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吧，任梓乐可以不急，但弗莱必须得急。
他急着挽救他断联的网络。
虽然不可思议，但确实，他们的网络居然在这个重要的时刻罢起了工。
要知道他们这个网络的技术可是他们顶头上司从诺亚那边偷到的最新技术，理论上就该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技术，不应当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但它真的发生了，甚至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弗莱挣扎着按照使用手册上的提示修复系统，但除了更加混乱的符号在屏幕上乱晃外，没有其他有效成果。
他敲下最后一个键，看着页面最后加载出“靠靠靠”几个绿色字眼，终于放弃地躺在椅子上：“我解决不了。”
“那就不解决，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坐在弗莱对面的中年男人无所谓地说道，赫然是那间旅社的老板。
虽然老板现在没守在旅社门口，但看他懒洋洋的模样，显然也没有工作的心思。
弗莱虽然看不惯，但也拿他没办法，谁让对方资历比他深：“可没有经过岗前培训，这些新来的可不会老实。”
他们口中的岗前培训可不是正经岗前培训，而是通过恐吓施压的手段让这些最新被骗来的人安分。
虽然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这些人是被关在全息空间内的，但听话的货物才能养出一个好身体，卖出一个好价钱。
而且，为了活命而出卖朋友也是他们百看不厌的戏码。
只不过老板在这方面并不乐衷，他更喜欢钻研更精进的摸鱼技术，所以时常不能和弗莱聊到一块。
今天也不例外。
老板对弗莱的紧张表示不理解：“就算不安分又怎么了，难不成他们能逃出去？”
突然被关在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屋子里，每天定时定点给他们送吃的，饿不死，也吃不饱，就这样这些人如果还能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还未透露的新技术全息空间里，那逃出去也是他们应得的。
弗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直觉，只能用提高音量增加自己的底气：“他们不一样。”
“如果你觉得他们危险，那为什么一定要抓他们？”老板表示不理解，“现在伞菌市做活动，满城都是外乡人，随随便便找几个就能完成上面的指标，你偏要弄难弄的，你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
被突然点醒的弗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难不成说他自从看见那个带着兜帽的女人之后就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拿下她吗？
就算老板好意思听，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没有得到弗莱回应的老板耸了耸肩，一副早就猜到的样子：“放轻松，年轻人。既然阻止不了网络的问题，那就让我们享受难得的安逸。至于惩罚，那也是之后的事情，就让之后的我们去苦恼吧。”
老板的安慰根本安慰不了弗莱，他只能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等待命运的审判。
毕竟组织里像他们这种身份的，就是明面上的替罪羔羊。一旦出了事，组织会更快地解决他，让他“忏悔”自己的罪恶。
但是他却毫无办法。
正因为他身处这样的组织，才更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祈祷一切顺利。
“唔，我们的运气不错。”
耳边的声音让弗莱蓦然睁眼，他来到老板的身后，果然看见组织发给他们的消息。
是总部那边的网络错误，而不是他们把网络折腾坏了。
弗莱松了口气，踢了踢老板的椅子：“既然事情可以暂时不用管了，那就干活。”
老板被踢得身体一震，看着过河拆桥的同事，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起身：“今天是吴三干活，我过去也就是盯着而已。”
“这是规定，工作现场必须要有两个人。”
“那你去也行。”
虽然说是这么说，老板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走到了门口。
但脚步声也就停在了门口。
“又怎么了？”弗莱不耐烦，又不得不耐心地询问。
老板没有回答，只是僵硬地转过身，露出身后乌泱泱一大帮拿着利器的人。
*
任梓乐说的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不是不吃豆腐。所以豆腐送上门，他们也不会放任他跑掉。
眼前的男人就是那个“豆腐”。
虽然任梓乐他们不认识他，但那个体形和声音都可以和他们记忆中抓人的男人匹配上。就算不是那个人，光凭他可以在这里自由行动就能判断他与弗莱是一伙的。
正好，他们也需要一个落单的人为他们讲解这里的情况。
男人毫无戒心地甩着手从小路的另一头走了过来，甚至心情愉悦地哼着走音的小调。
网络故障就意味着他们没法工作，没法工作就代表他们可以正当摸鱼。
他们也不是天生恶魔，这种工作做久了也是会有负罪感的，所以他们之间才会流行信仰神明。
据说那是旧时代的一种传统，而神明可以减轻人们的罪恶。
虽然那个神明看上去有些过分可爱，但在他们的渲染下终于还是有了与祂匹配的威慑力。把祂放进全息空间里也是他们赎罪的一种方式。
不过吴三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对这些自欺欺人的把戏嗤之以鼻，所以愿意包揽罪恶最重的那部分任务。
想到刚刚完成的那一单，他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唇。
哦，神明，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我向你忏悔。我刚才的手段太粗暴了，下次一定改正，让他们好好安息的。
他靠近了培养室的大门，毫无防备地踏了进去。
冰冷的利器就横在他的脖颈，寒光透着杀气映在他的眼中，他只觉得一痛，有温热的液体贴着皮肤缓缓滑下，带着黏腻的质感。
他顿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我只是一个办事的人，他们说什么我干什么，我也不想对你们这样的。”
脖子上的刀锋略微外移，这让吴三松了口气。
他努力让自己远离刀锋，没有丝毫犹豫地向对方投诚：“我知道怎么离开这里，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这句话似乎让对方放松了警惕，吴三能感觉到自己受到的限制再减弱。他的脚不着痕迹地往后踢了踢，按下那个隐蔽的开关。
但在他的脸上，可看不出他偷偷摸摸搞了小动作。
吴三也在心里嘲讽他们的愚蠢。
既然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就不能放松警惕，以防被突然翻盘。就比如现在，等到麻醉药物在空气中发挥作用，这些侥幸逃出来的人就会被他一个个重点照顾。
但等到他脚都快站麻了，也没等到麻醉气体起效。
“你在等什么？”这个声音很温和，但在吴三耳中，却比什么话都要更加吓人，“等我们昏迷吗？”
都不需要她继续说下去，吴三已经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主动权，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这些人鸠占鹊巢霸占了。
等想明白这一切，吴三也就自然而然地改变了自己的态度：“瞧您说得，我是那种人吗？”
即使自己真的就是那种人，吴三也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这里只是我们的培养室，我们的办公室在另一边。今天只有三个人值班，机会把握得好，拿下这里也不是问题。”
当真的决定投诚时，吴三说出来的就是另一套话了，至少比之前的话真诚了不少。
“不急，你先给我们介绍一下你们的组织。”
对方虽然说着不急，但吴三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再次被威胁。他小心地咽了咽口水，生怕自己的这一举动就把自己的脖子递给了利器。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没事，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
“呃……”吴三想转头，但被利器逼迫着一动也不敢动，苦着脸，“那我就说一点我知道的吧。”
吴三是想糊弄过去的，但这些人也不是好骗的。他感受着更加靠近的利器，丧着脸：“我们组织很大，有好几个部门。我也不清楚其他部门是做什么的，但我们主要负责的是延寿。”
“延寿？”
这是吴三没听过的另一声音，听上去很好糊弄的样子。
但还没等吴三动歪脑筋，一旁熟悉的声音就未卜先知般地响起：“你继续说。”
吴三只能先将那些心思塞回肚子里，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你们应该也都知道的，大灾难之后，人类迁徙到地底，虽然生存无忧，但能利用的资源却受限。所以当地底居民被诊断无救治价值时，他们就会被扔出救治中心，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所以人们更多时候宁愿选择自己熬过去，也不会选择去救治中心，哪怕那边治疗免费。”
“那你们怎么延寿？”
看对方完全没有被他塑造的悲惨现实影响，吴三只能再次放弃搞事的心事，认命道：“所以一旦发现难以治愈的疾病，有些人就想到了替换。”
也不需要他们催促，吴三就继续说道：“诺亚传授我们的科技足以治疗大多数的外伤，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残破的换成健康的。所以我们就需要健康的替换品，和改造过后的治疗舱。
“为了不引起诺亚的注意，我们会挑选不同城市的人，但偶尔也会接受指定任务。挑人这事和我没关系，我就是负责看管这里的，挑人是樊的事情，你们要报复就找他，我是无辜的。
“他今天就在，我可以带你们去。”
“带路。”
这里的路就和迷宫一样，看着是死路的，可能就是出路，看着是出路的，其实真正的路就藏在墙上。
等到吴三把他们带到他们真正的办公室时，办公室的门也正好开启。
门内，恰好传出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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