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下课铃终于响了,讲台上老师意犹未尽地收了尾音。教室里瞬间活了过来,桌椅碰撞声、说话声、收拾书包的哗啦声混成一团。
临嘉树刚想继续趴着装死,一只胳膊就毫不客气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差点把他从椅子上薅起来!
“卧槽!顾凌辰你他妈……” 临嘉树被勒得直翻白眼,帽檐都歪了,露出那双带着烦躁和熬夜痕迹的紫瞳。
“趴个屁!起来嗨!” 顾凌辰笑得一脸欠揍,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力气大得惊人,半拖半拽地把临嘉树从座位上拎了起来,“走走走,哥发现个大八卦!保你精神!”
临嘉树被他勒得直咳嗽,想骂人又没力气,只能没好气地被顾凌辰拖着,踉踉跄跄地穿过往外涌的人群,挤到了教室中间靠前一点的位置——第四排,靠过道的一个空位。顾凌辰一屁股坐在人家桌子上,长腿一伸,把旁边的椅子踢给临嘉树。
“坐!快坐!新鲜热乎的大瓜!” 顾凌辰一脸兴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
临嘉树被他按在椅子上,烦躁地拉正了帽檐,遮住半张脸:“有屁快放!老子困着呢!”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不耐烦。身体还残留着信息素爆发后的虚弱感,加上昨晚没睡好,整个人蔫蔫的。
“困个毛!听完保你精神百倍!” 顾凌辰嘿嘿一笑,琥珀色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确保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用气声说道:“知道贺兰溪和林亭不?”
临嘉树脑子里还转着路景行和那该死的“锚点”,反应慢了半拍:“……谁?体委那个贺兰溪?跟个铁疙瘩似的Alpha?还有……林亭?咱们班那个……说话细声细气、老低着头的Beta?”
“对!就他俩!” 顾凌辰一拍大腿,兴奋得唾沫星子差点喷临嘉树脸上,“我靠!惊天大瓜!这俩人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有个屁情况。” 临嘉树兴趣缺缺,打了个哈欠,“一个硬邦邦的Alpha,一个闷葫芦Beta,八竿子打不着。”
“打不着个屁!” 顾凌辰急了,一把扯下临嘉树的帽檐,让他被迫对上自己那双燃烧着八卦之火的琥珀色眼睛,“老子亲眼看见的!就刚才那节物理课!坐我斜前方!贺兰溪那傻大个,平时跟个石头似的,今天上课居然没睡觉!一直偏着头跟林亭说话!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还有林亭,平时头都快埋进书里,今天居然敢抬头了!还他妈脸红了!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说个话脸红怎么了?” 临嘉树抢回帽子扣上,试图遮住顾凌辰聒噪的脸,“说不定问问题呢。”
“问问题?” 顾凌辰嗤笑一声,表情夸张,“问问题用得着手拉手?!!”
“什么玩意儿?” 临嘉树这下真有点懵了,紫瞳从帽檐底下抬起来,带着点难以置信。
“手!拉!手!” 顾凌辰一字一顿,比划着,“就物理老师转身写板书那几秒!贺兰溪那爪子,偷偷摸摸地,从桌子底下伸过去,一把就把林亭那小爪子攥住了!攥得那叫一个紧!林亭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挣开,然后就……就任由他拉着了!一直到老师转回来才松开!卧槽!那画面!啧啧啧!铁树开花!千年冰山融化!信息素都他妈快飘出粉红泡泡了!你是没看见贺兰溪那傻笑!简直没眼看!”
顾凌辰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仿佛亲历了一场世纪大戏。
临嘉树被他这描述雷得外焦里嫩,想象了一下贺兰溪那张刚毅冷硬的脸上露出“傻笑”,还偷偷在课桌下拉人家小Beta的手……这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想。
“……真的假的?” 临嘉树还是有点不信,“贺兰溪?他能有那根筋?”
“千真万确!老子火眼金睛!” 顾凌辰拍着胸脯保证,“而且我观察好几天了!贺兰溪那傻大个,最近老给林亭带早餐!牛奶面包塞人桌肚里!还他妈是草莓味的!林亭那闷葫芦,居然收了!还小声说了谢谢!靠!绝对有奸情!板上钉钉!”
临嘉树被顾凌辰这笃定的样子逗乐了,虽然身体还是累,但精神确实被这离谱的八卦吊起来一点。他想象着贺兰溪偷偷塞草莓牛奶的画面,再配上顾凌辰那夸张的表情,忍不住嗤笑出声:“操……贺兰溪……草莓牛奶……真他妈……画美不看。” 他摇摇头,觉得这事儿透着股荒诞的喜感,“行吧,算你发现个大瓜。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是看戏啊!” 顾凌辰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看看这俩闷骚能憋到什么时候!你说贺兰溪那傻样,会不会直接跟林亭说‘做我Omega吧’?不对,林亭是Beta……那说啥?‘做我对象吧’?噗……想想就搞笑!”
两人凑在一起,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编排着贺兰溪和林亭的“奸情”,从牵手脑补到表白,从草莓牛奶脑补到约会地点,越说越离谱,临嘉树脸上那点烦躁和阴郁也被这沙雕气氛冲淡了不少,偶尔还能跟着吐槽两句,紫瞳里难得地闪过一丝被逗乐的光。
顾凌辰看他情绪好了点,心里也松了口气,更是卖力地讲着,手还激动地比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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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后排,靠窗的角落。
风暴已经平息,但余波未散。
路景行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前的物理课本摊开着,上面那道被钢笔划破的、狰狞的墨痕依旧刺眼。那支掉落的昂贵钢笔已经被他捡起,正被他握在手中。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笔身,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刚才失控滑落的触感。
他的目光,看似平静地落在摊开的书本上,但镜片后的焦点却早已涣散。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注意力,都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牢牢地锁定在教室中间第四排那两个凑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的身影上。
顾凌辰那夸张的肢体动作,兴奋的、压低的嗓音(即使隔着距离,路景行也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音节),还有临嘉树……虽然帽檐依旧低垂,但路景行能看到他偶尔被逗乐时微微耸动的肩膀,和帽檐下露出的、那截线条略显放松的下颌线。
他们在笑。
在聊八卦。
在……远离他。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路景行刚刚经历过巨大情感海啸的心脏。
找到了。
那个他以为永远遗失在时光尘埃里的、最初的“光”,那个曾在他最黑暗时刻蛮横地撕开阴霾、留下烙印的小豹子,那个他懵懂情愫的起点……就在眼前。
可这束光,如今伤痕累累,被混乱的信息素风暴缠绕,对他充满了警惕、抗拒,甚至是……恐惧(从顾凌辰在天台的警告就能听出)。他不仅忘了自己,忘了那个交换手链的夏天,还用“怂包”、“傻逼”、“忘干净了”这样的字眼,轻描淡写地抹去了那段对路景行而言刻骨铭心的记忆。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和临嘉树那带着嫌弃的遗忘浇灭,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刺痛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荒谬感。
他静静地看着临嘉树被顾凌辰逗笑的样子。那笑容,即使隔着距离和帽檐的遮挡,路景行也能感受到其中短暂的真实和放松。那是他从未在临嘉树面对自己时看到过的情绪。在他面前,临嘉树只有暴怒、抗拒、屈辱和恐慌。
路景行握着钢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指关节再次泛起用力过度的青白色。
顾凌辰的手臂搭在临嘉树肩膀上,动作亲昵自然。临嘉树没有推开,甚至身体姿态是放松的,微微倾向顾凌辰那边,听着他唾沫横飞地讲着贺兰溪和林亭的“奸情”。
一种陌生的、极其细微的、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的情绪,缠绕上路景行冰冷的理智。不是愤怒,不是嫉妒,更像是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冰冷的疏离感。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那片由顾凌辰带来的、短暂的轻松氛围之外。
他才是那个找到了“光”的人。
可“光”却宁愿照耀在别人身边。
路景行缓缓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镜片后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所有激烈情绪。他拿起一张干净的纸巾,动作依旧平稳、优雅、一丝不苟,开始擦拭钢笔笔尖残留的、已经干涸的墨渍。
一下,又一下。
力道均匀,仿佛要将所有的失控和波澜都擦拭干净,恢复绝对的秩序和冰冷。
纸巾吸走了乌黑的墨渍,却擦不掉他指尖残留的、钢笔滑落时的失控感,也擦不掉心底那片被“遗忘”和“抗拒”划开的、冰冷的空洞。
他找到了他的“光”。
但这束光,似乎并不需要他,甚至……厌恶他靠近。
顾凌辰那充满警惕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离他远点……校外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路景行将擦拭干净的钢笔,稳稳地放回笔袋里那个专属的位置。金属笔帽扣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脆响。
镜片后的黑眸抬起,重新望向第四排。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临嘉树那被帽檐遮挡的侧影上,冰冷,深邃,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新评估局势后的决绝。
远点?
不。
这一次,由不得你了。
既然找到了,就别想再逃开。
混乱的藤蔓需要锚点。
而锚,已经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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