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十一月天气冷了下来,体育组为了增强学生们的体质,在上下午大课间加了冬跑,每个班提交一首班歌,跑操的时候播。
班内民选排名第一的是BTS的【FAKE LOVE】。
刘翔一边说着这首歌绝对不行,一边还是妥协去了体育组。最后的结果是因为体育老师以为这是一首英文歌而侥幸“过审”。
阴天给人一种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感觉,操场上的同学压着浑身的怨气,像一群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在一首[平凡之路]后,操场上的广播停了几秒,随后响起了几句韩语,班上的同学一瞬间炸了起来,锦华拉着周落云冲到了跑道之内,前后几个班的同学在我们班的带动之后,一起冲到了内圈。
他们围在一起,做着应援动作喊着歌词,短暂的四分钟被无限放大,每一秒都度过的无比珍惜,内圈的同学越来越多,在歌曲结束的时候,他们仍然在分享者自己的兴奋和喜悦。
在沉重的学习压力下,不少同学在这惊喜般到来的四分钟内释放了自我。他们唱着自己喜欢的团体的歌,在操场上为他们应援,让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认识他们热爱的人了解了他们的光。
追星人的爱无解。
锦华说他们的喜欢小心翼翼而且死心塌地,她喜欢的是一群闪闪发光而又赤诚的人,即使他们不被这个世界包容,她也会坚定地喜欢他们,因为他们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光里给她力量。
那个上午,我确实因为这首歌和当时的场面震撼了许久,那种感觉就好像看着一群明媚的人在追逐自己所爱。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级部里取消了这首歌曲,我们班只好重新提交了?起风了?。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 ...
课程难度的提升以及考试的增多让这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在不知不觉中天气变得很冷,衣服一层一层地套了起来,早上起床的困意越来越重,白昼时间越来越短,心里越是着急,头脑就越不清醒。
“自古逢秋悲寂寥”,每到秋末的时候,吹着冷风,着冷得泛红的鼻头,我会不自觉的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冬天感到忧愁。
这是一种沉睡在心底的愁绪,每逢秋末必起,吹着冷风愈发涌上心头。
我很讨厌冬天,因为冬天会让贫穷和自卑在雪地中煎熬,会让冻的流脓的耳朵长上霜花,会让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我,一次又一次的埋怨天神的无情。
我妈在生我坐月子的时候留下的旧疾,每到了冬天手指会干裂,口子处浅色的肉很容易发炎,她的脚趾和脚跟每到冬至就会发烂,直到流完脓,干在皮肤上,还是会锥心的痛。
初中的时候,家里只有一辆从老家带来的自行车,下雪天路滑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就沿着路边小心地推着自行车走,车辆驶过时溅起的泥水会毫不留情的砸在裤脚,刺骨的冷风一刀一刀地划在耳角,侧脸上爬满了紫红色的冻疮。
在大多数的冬天里,没有一件足够厚实的外套能够抵御寒风,我总是毛衣套棉衣,最后像一个被捆绑的木乃伊。
我见过在雾霾中用肩膀一步一步拖车的老人,见过因为一块蜂窝煤而绝望痛哭的母亲,见过雪地里穿着破洞单鞋的孩子,见过冻死在路边无人在意的狗。
人生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暴雪,在埋怨和绝望的挣扎中,我仍然会因为能够向前走而感到幸运。
晚自习,几个女生围在教室的后窗户前,玻璃上有一道道水痕,吹气的时候可以在雾气中写字。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今年的初雪!”周落云趴在窗台,一边拨弄着一盆枯死的绿植,一边说。
“听说初雪这天会遇到初恋!”孙儒萌坐在位置上抬头看窗外的天空。
“那边开什么窗户,想冻死老子?”麦迪蹲在教室最后一排偷偷玩着老年机,猛吸了一口冷风后,磕了个头。
并没有人理他。
孙儒萌向天神虔诚地许愿:“拜托让我下次考试考过李文叶。”
周落云学着她的姿势:“高分来,暴富来,对象也来,都来!”
“哪个神会这么闲,还管找对象?”麦迪一边撇着嘴一边阴阳怪气。
我正在做英语报纸,最后一篇阅读讲的正好是北海道的雪,一望无尽的白色中一位老人守了三十年,一年又一年守着这片雪地,等待着爱人的归来。
老人死后,他的后代在雪地里立了一块墓碑,无名无姓,也没有记录他的一生,只有两个字:忘雪。
有的人觉得“忘雪”二字是因为老人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太过苦楚,守了一辈子的雪也没等来心爱的人,所以他想忘记。
可我觉得他留下“忘雪”二字,是希望爱人归来之后看到墓碑,不要因为他的离去而悲伤,不要向他一样沦陷在雪地的冰冷中,到最后一刻他还是觉得爱人一定会回来。
“望雪”是他困于所爱缺不得善终的一生,而“忘雪”是到最后他仍然爱她。
读完这篇文章,我更觉得雪景衬哀情,还不如痛痛快快的下一场大雨。
“千松茶,你报纸做完了吗?她怎么不早说下课要收,我还想着偷偷跑出去看雪,你陪我一起去QAQ。”肖笑见我在做报纸,喜形于色。
“今天还不一定会下雪呢,而且外面那么冷,我觉得不如在教室做物理大本。”我说。
“这可是初雪,万一要是下了的话错过了怎么办,千松茶,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外面挨冻?”肖笑开始用她最擅长的美人计。
“好狠的心,初雪也是雪,正反都是下雪,往后天天下雪,哪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想去。
“你没看过韩剧啊,里边男女主都是初雪那天表白的,初雪还能许愿呢。”肖笑开始游说模式。
“你有对象吗?”
“没有。”
“你有愿望吗?”
“没有。”
“可是我就是想去。”
“… …”
“好吧,要是没下的话,咱们就回来。”我妥协。
肖笑盯了一晚上多媒体上的天气预报,终于在第二节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天气预报显示了下雪。但是从窗户上看根本看不出来,挺多也就是老天爷甩头皮屑。
“肚子疼”是肖笑一贯喜欢用的借口,她跟值班老师请了假,拉着我一口气跑到了艺术楼。
“来这儿干嘛?”我问。
肖笑的刘海被风吹的朝天:“咱们得去高的地方才能看清啊!”
艺术楼无情的锁了门,肖笑不死心,拉着我跑到了就近的实验楼。实验楼的门虽然是开着的,但是整栋楼黑漆漆的,只有高楼层几间教室的灯是亮着的,上楼梯的时候我甚至担心一不小心踩空脑门磕到台阶上。
肖笑跑的特别快,我也不知道她每天为什么有这么多用不完的活力。
到五楼的时候,雪下的大了些,伸手的时候能触碰到从天而落的雪,落在掌心很快化作了水。我一转头,肖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额头上冒了汗。
“千松茶,完蛋了,我想上厕所。”肖笑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说“肚子疼”,结果一语成谶。
“没事,我陪你去厕所。”,看到肖笑露出来的脚腕,我叹气,“肖笑,这么冷天的你不穿秋裤?”
“美少女战士是绝对不会向秋裤妥协的!”还在嘴硬。
“好好好,走我陪你去厕所。”我说。
“不行。”,她从口袋里掏出傻瓜相机塞给我,“你帮我把雪拍下来,万一一会不下了,拍清楚点。”
说完,她抱着肚子跑去了厕所,只剩下我一个拿着相机摇头叹气。
我拿起相机对着天空,闪光灯在空中曝了一下,光刺得我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整栋楼都是黑的。
我以为我瞎了。
对黑夜的恐惧从小时候开始就成了我的心魔,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我看着窗帘后晾的衣服都能自己给自己吓个半死,一到了半夜我会变得特别敏感,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细数着呼吸声入睡。
楼梯上响起钥匙声的时候,我蹲在墙边,把自己藏在阴影中。想到肖笑一个人在厕所,他应该会比我更害怕,可是厕所那边一点光都没有,黑得渗人。
“肖笑。”我“喊”了一声。
我以为自己的声音会在楼道里回荡,肖笑听到了会有回应,事实上只有耳边的碎发能听到。
突然,我蹲着的那面墙的正前方的门发出了两声声响,门开之后,一道刺眼的光照在了我的身前,我紧闭着双眼,屏住呼吸,心中的恐惧化作了额前的汗珠。
“千松茶?”
这是... ...古辞的声音?
他蹲在我旁边,手电筒的光照向一旁,一束淡黄色的光照亮了走廊,我抬头看,眼前的门牌上写着“物竞教室”,古辞在旁边伸出了手。
“你怎么了?实验楼好像断电了,你怎么蹲在这里。”他问。
我站起来不说话。
古辞站起来,视线转向我的身后,他看着实验楼的中庭说:“下雪了。”
我回头看,雪下的静,哈佛红的建筑在悄无声息中染上了一层白,天井中的松树已经白头,方砖上还没被过路的人踩上脚印。
“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他还有心情整两句“骚话”。
雪色映在了古辞的双眸中,满天的白让走廊内明亮了一点,一朵白色的荧花伴着风落到了他的眉头,很快化作了一滴水珠。
那滴水珠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的鼻尖,我抬头看着古辞的眼睛,在他的双眸中看到了明亮的雪夜,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色。
我的耳边好像响起了一首歌:
“When you look at me , and the whole world fades.”
“当你凝视我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已经黯然消逝。”
此刻,我只觉得楼外的漫天大雪一点都不冷,如果初雪真的能许愿的话,我的愿望是希望这场雪永远都不要停,就这样温柔的飘下去。
“你是不是没带伞?”古辞问。
坦白说,我没想到这破实验楼会断电,更没想过这场雪会下得这么大。
“我没想到这雪下得这么大。”实话实说。
“我也没伞。”古辞眼睛的雪化了,化成了一滩水。
他“嘻嘻”。
我不“嘻嘻”。
“那你还问?”,话音刚落我注意到他的手电筒,“能不能借你的手电筒用一下?”
手电筒的光比我先进了女厕所,我想试探一下里面的情况,虽然有手电筒,我还是有点害怕。
“老师,我只是来交作业,绝对不是逃晚自习!”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好一个不打自招。
我用“大叔音”说:“不知道这实验楼蹲起来舒不舒服啊?”
里边安静了几秒,然后传出了哭声:“千松茶,我没带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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