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城觉得自己最近很不顺。
新项目开展不顺利，旧项目也摆脱得不顺利，导致尾款依旧没拿到。更别提生活中连续不断的那些小麻烦，仿佛被霉运彻底笼罩一般。
雪上加霜的是，还有一个麻烦依旧没有解决。
不该继续出现在学校的混混此刻就在尹城的对面，坐在器材室摆放东西的筐上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语气也满是嫌弃：“我都为你退学了，剩下的钱你该不会想赖吧。”
“我没说不给你，”被老师认作乖学生的尹城叼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用牙齿慢慢地碾磨，“只是让你等会，我现在没有钱。”
“你怎么会没钱？”混混惊奇地怪叫，“你只要把那些照片卖出去就能收到一大笔钱。如果你没有渠道，我还可以给你介绍。”
“你的渠道不安全。”尹城一口否决。
“瞧您说得，”听到这句话，混混夸张地张大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真的出自上三区呢。
“尹城，不需要我提醒你吧？你装得再好，也只是个从下三区爬出来的东西。”
尹城捏碎了手里的烟。
在这个世界，人是分做三六九等的。
同样的城市，划作九个区域。上三区垄断最好的资源，下三区生活在破旧的危楼之中。
每个区域生活的成本也不一样。
下三区一个月一百就能活得下去，上三区一个月五千也只是勉强维生。
想要从低级别区域进入高级别区域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行。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财富就是一个人身份地位的象征。
尹城曾经生活的就是最肮脏的下三区，他也不是学校里一些人口中的富二代，而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就是因为生活在那里，他比学校里的所有人都要清楚，想要过上好生活，就要不择手段。
但下三区没有可以带他实现阶级跨越的人，他只能学习，妄想通过学习来改变自己不幸的人生。
所以在初中阶段，尹城只是一个会闷头读书的书呆子而已，根本就没有现在的耀眼。
改变他的，是一个论坛。
下三区的人基本上都买不起科技产品，他们上网只能通过那三两家和上面有关系的网吧。尹城因为成绩优异破格进入中三区的初中上学，老师布置的作业就包括上网查询资料，所以他努力攒钱进入了离他最近的网吧。
网吧从不缺生意，当尹城进去时，那里已经没有了位置。好不容易等到空位，负责网吧管理的工作人员忘记清除上一个人的浏览记录，就让尹城进入了一个奇怪的论坛。
《艺术研讨论坛》
艺术，是尹城进去中三区才知道的词汇。
在下三区，每个人都在为了活着而努力，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虚无的东西。所以尹城这门课的成绩很差，哪怕他努力去追赶，也还是有很多东西无法理解。
所以在看到这个论坛名字的时候，他忍不住点了进去。
上一个用户的账号还没有登出，尹城很顺利地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白皙柔软的肢体，无措慌乱的眼神，乖顺听话的姿态，和下三区那些永远带着泥巴的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而这样属于中三区的女孩，却被一个他不认识的下三区人轻易得手。在这个帖子的下面，还有很多下三区的人现身说法，说那些女孩是多么好骗，甚至其中还有人骗到了来自上三区的女孩。
来自上方的消息提醒吓得尹城匆忙关闭了网页，但过了一会，他再次打开了它。
他打开了消息提醒，那是一则打赏通知。有人给这个账号的主人打赏了三千。
三千，可以让下三区一家几口人生活一年的钱，在这里却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次打赏。
尹城的心疯狂地跳动。
他心动了。
其实现在的他已经忘记当时是怎么注册论坛，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又是怎么通过学习论坛里的教程塑造一个又一个完美形象骗取女孩的信任赚取赏金，一步又一步爬上上三区的。
他唯一坚持的，大概也只有学习了。
他很清楚他现在获得的一切都是虚的，他真正要做的就是骗到一个好掌控的上三区女孩，利用她的钱压实他脚下的道路，方便他一点点往上。
任梓乐，就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病弱，意味着没有精力管他。孤僻，意味着缺爱。
他只需要在之前那样：英雄救美，留给她一个深刻的印象；展示伤口，体现自己的脆弱与深情守护；宣扬深情，给她情感上的道德压力；吃醋争执，隔离她所有的交际圈。
完成这几步，距离成功就只剩下时间了。
但是现在，他最缺少的也是时间了。
为了营造英雄救美的气氛，他买通了这个来自中三区的混混。他是他曾经的同学，一个体育特长生，他们也曾经一起合作过，对彼此都有基础的了解和信任。
混混知道尹城的阴险，尹城了解混混对金钱的渴望。
赚钱，或许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所有人最大的乐趣了。
为了不让任梓乐察觉到他的身份，他还特意聘请了形象顾问在放假的那短短七天内进行了高强度培训。
再加上这段时间断断续续送的小礼物，他真的没有钱了。
但不到最后时刻，他也不想走出那一步。
和论坛上的那些前辈一样，他也有自己的狩猎习惯：钢笔。
钢笔契合他学生的身份，不会让那些女孩怀疑。甚至，它们也的确是他亲手制作的。
他亲手将微型监控摄像头组装了进去。
那些女孩会因为他随身携带这只钢笔，所以他能看见女孩们在家时毫无防备的模样。偶尔，他会把自己不那么喜欢的放在论坛上赚取赏金，但更多的还是自己私下欣赏。
他把自己的行为定义为欣赏，而不是庸俗的金钱交易。所以在被混混那么说时，他不由地愤懑和难堪。
但他也的确不信任混混的渠道，因为这些照片里的有些人并不好得罪，万一被发现了，他们谁都逃不了。
“啧，”眼看着尹城不为所动，混混勉为其难地退后一步，“那些大小姐的不行，夏娣的总行吧。下三区的人又没有背景，再加上她现在还在急救室里，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没人找我们麻烦。”
尹城很快就从混混的话里反应过来：“这才是你今天偷溜进来的目的吧。”
被发现的混混也不装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摊手：“对，没错。”
夏娣的，倒是没问题。
夏娣和他一样来自下三区，甚至就在他家隔壁。和他这个无父无母的人相比，夏娣的父母有了也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在家里，她就是地位最下贱的一个，活得不如一条狗。她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只能拼着一个劲努力学习试图改变命运。
在开学的那一天，夏娣就认出了他，哪怕他觉得自己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为了不暴露自己来自下三区的事实，他只能不断卖可怜阐述自己的“悲惨过去”，博取夏娣的信任，或者说爱情。
她很好骗，也很好应付，随手给点东西就能安分地不去打扰他。所以即使他在外面狩猎时，也不忘随手安抚维持这段轻而易举的关系。
这一糊弄，就是两年。
毕竟，她真的太好骗了。在她的世界，除了学习，也就只剩下他了。如果连他都不要她，那么她活着都没有了意义。
一个完完全全被他操控的玩偶。
尹城在心里琢磨，没有一口答应：“你怎么知道她出事的？今天下午才发生的事，不可能发酵到外面。”
混混迟疑了片刻。
他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好像就是突然之间知道的，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尹城索要报酬。
既然想不到，那就不去想，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
混混随口糊弄道：“我有自己的渠道。”
尹城没有多问。混混在学校里有不少“兄弟”，他们透露出去也不足为奇。
“可以，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收多少，如果有那种的还可以加价。”混混比了个下流的手势。
虽然他们经常合作，但尹城依旧看不惯混混那刻满**的嘴脸，撇开脸：“等晚上我给你。”
“现在吧。”混混催促道。
尹城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急，但看在他们之前合作的份上还是勉为其难地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的你不能全部放出去，我之后给你一个名单，你按照上面的选。”
“行了，我知道规矩，安全第一。”混混一把夺过U盘，嘴唇按在上面，露出一个迷醉的表情。
尹城低下头，没看。
门外的光线照了进来，蔓延到他的鞋旁。
尹城皱着眉，在心里暗骂那个心急的混混，开口却是冷淡的阻止：“你先别出去，还不是时候。”
“正是时候。”门外冲进来的男生人高马大，冷笑着一拳将尹城击倒在地，“你这个人渣！”
刚好的嘴角再次剧烈的疼痛，眼眶已经青紫。
尹城抬起头，器材室的门外站着一排又一排的人群，他们的脸上都是鄙夷与厌恶。
完了。
他完了。
这是尹城被击晕前最后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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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自毁修为的第十四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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