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一是个汉人,他有三个姐姐,两个父亲。
他的父母在年轻时候曾经闹过矛盾,大到分居很长时间。
在这期间,他的母亲怀孕了,对方是个比父亲年轻十几岁的有妇之夫。等到父母和好的时候,他也快出生了。所以他的生父比他的养父年轻十几岁,而他同母异父的姐姐们,比他大太多。
他出生的时候,大姐二姐已经出嫁了。母亲年龄太大,无法抚育他,就只好送给大姐,和大姐的儿子一起养。
刘君一和外甥一起,由大姐养大。学龄期到了,又被接到二姐家。后来再到三姐家。上了大学,养父把他接回去。
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了。
杨花儿不知道这些,她眼里的刘君一,眼睛大大的,还有喝酒窝,笑起来腼腆地很,她一下就喜欢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暮雪年年,春草又绿。
一个女孩儿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期待着未来的生活会更加舒适,最低,有一个人陪着自己。这种期待到底是对繁衍后代的期盼,还是对孤独的恐惧?
而一个男孩,希望牵一个女孩儿的手,一起跨进新的生活,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还是对孤独的恐惧?
刘君一并不知道杨花儿对自己的心思,他忙着融入这个暂时加入的群体。茶馆里的厨师,已经入行好多年,常年带着白色的围裙,有点不苟言笑——他确实够忙。
不忙的时候,大厨喜欢擦刀子,厨房的台面干干净净,刀子光滑如油,窗户擦得干干净净,地面也光滑如新,干干净净。
总体上,刘君一喜欢这种场景。他没有得到过太多父爱,母爱也一样。在他的生命里,能坚定不移地支持他的人,他也不知道是谁。所有的姐姐都是他的养母,所有的姐夫都是他的养父,他不知道自己跟谁最亲,跟谁过得最快乐。
大部分时候,他知道自己是姐姐家们的外人,是寄人篱下的孩子。虽然他和外甥外甥女年龄差不多,但他终究是个舅舅。和他同龄的人,和他不是一样的辈分,他对此也无可奈何,似乎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
惯性对人的驯服,他习惯了自己是别人家里多余的孩子,也习惯了自己没有亲爹亲妈的照顾。他心软,无权,零花钱也不太多。
这让他对权力有一种向往,但谈不上渴望。他希望自己能有一种正常的家庭,就像他的外甥们。很多时候,在很多事情上,外甥们受到惩罚,屁股打得通红,他希望也能这样,被亲爹妈打一顿。但是更多时候,他挨打的时候,伴随的是其他的声音。姐姐的眼泪,姐夫的叹气,大家一致认同的:“太调皮。”
姐姐们和姐夫们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碍于父亲的处境,或者是面子,碍于对母亲的尊重,或者说维护,大家一致不去提另一个男人。而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却越来越明显,遗传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他和姐姐们长得不像,和哥哥们长得也不像,甚至不像姐姐和哥哥们的父亲——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长的像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代表了放纵,代表了不和,代表了另一段难以言传的往事——成年人的孟浪与离合悲欢,往往和少年人想得不太一样。那是鱼眼睛像珍珠,也是石头百般打磨如同白玉,或许看起来珍贵,内心知道向往的是其他的一分——自由。
自由对成年人的吸引,不亚于爱情对少年的向往。
久久困于可怕的缠缚,久久困于自己的角色,一点点对自由的向往,结出了奇异的果子——刘君一就是那个果子。那是希望新生活的母亲,与沉默的父亲,是洞若观火又沉默不语的解决门,与哥哥们。
刘君一是这场搏斗的胜利品。
姐姐们和哥哥们的父亲接纳了他,母亲选择了姐姐们和哥哥们,选择了姐姐们和哥哥们的父亲,另一个家庭的孩子们也感谢母亲——她的选择全了两个家庭的面子,甚而两个家族的体面。而幽深无语的成人之间的爱情,成了家族里秘密流传的故事——这种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而这些想法,无法分享,也不能沟通。只能自己默默咀嚼。
刘君一有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那么多的这种故事中,他没有在一个暗夜被悄悄扔掉,也没有神秘消失——这多么稀奇啊。
但偶尔,他又觉得自己极为可怜——他的亲生父母和他,将是永远的陌生人,三个人永远不能同居一室,也不可能为他的出生欢呼,或者庆祝。他有亲生父亲,但是他不知道细菌是爱的结晶,还是激情的产物,他有母亲——他厌恶谈及她。虽然他承认她是好看的,但他也不得不面对——她是危险而不可信的。至于他的名义上的父亲——他总有一种亏欠的同情,他对他太好了,除了他年龄比较大,其他的,对他来说,却能偶尔带来父亲的感觉。
如果姐姐没有告诉他这些!他是不是就可以提现做父亲的孩子!?
他看着大吃在厨房里,这里干净明亮,他喜欢这里。甚至大厨的样子让他偶尔想起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他们都宽厚,而且勤恳。
他或许是爱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吧!这种命运无可选择。他经常想:如果自己就是父亲的孩子,是不是生活就会快乐很多?
最起码,他不会到各个姐姐家去住。
他没有自己的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谁的孩子,这件事情,将伴随他一生,无可磨灭。
或许最好的解决方法,他想,就是成立一个新的家庭。
找一个靠谱的女孩儿,起码是诚实的,然后成家立业。他不止一次这样想。
这是他的渴望,比对权力的向往还要强。
他希望自己有一个诚实的女朋友,以后有一个诚实的妻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诚实放在首位,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宽厚的名义上的父亲同情的同时,他还悟到了一个道理:如果女人诚实,男人就不用戴绿帽子。
这个道理对不对,他不知道。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被温柔坦诚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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