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铜钱的幻境,夏探竹从那张床上醒来,就听见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
“砰砰咔咔,咚咚咚。”
“砰哒孔哒,控控哒。”
夏探竹:“?”
她不可置信的一睁眼,就看见她哥的那一张大脸杵在她的面前,又是用那种担忧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夏探竹下一刻就要逝世。
倒也不必如此。
“你醒了?”
她兄长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看着她:“外面声音这么大,我又叫了你半天,可是你就是不醒。”
他抬起头来,目光缓缓上移,望向棚顶:“我还以为你死了,可试了试,你还有呼吸。”
夏探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从那堆称之为床的东西上坐了起来,看向外面的日光。
日光熹微。
就是太熹微了,看着跟半夜似的。
夏探竹:“?”
怪不得她不醒,她一个凡人身躯,还是营养不良的凡人身躯。
夏探竹收拾收拾心情,把自己那本来就没怎么变样的衣服整顿整顿,从那金贵的床上下去,看向外面浮动的人影。
“这是做什么?”
兄长打探好了,很丝滑的接上:“是在操练。”
夏探竹眼睛微微张大:“这么早?”
帘子被拉开,微弱的日光流洒了进来,恰巧照亮了他的面庞,轮廓清晰。
“你好像接受了造反的现实。”夏探竹和她兄长走到一起。
兄长猛的放下帘子:“不,我没有。”
怎么,您老还想当良民。
那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
夏探竹抬起步子走了出去,决定亲眼看看义兵们的操练现场,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公子,将军请你前往帐中一叙。”
夏探竹回首,一个刚刚被她擦肩而过的士兵正在向她微笑,那神色看着是温和,但夏探竹却从他的话语间隐隐察觉一点刚硬。
主打的就是不容拒绝。
可是夏探竹也没想要拒绝啊,她从善如流,示意其带路。
“公子请随我来。”
夏探竹揭开将军帐的帘子,还是之前那个地方,陈胜正稳稳坐在将军帐中央的那长条桌子后面,将军帐就好像他的随机刷新点,而陈胜就是固定的npc。
夏探竹没打招呼,把帘子揭开就进去了。
是的,她就是这么的有个性,因为她是世外高人。
至于世外高人从前吃不起饭,那是多正常的一件事情。
“你来了?”
他支起下巴,心情不错的望向夏探竹,开门见山道:“我这里有件事情要交代你。”
陈胜站起身来,对着对面的椅子指了一下:“来,坐,要是你能成了,你就是天大的功臣。”
夏探竹坐下去:“说吧,神神秘秘的,只要你不是想让我直接上天,我都能试上一试。”
陈胜拿出了一个卷轴,还是那股子秦朝的不先进气息,是个竹木简:“你看看这东西。”
他递了过来,夏探竹顺势接过,把它打开,这竹木简新的很,看着牢固异常,是个好东西。
“这是我们在蕲县的探子递给我们的。”
夏探竹随口问:“你们在哪里还有探子。”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你们我们的,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父老乡亲遍天下,谁人不是受压迫。”他往靠背上一靠,倒是坐出了几分天下是我家的气势。
夏探竹把这竹简从头到尾再看了几遍,就头也不抬的和他说:“好,这事我接了。”
陈胜眉目一挑,英气的双眸直直的看向夏探竹:“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情呢?”
“还能是什么事情,就是擒贼先擒王罢了,你且放心,你下一个目标,我也帮你解决了。”
“擒贼先擒王,擒贼先擒王......”陈胜把这句诗放在嘴里细细品味:“你说的没错,是这个道理。”①
他心情不错:“你倒是个兵法大家。”
夏探竹不理会这种没意义的恭贺,她和陈胜一个姿势,都把那把简朴的椅子坐出了王者气势:“您先说吧,酬劳怎么算?”
“别到时候活我干完了,你想省点创业资本,把我给杀了。”
“创业资本?”陈胜疑惑不解,但是不知道幻境把这句话翻译成了什么样子,他倒是勉强还能理解:“不会的,你比铜钱更有用。”
夏探竹不和他继续绕弯子,她时间宝贵,把竹简放在桌子上,身子向前探去,试图把自己变得更有威慑力。
她面庞轮廓清晰而有力,墨色的瞳孔沉沉,盯着陈胜:“我拿我哥哥做抵押,若是你心想事成,便要在攻下城的战利品中,分我三分之一的铜钱。”
陈胜没有多余的神态变化,只说:“多了。”
“我最多给你五分之一,多了便不合算了。”
夏探竹否认了他的后半句话:“如何不划算,我能帮你省下多少人力。”
“人命贵如千金。”
她掷地有声的抛出了这一论断,但是陈胜是比她老油条的老油条,放油锅里都炸腻了。
“乱世可比不上盛世,三分之一太多了,若是再说,就是没有诚意了。”
陈胜半支起下巴:“这种活计,就算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夏探竹斜着眼睛睨着他:“你这是对付小孩子的说辞,机会只有一次,逝去不再来,你真当他们都是傻子呢,能给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他们二人打机锋打了半天,到了最后,夏探竹用批发市场讲价的方式短暂的赢得了这场战斗。
“那我可就走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还愁找不到下家?”
陈胜闭着眼睛,心里头默念,人才重要人才重要,自我催眠的说了两遍,才有勇气开口:“好,但不可能是三分之一,给你六分之一,不能再让步了。”
夏探竹理都不理,继续向前走,眼看就要走出了帐中。
对面的人只好狠狠一闭眼,再一睁开,咬着牙像是将字从齿缝中吐出来:“好,四分之一,真的不能再多了,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卸磨杀驴,你也有危险。”
这老古董还会用卸磨杀驴,怕是说了些什么威胁人的话,被转译成这样了。
夏探竹见好就收,明白自己和这种级别的老狐狸还有些距离,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好,就这么定了,若是不成,我提我兄长的头来见。”
可怜见的,她兄长还以为自己是被迫造反的小可怜,奈何他其实连可怜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进化成人质了。
陈胜手心微微攥起,眼神中带了些莫名其妙的笑意,仿佛是点了一点精光。
“我不用你兄长,你把钱财和口粮留下来就行了。”
他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只好用竹简欲盖弥彰的遮挡,带着上扬的语调说:“特别是你的铜钱。”
夏探竹无言以对,嘴角抽了抽。
不多时。
夏探竹面无表情的被义兵卸下了装备,乱七八糟的随身事物妥善的让这义兵放在一旁。
真的,夏探竹真的是不懂陈胜,气度呢,用人不疑呢,君主宽宏的气量呢?
人宰相肚子里还能撑船呢,陈胜你呢,你的船呢?
小心眼!
她身上的油水搜刮一空,连带着那些个好不容易偷来......不是抢来......也不对是被接济来的铜钱也离开了她,到了一边的布匹上。
“公子,这是你的软甲,穿在里衣外就好。”
夏探竹无情的接过这让人热死的东西。
那人动作没停,陈胜到底还是大方的:“这是将军为你准备的东西,您且收好。”
夏探竹无情的打开看了一眼,雪亮的刀刃刺伤了她的双眼,只好无情的又裹成一团,收好了。
“好,公子,且上路吧。”
夏探竹在心中配音:“大郎,该喝药了。”
袖口抖动,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落在了夏探竹的掌心。
其实什么东西都是多余的,她只要有这个就够了。
正是华夏藏馆那个——圆形方孔半两钱。
又是一个白日加一个夜晚过去,夏探竹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蕲县。
而她赶路的时候着急,真到了蕲县的地界,反倒是不急不慢了起来。
夏探竹看过探子的竹简,对这地方也算有了了解,因此轻车熟路,直奔这处当家的而去。
而一个县的老大,很利索当然的是县令。
就秦代那个布局,一个县的兵力,夏探竹个人觉得,打个七八个不是问题。
所以,她要打七八个。
这个夜晚,注定很不平凡。
月朗星稀,树影嗦嗦摇动,越过树梢,一轮明月挂着上空。
漂亮的窗檐上全是月华,透白色的窗纸反射着光芒,显出水光一般的色彩。
蕲县的县令把窗户推开少许,想要在这寂静的夜晚欣赏一下月色,虽是独自徘徊未免孤独,但也不失为文人风范。
他独坐依靠在窗沿之上,半撑着边上的小桌,桌子上是一盏酒,还有一点烛火。
好情趣。
但情趣就是用来破坏的寂静就是用来打破的。
一点铜色光芒闪过,好像有什么细线牵引这它,它动的极快,快到变成残影。
有什么东西忽如其来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下意识低头想去看个究竟,瞳孔向下低垂,凝成一点,却还是没看清。
就变得涣散而无力了。
脖颈上血线晕染,先是一点不算粗的线,后来越晕染越大,他的主人徒劳的张嘴想说些什么。
“嗬……嗬。”
“嘭!”
椅子跌倒的声音响起。
夏探竹轻轻一甩,把铜钱收回,上面一点血渍没有,干干净净。
①选自唐朝杜甫《前出塞九首·其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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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下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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