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十月正值金秋时节，秋高气爽，这个月校园里有两件大事：科技节和艺术节。
早上走在校园里，能看到湖边围着一群同学，他们用手中的遥控器控制着航母模型，有两只不争气的翻了船，有一只航母一骑绝尘，给正在湖边小憩的白鹅吓得忽闪着翅膀。
校园广播在播完一段悠扬的音乐之后，缓缓传来：“恭喜高三二班金瑞清同学荣获全国奥林匹克物理竞赛金奖，报送至北京大学。”
听着“物理竞赛”这个词我才想起放假前的电子班牌上曾通知过这个月月初会进行各学科竞赛选拔，我想了想自己不堪入目的理科成绩，觉得自己还不配有这个念头。
“张顾之是化学特长生你们知道吗？”刘翔趴在讲台下的桌子上说。
“特长生不都是艺体生吗？怎么还有化学特长生。”前排一男生一边嚼着乌江榨菜，一边问。
“物化生的特长生一共招了三十个，他们是初中就搞竞赛的，现在这个赛道香的很，你们听到广播了没，金瑞清直接保送了北大。”刘翔补充道。
“人竞赛生一年学完整个高中的知识，然后开始啃大学教材外加蹲实验室，不是咱们这种导数第三问都要扣半天的人能学的。”周落云从桌肚里掏出一沓演算纸，一眼没看就扔到了垃圾袋里。
“我之前学过物理竞赛。”孙儒萌用一张湿巾擦了两遍课桌，很自信地说。
“她爸是带物竞的老师，兼级部主任。”不知道谁来了这么一句，沉默了一大片人。
我到座位上的时候，肖笑睡得正香，她的口水流了半张卷子。我推椅子的时候她醒了，一张眼见卷子上有一滩口水，说：“这题没法做了，不写了。”
... ...
做学生最痛苦的是，一边感慨别人的脑子怎么那么好使，一边又痛苦着想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又放不下。到头来学没学好，玩没玩好，两头空空。
没关系，不死不活至少也还算活着。
因为艺术节和科技节的同期举行，大家更愿意把精力投入到科技节上。锦华在班会课上采集了大家的特长，大部分都是“反射弧特别长”。好在孙儒萌因为会唱京剧，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才使得我们班的京剧表演在一众班级大合唱中备受期待。
但是一人独唱并不能展现整个班级的艺术性，所以锦华的计划是在孙儒萌独唱出场前加上一段念白，另外需要几位群演。
几位群演的任务是站桩，所以格外抢手，班上几个高个子的男生很快占住了站桩的名额。念白部分由几位同学带头，几句次由剩下的同学一起念。
剧本改编自京剧?霸王别姬?选段：
孙儒萌饰演虞姬，剩下的一众同学饰演项羽。（项羽哥爆改人格分裂）
念白部分：
孙儒萌：“大王慷慨悲歌，令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众人：“有劳妃子。”
孙儒萌：“如此妾妃出丑了。”
然后是孙儒萌的个人舞剑表演，众人纷纷退后化作背景板。
因为京剧表演对零基础的同学们来说并不是几天的时间就能速成的，所以只给大家安排了一句台词。课间但凡是有别的班的同学从我们班门口走过，就能听到多媒体放的?霸王别姬?，以及叽叽喳喳不同音调的“有劳妃子“。
别的班同学路过都要问一句：“大白天的你们班作什么法？”
“报！五班集体穿越啦！”
数学课的时候老师在讲椭圆，讲完基础知识后她点人上黑板做数学卷子的大题，这时候班上的同学头一个比一个底，只有刘翔是完全趴在桌子上的，他睡得正香。
李芸一截粉笔头直线飞出，精准的砸在了刘翔的脑门上。
刘翔吓了个一激灵，口水黏在嘴角，侧脸上压的一片红印子，他猛地抬起头，冲着天花板唱了一句：“有劳妃子。”
后排几个男生笑得钻了桌子底。
李芸不知道这是我们京剧的台词，她的脸一瞬间涨红，气性上来：“谁是你妃子？”
麦迪窝在教室最后一排，深情款款地回了他一句：“如此妾妃献丑了。”
不打自招，麦迪是他妃子。
李芸又气又笑，给了他俩一道超纲的综合大题，让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做出来什么时候坐下听课。这两人刚开始心比天高，直到物理课站麻了腿，也没解出来，在教室最后角鬼哭狼嚎。
“班长，救救，要死了。”刘翔现在说话一股京剧味。
我佯装擦泪：“臣妾做不到啊！”
“让嬛嬛来。”肖笑送了麦迪一条死路。
段语表示并不认识后边那个狗崽子，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别挨老娘的眼。
最后那道绝世难题是李文叶用了一整个下午才解出来，麦迪和刘翔终于在放学前五分钟回到了冷板凳上，李文叶也因为被称为“嬛嬛”。
晚自习的时候，我们班按照级部安排来艺术楼的空教室排练，因为听了太多遍，大部分同学已经将孙儒萌的台词也记住了，所以孙儒萌可以独自排练。
锦华带了化妆包，他给班上几个男生的脸上抹粉，我问：“他们是什么角色？”
其中一个男生面表情：“死尸。”
我指着正在戴一顶高帽的程远问：“那他呢？”
锦华说：“他是刘邦。为了让剧情看起来更合理，我又加了几个角色。”
我笑，程远穿上华贵的戏袍周身全完没有帝王之气，反倒是像个准备迎娶公主的清贫秀才，我说他应该再加上两条黑粗的翘眉，贴上一条黑胡，而且要保持威严。
程远有模有样地迈着步子，提着腰带瞪着眼珠子走过来，嘴上喊了句：“吾乃西楚霸王。”
“串了串了，你是汉高祖刘邦。”锦华表示他这幅样子没眼看，果然跟麦迪待久了的人都会变得不正常。
“他是美猴王。”肖笑拎着一块很大的莹蓝色方布走过来。
我问肖笑是演什么的，她的眼神坚定，好像还带着点泪光：“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像美人鱼，其实我是那条江。”
“我觉得霸王别姬就应该让麦迪和段语来演，这段语要是虞姬，自刎的肯定是霸王。”肖笑说。
我笑：“这刀要是到了段语的手上，她只会一刀捅死他，一命呼呜。”
果不其然，麦迪在空教室的后方传来鬼哭狼嚎声，还真让段语拿上了那把道具刀。
... ...
演出的当天，从早上六点开始准备，到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才勉强帮所有参演的同学准备好服装和道具，锦大导演忙的焦头烂额，作为她的助手，我也是心力交瘁。
到大礼堂的时候，各班同学穿着奇装异服，我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大剧院，还有幸参与了其中一场策划。
在台后的时候，透过舞台的幕布，我看到三班正在表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剧情已经演到假死的朱丽叶躺在墓碑后，穿着华丽礼服的罗密欧抱着她痛苦流泪。
那位罗密欧的手中捏着半个洋葱。
“他看向她的眼神并不单纯。”，穿着一身白色，披着莹蓝色方布的肖笑很快入戏，佯装流泪，“绝美爱情啊。”
“一个背影你就看出来了？”不得不说躺在地上的朱丽叶确实令人怜爱。
罗密欧单膝跪地，他忍着心中的剧痛，缓缓地拿起地上的毒药瓶，仰头喝了进去。
“不要！”一条江怎么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台下估计以为是朱丽叶诈尸，声音从天灵盖冲了出来，悲痛之下生生喊了这么一句。
罗密欧听见了幕后的声音，他中毒倒地时转头看向幕布后，正对上了我的眼睛。
然后，他笑场了。
… …
那位靠着洋葱的杀伤力泪流满面的罗密欧正是古辞。
“演的真好，连临死前的苦笑都能演出来。”锦华也在幕布后边偷看。
“他绝对是笑场。”肖笑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我在幕布的另一条缝隙，偷看古辞扮演的罗密欧中毒倒在地上，醒来的朱丽叶拔出罗密欧的剑刺向自己，然后倒在罗密欧的身上死去。
“不行。”我攥着拳头。
她怎么能倒在古辞的身上。罗密欧给我站起来，你还能再战五百年，拿起你的宝剑，冲锋！
... ...
四班是集体大合唱?凤凰花开的路口?，后台涌进来一群人，推推嚷嚷的上台，在人群中，刚刚退场的罗密欧一把拉住了我。
他眼睛上的眼线比孙儒萌的京剧妆还浓，泪痕挂在脸上，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问：“为什么不行？”
“啊？”
我怀疑他一心二用，一边在台上表演，还能省出半只耳朵听后台的声音，虽然只有一层幕布之隔。
我的眼神不自觉的做贼心虚一样躲闪，死鸭子嘴硬：“不... ...不是我说的。”
“你一会演什么？”古辞问我。
我双手叉腰：“我可是导演。”
他抬手蹭了蹭鼻头，一副欠揍的表情：“自导自演。”
“我但凡现在手上要是有把剑。”我的表情凶得可怕，西楚霸王横眉弄眼。
古辞笑：“你要怎么样？”
老子一般不翻白眼：“送你去见你的朱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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