晰了很多,可在遇到三王之后,那原本清晰的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时不知是不是开始在意何稄这边的安静,三王拍了拍何稄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阿慈,你放心,等这件事结束,我便带你离开古楼,回到我们的家乡。”
阿慈?
这是原主真实的名字?
家乡又是指哪里?
一头雾水的何稄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三王见他答应,恐被管事人察觉,也不久留,很快离开了何稄的神海。
待三王走后,何稄就醒了,不过他想着管事人能看到古楼里的一切,醒来的他没妄动,只装作自己还在睡。
如此躺了一会儿,脑袋里全是三王和原主与琼岱的事,心烦意乱的何稄不知不觉又陷入了睡梦中。
梦里的他再次沉入神海,望着漆黑一片的环境,何稄冷静地想——在遇见琼岱之前,原主可能不是人。再想想谁最恨琼岱,何稄大胆地猜测,原主和三王可能是妖。
毕竟何稄现在在古楼,古楼在人间,琼主不限制何稄的外出,听着很难回去的家乡八成不在人间。而原主的家人被魔修所杀,必定与魔修有仇,三王不可能说带他回魔域,而人间修士和魔主有协议,魔主不会放任魔修在人间作恶。
如此看来,只有妖界能说得通。
妖魔两界相通,妖与魔有仇,妖魔互相厮杀已成习惯。
恨琼岱,算计魔修,巴不得管事人死,盼着魔域乱,跟何稄要东西,再联想到琼岱早前封印了妖前往人间的太和门,何稄觉得他触碰到了真相。
他想,原主和三王可能都是妖。
当然他不排除原主不是妖,只是因为家人被魔修所杀,所以才投了妖的阵营。
而像是琼岱背刺妖皇一样,原主很有可能也背刺了琼岱,甚至在“琼岱死了”的这一环节里,占据了最浓郁的一笔。
而看三王坚信琼岱死了的样子,何稄猜测,怕是原主之前与三王说过什么。
琢磨着这点,何稄越来越觉得自己没想错。如今不管原主之前是人是妖,不管原主家乡在何处,何稄都要记得原主是站在妖这边。
是以接手原主身份的何稄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我与妖一个阵营。
他正在习惯自己多出来的真实背景,才刚适应了一些,又瞧见一阵白雾袭来。本以为是三王去而复返,不料却在雾中瞧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男子五官精致阴柔,穿着一件绣着白色飞鹰的黑袍,留着一头长发,脸下有两道咒文。
何稄瞧见来人,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何入他梦来。
不用他多想,来到这里的男人直接说:“你是怎么回事?”
何稄:“?”是他想多了吗?
这个语气,微妙到有些似曾相识。
何稄眯起眼睛,如果他没想错,之前的三王就曾这样质问过他……
而男人比起三王耐心差了很多,见何稄不语,他直接掐住何稄的脖子,恨声说:“说话!为何这么多天不联系我?”
这话一出,跟三王说得更像了。
说来难堪,但何稄的头突然痛了起来。
男人不理解他的难处,用接下来的话钉死了他的预感没有错。
男人眼神阴毒,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什么意思?要不是你当初找我,说你家人被妖所杀,让我借魅鬼皮给你,说以你的心智手腕能够迷住琼岱,让他交出灵泉钥匙,杀妖取妖灵,我会杀了千年难遇的魅给你?我会费尽心机地让你在琼岱面前露脸?现在你借着我鬼纣的名号,对我鬼修呼来喝去,结果多年下来,你答应我的事情一件没做到,现在琼岱一死,你还跟我断了联系!怎么,你是觉得你在古楼我动不得你?”
——说来很突然,但何稄窒息了。
但他不是被掐的。
何稄是不认识对方,可何稄知道鬼纣的名字。
鬼纣,万鬼之主,掌管鬼修的杀鬼。
此刻听了鬼纣的话,何稄逐渐上不来气,方才想过的我与妖一个阵线很快成了笑语。
他先是想到原主那被魔杀死的家人怎么又被妖杀了?接着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出现同一队人被杀两次的画面。
何稄默默地看着对面,就算再傻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主这个狼灭,好像一张嘴吃两家饭……如果他没想错,原主是在背刺琼主的路上还拐了个弯,顺便背刺了三王……
面对三王时,原主说自己的家人被魔修所杀,所以与三王联手对付魔修。而因鬼纣与妖皇有仇,原主在面对鬼纣时,又说自己与妖有仇……原主这一张嘴,真的是什么都敢说。
随后不给何稄多想的时间,鬼纣一掌拍开何稄,梦中的何稄跌倒在地,但不痛也没有受伤。
鬼纣打飞何稄,然后又来到他的面前,冷声说:“你之前与我说过,那个埋伏在古楼的妖可以利用,我信了你的话,可你却一直没有给出我该给的答案,常寒,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明日若不把那个妖带来,或者不能利用魔修,利用那个妖重伤妖界,我就把你的心掏出来。”
常寒又是哪位?
原主到底披了几个马甲?
何稄的听到这里头都大了。
鬼纣说完这句,甩袖离去,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鬼纣走后,何稄醒了,他闭着眼睛表情不变地躺在床上,觉得这一夜自己根本就没睡过。
因怕管事人发现,何稄又没敢动。三王给的纽扣早已变成半透明的隐形法器,贴在他的身上,却让他觉得他还不如不接受这个纽扣。
如果没有这个纽扣,何稄还可以因为强制入睡远离这些破事。想他来这里,初衷不过是完成霍起的任务,那时的他也没想到,就因为霍起的任务,他身上又背了无数个不同的任务……
想着梦境里的鬼纣,何稄将原本站在妖那边的原主推到鬼修之中。
看现如今的情况是三王不知道鬼修,不是鬼修不知三王,因此何稄得出原主真正跟随的人是鬼纣。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稄被原主的过去所困,一来不知道原主隐藏了什么秘密,二来不知道明日应该怎么办。
被这些破事困扰的他,头顶如被针扎一样地痛了起来。
接着默念三遍我是鬼修一派,背刺三王琼岱的何稄被一股外力拉到了梦里。
还是那个地点,还是自己的神识,还是一团白雾。何稄瞧见这熟悉的三连击,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睛。
慢慢地,一只手从白雾中伸出来,一位年迈的老者出现在何稄的面前。他穿着朴素,面相慈和,围着蓝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写了一个面字。
何稄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并未认出来人是谁。但老人一看到他,旁的没说,泪先流了下来。
“这些天我一直没有收到你的消息,还以为你被杀了,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安心了。”他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说:“我已命弟子前来救你,你别担心,也拒绝我,千万别为了让我们保存实力便舍弃自己,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听你的,你且好好保重,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何稄看老人满脸关切,知道他不是说假话的人。老人跟原主的关系可能是真的好,所以他没有像之前的那两位一样逼迫何稄,反而一直再告诉何稄会救他。
而老人看何稄表情凝重,怕他拒绝连忙解释:“你放心,我们这边收到了你的消息,已经在暗中布置,不管是妖是魔是鬼,都在尚可控制的范围。”
接着老人又说了一句:“为了人世,这些年你受累了。”
“柳门主。”
“?!”
我来了我来了!
老人就是第二章里的面馆老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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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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