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夜召见旧故人,犹记当年旧欢颜。

先以情感挟之,后杀鸡儆猴。

能够当英雄的只有少数人,没有多少人愿意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果不其然,同关在那一个牢内的囚犯立马便招了,将那小二的身份细细抖了出来。

那店小二是皇帝的眼线。以前帮过皇帝干了很多事,其中便有散谣和监听两件。

皇帝,这是对他苏扶黎起疑了。

七月十五,丑时。

宋书跪在堂下,和苏扶黎一起静静地等着。

苏扶黎手中的茶早已凉透。那手似白玉,指关节处因天气有些凉而微微泛着红。在西市九枚铜钱“贱卖”的两展“还魂灯”就立在一旁。烛光摇曳,像是翩翩起舞的乐伶。或站或坐,时而拨弄琵琶,发出两声轻响。

门外一身玄衣的席壬抱剑站在树下,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扶黎。只见他微微阖眸,后又睁开凤眸。薄唇轻启:“你来了?”

此时天下着小雨,显得室内是迷离般的暖。

苏扶黎挥了挥手,示意报信的人退下。那人恭恭敬敬地退下,经过席壬身边时,就听“咻!”地一声。利箭穿透那人的心脏,血水还未流出便被一人拖走。

“站着干嘛?进来坐坐啊。”

宋书刚刚看清了全过程,还没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便感受到有人逐步靠近。

呼——

外面的风吹着,没有丝毫脚步声。而后又是一串——哒、哒、哒……

两位玄衣人站在堂内,其中一位是席壬,而另一位是一介女子。

那女子将长发挽起,不梳成发髻,反倒束成马尾。

黑夜中,只听苏扶黎轻轻开口:“闻人渺。”

那女子闻言,上前一步。

默了良久,就只听席壬叹了口气。“他这是在怨你呢。”

闻人渺微微一愣,随后抬头不解地看着苏扶黎。

席壬说的没错,苏扶黎确实在生气。

“你是在怪我把青鸾鸟放早了?”,闻人渺开口问道。

“是,亦不是。”

苏扶黎淡淡道:“那李怀明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店小二死,他那便定然会知道消息。而那声鸾啼应当是让他想到我。今日是中元,不出所料一定会召我入宫。”

“罢了,罢了。”

苏扶黎现在是有些累的,拔出眼线,杀了臂膀。可耗了他不少心力,上任两天,不仅没查破诡案,反倒还拔出眼线,这令帝王十分恼怒。

果不其然,没待多会儿,便有人来通告。

那传召公公是个面生的,嗓音尖尖。“陛下有召,大理寺正苏扶黎,即刻前往紫宸殿。”

七月十五,四更天。

长安纵马,风吹萧萧。

苏扶黎骑着马,疾驰在大道上。此刻夜深人静,巡逻的金吾卫已知是皇帝口谕,便也不加阻拦。

踏马之声,从大理寺一直到宫门。下马,随着领路公公向紫宸殿行去。

席壬自作主张跟着,走在后面。像影子,亦无声。

乌云遮月,狂风呼啸。又将下雨。

紫宸殿主座上坐着的,是当今天子。载徳帝,李怀明。

殿内点着似有若无的龙涎香,那朱笔是新拿的一支,刚刚才沾上赤色墨水。

“你来了。”

帝王威严的声音在前方想起。

“当年的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这问的“你”是谁,李怀明也不知道。

正如现在站在他前面的中书令之子究竟是谁,他亦不知道。

载徳帝着短短二十余年的前半生遇到过两位知己。他爱着一位,愧对着一位。

在嘉福门变之前,也是他还是皇子的时候。

母亲为他寻来了一位伴读。是中书令之子,苏浮舟。而他的九弟的伴读是兵部尚书之子,习刃。

人都有过天真,都有过年少。

那是一年的秋天,许多地方都开始秋收。他喜欢吃橘子,也遇到的给他送橘子的人。

中书侍郎家的嫡子,原本是因为出生时身子不好,后来又送回粤东去养病了。不过在大皇子七岁的生辰宴,又被接回长安小住几日。

“你不知道我自己种的橘子有多甜!”那小孩的脸圆圆的,软软的。一双眼睛像是葡萄那么大,很是可爱。

那小朋友手里拿着橘子,那上面还连着枝,枝上的叶子也未谢。

李怀明那时在房中读书,苏扶黎是自己跑来的。想来应当是没人告诉他这里住着的是谁,所以说话也是毫无忌惮。

他看了看那小手递来的饱满橘子,刚想要收下便听到宫人在门外怯怯地说:“也不知道苏公子跑去哪里,宴席散了就见不到。”

其实他们找不到的,因为苏扶黎那时就在和大皇子分享橘子。两个小孩在房间里玩的很开怀,一会儿拿着毛笔在脸上画乌龟,一会儿翻了窗出来爬树摘花。

直到落日余辉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苏扶黎的母亲应环过来的时候偶然间遇到两个小家伙才罢休。

他们依依不舍地道别,最终悄悄地定下一个约定。

倘若不能长相见,便以纸笔代相思。

只是除却后今年偶尔还能见到之外,李怀明和苏扶黎便不经常见到了,反倒书信越来越多。两人一个在长安,一个在粤东。信件来往虽会迟几日,但却没有浇灭两人谈话的丝毫兴趣。

直到有一年,便彻底杳无音讯了。

他不敢和别人说,亦是怕先帝知道。于是便这样,悄悄地思念。

而后又是几年,到了两蟒争龙的时候。李怀明同苏浮舟一起设计构陷李怀世,其中令人最为记忆犹新的便是万鬼泣血。

李怀明暗中放出谣言——九皇子德不配位,残害忠良、屠杀百姓。是个十足十的笑面魔!

谣言一出,至使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开始贬低李怀世。甚至传出各种版本,真真假假,最终逼死了九皇子。

但,是非终有源。

为了逃脱责任,李怀明将一切罪责脱给了当时风光无限的苏浮舟。为了彰显他的刚正不阿,一来,便是直接赐死。

至此,这可怜的苏浮舟便惨兮兮地就了却一生。

现在,李怀明日思夜想的童年旧友,就站在他的面前。

可是他却是说不出的心慌。

很陌生。不像苏扶黎,反而更像苏浮舟。

这些年,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站在这,李怀民心中总是在想:不是他,不是他。

大殿内,苏扶黎和李怀民互相看着对方。

良久,就只听见帝王声音缓缓地落在殿内,“你究竟是在探案,还是在拔除朕的探子?”

苏扶黎,默了默,不说话。

“哎。”

苏扶黎:“探案。”

“我不知道酒店小二是陛下您的人。”

载徳帝一时语塞,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此事翻篇。

载徳帝问:“罢了,那你入鬼市可有发现?”

苏扶黎答:“微臣发现那西市的宋捕头竟和闻人渺有联系,故而又抓去大理寺审问。”

“可有审出什么?”

“那宋书嘴严,没审出什么来。”

载徳帝怒,“今日便是中元节,倒是的妖言只会更加兴旺。我不要求你能查出是谁传谣,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传言者,杀无赦。”

苏扶黎应下,后出了宫门回到大理寺。

七月十五,巳时。

苏扶黎又去了鬼市,但不同于以往。他这次扮成了个说书先生,在鬼市里说起了书。

台下有人问:“先生,今日说什么故事?”

良久,就只听苏扶黎说:“《席方平》”

午时。

酒楼,香飘十里,暖烟熏人。只怪那那酒香太浓,醉倒了寺正。

苏扶黎撑着笑对席壬说:“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吗?就一直帮我。”,他已经有点醉了,眼睛迷迷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对面人那朦胧的

席壬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他又笑了,“那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有人能看到你,有时却又像是看不到似的。”

席壬这次过了好久,才说:“我若和你说我与你是旧识你信吗?”

苏扶黎已经醉了,茫然地握住席壬的手,“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信。”

席壬这时有些呆愣,似是在深思着什么。

“我若说我是鬼,你信吗?”

“怎么可能,鬼才不会有温度。”,说完,苏扶黎便醉倒了。

我比你所知道的,更早认识你,也更早爱上你。

只是这句话终是没让他听到。

未时。

醉着的苏扶黎拉着席壬去东市乐楼听曲。兴起时,又包了场自己唱。

“我曾梦中遇良人,醒来作蝶翩飞去。”

“我寻故人多载,不料相逢不相识。”

“兜兜转转千百回,梦醒时分空余悲。”

那苏扶黎的声音很大,但却在空楼中显得极小,极小。

刹那间,他突然间想:若是一切都可以重来便好了,规避所有苦难,只需贪欢便可。

人去楼空今安在?乱世浮萍不由身。

申时。

济世堂见了应医师,取了些方子。

人参、白术、当归、肉桂、干姜、甘草。

酉时。

回大理寺,继续着手案件调查。

见着下属送过来的密信,载徳帝心里便腾起一股怒火。

让查案却还处处跑,当真是不将皇帝的圣旨放在眼里!

马上便是戌时,西市无故燃气大火。百姓连忙奔走逃命,官兵不停打水,可是仍是没有作用的。

霎时间,火光滔天。

那妖冶的火像极了血液,亦如血液般滚烫。

纵火之人静静地站在城楼上冷眼旁观,严重的阴霾怎么也驱散不掉。

他终究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无论怎么抹,都抹不掉。

1忘记说了,这里的日期都是以农历来记哒。

2《席方平》是蒲松龄先生的一篇小说,感兴趣滴可以看看!

为了弥补我那感情线不多的缺点,我打算番外怒写!

——分割——(喜欢不清水的读者请看)

围脖已经有啦,到时候偶尔可以戴着去吃了╭(╯ε╰)╮不全是清汤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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