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望衔得了公主的青眼后嚣张跋扈了不少,虽然面上还是以往那谦卑的礼让相,实际上眼睛中露出的野心任谁都能看得出。而皇帝近些年的动作越来越多,已经不是刚上位时那个任人拿捏的小皇帝了。
他召孙望衔为门下,只是因为孙望衔背后靠拢五公主和南太后,况且他门下弟子上千,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孙望衔。
他位高权重,可水过则溢。历朝历代像他这样权势汹汹的很多,可能得到善终的极少。自昌平初年皇帝登位,他一直都在观察者他,若是一个软弱可欺、耽于玩乐的小皇帝,那他还有依着南太后把持朝政的机会,可现在的皇帝已经渐渐露了锋芒,他再去攘其矛尖,难免就会落得个身败名裂下场。
他想急流勇退,也不知一次劝过南太后,此时退居幕后还政于皇帝,不仅能落得千古的贤明,还能免了后续的危险,可南太后每次听到他这番说辞,都会怒斥他无能。
仿佛只有他知道,这是李家的天下,不是他们南家的天下。
他的脸板起来,身体向前倾:“圣上口谕,赐孙望衔永昌侯,旨意不日就会下达。”
孙望衔一时愣住,一旁的吏部尚书老脸笑成了一朵花:“提早向永昌侯贺喜了。”
孙望衔沉着脸:“那吏部侍郎的职位。”
“你就不必任了。”南丞相道,“同时还有旨意,由尹安升任吏部尚书。”
孙望衔一口气哽在嗓子里,怎么也回不过来神。他对尹安有旨意,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今竟然升尹安的官,撤他的职,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吏部尚书脸上讪讪的,向后面缩了缩。
孙望衔的脸沉的似水,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做吏部侍郎。
南丞相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冷哼一声起身,从他身旁走过时道:“孙侍郎,你实在是让老夫失望,要知道历代勋爵都是有巨大军功才能任职,你如今向上要来这个官职,是在自取其辱。”
孙望衔怔怔的张着嘴,他从未要过什么爵位,他是个很功利的人。很明白爵位只能是锦上添花,而不能做为他的根基。
可他没办法向南丞相解释。
“还有,若你昨日见了老夫,那事情就不会像今日一样。永昌侯,时间还长,多多珍重吧!”
南丞相起身走了,孙望衔久久的站着,吏部尚书瞧着他,突然叹了口气,给他搬了把椅子放在身后。而自己拿起自己的官衣官帽,竟是就这样离开了。
孙望衔离开的时候林济凑上前跟他说话,可他黑着脸,根本就不搭理他。吏部一时间走了两个人,一个是吏部尚书,一个是吏部侍郎,实在是不能让人多想。
孙望衔回府,紫虞已经离开了绛珠轩,他坐在请名家题写的顺时集佑四个字的牌匾下面,阴鸷的望着在他面前跪着的两个人。
“大人,小的们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是您交代的,谁都不许打扰。”跪在下方的家丁苦着脸道。
“大人吩咐你们的是一般情况,这可是丞相府的管家,丞相来请大人,怎么能不去禀报呢?难道皇帝召请,你们也能拦阻吗?”站在孙望衔身旁的赵岚道,他身穿深蓝镶边深衣,头戴四方巾,一幅儒士的装扮,脸上笑眯眯的,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既是大人的吩咐,即使是皇帝前来,小的们也会拦阻。”那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毅然道。
赵岚笑了起来:“说你们是粗人,还真是一言中地啊。”
“我们的性命都是大人给的,自然要替大人卖命。”两人昂声道。
赵岚看了孙望衔一眼,孙望衔明显的感动,赵岚知晓他的本性,自然也知晓他在假装,依然感动道:“你们这样,让大人可怎么办啊。”
孙望衔道:“如今丞相怪罪,竟然是连我的官职都去了。不过我在乎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昨天得罪了丞相,如果不能给他一个交代,怕是以后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又起身坚决道:“我已经决定了,不论如此,你们是我的兄弟,我就不能出卖你们。”
他同赵岚道:“丞相那里就由他去吧,我就算落魄到吃糠咽菜,有自己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们饿着!”
赵岚看了一眼跪着的两个人,那两个人心中满是愧疚,赵岚知道他们今日这场戏的目的已经达到,就对孙望衔道:“大人忙了一天了,还是先去歇着吧,这里的事情,让小人来处理就好。”
孙望衔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唉,谁说不是呢,我这头疼的毛病又要犯了。”
赵岚送孙望衔离开,对着跪着的两个人语重心长道:“两位兄弟,大人如此真诚相待,我们也不能不顾义气。”
“管家说的对。”两个人起身:“我们这就去丞相府请罪。”
随着两个人离开,正厅就恢复了寂静,赵岚搂了搂自己宽大的袍子到正座旁边坐下,上面放着的一杯茶还冒着热气。
赵岚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心头不由得感叹,这孙望衔做事还真是从来不半途而费,就连对这两个小小的家丁,都要玩收拢人心那一套。
屋中的熏香正燃着,正宗的檀香入鼻,缥缈似仙人。
孙望衔就要搬入公主府去住,以后这孙府不就是他的了?想起以后逍遥的生活,想起这庞大而精致豪华的孙府,他的嘴角忍不住就翘起来。
正得意着,孙望衔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他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孙望衔的神情并不好,也可以说,自打今日回来后,他一直都是这种阴霾的神色。孙望衔看了他一眼道:“去赌场里重新挑几个人回来,最好是受了欺负的。”
赵岚诧异道:“这几个人是大人废了心思才招拢的,该怎么处置他们?”
孙望衔眼睛望着远处虚无处,冷笑着弯起嘴角:“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他们刚刚才去丞相府,若是现在出事,大家难免会觉得是丞相…”
孙望衔冷哼一声:“要的就是这样。”
吩咐完毕,孙望衔就转身走了,赵岚怔怔的,望着孙望衔离去的背影,心头忽地就生了一身的冷意。
长乐公主府设在通化坊,与孙望衔的府邸离得极近。
成亲那日是个好日子,和风通畅,冷暖合宜,南太后和皇帝都到了,喜庆的乐声中,送贺礼的队伍绵延了六七里。
典礼落成的时候,永昌侯的旨意也下来了,周围一片的叫好声。五公主眸色盈盈的看孙望衔,轻声道:“这是本宫为驸马爷准备的,驸马可开心?”
孙望衔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微笑道:“微臣叩谢公主大恩。”
直到酉时才得了闲空,在殿中南太后坐正中央,驸马与公主在右下侧同席而坐。
南太后看着他们两个很是满意。
因为南太后有旨意在先,今日只论亲疏,不论君臣。所以孙望衔竟然坐在皇帝的对面。
这一番安排皇帝并未反对,可尹安却在门外廊下跪着,直言此事于理不合。在尹安的争辩下南太后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她示意南丞相处置,南丞相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两耳不闻。
吏部掌控着朝堂上所有官员的升迁调任,原本皇太后就对南丞相竟然让尹安做吏部尚书一事极为不满,再经历此事,更是对南丞相失望。
孙望衔接人待物又极为妥帖,她渐渐的就将目光转向了孙望衔。
大婚典礼在酉正终于结束,南丞相回到府邸时,已经身心疲惫。
皇太后对他的不满他自然清楚,可是他对南家对太后的心意,又有几个人知道呢?
他也不愿意提拔尹安,可是不提拔尹安,又要用什么手段来让皇帝妥协,给孙望衔永昌侯之位?
轿子刚刚在丞相府落定,南丞相刚要下轿子,就看见丞相府门口跪着两个人,袒露着上身,背后插着荆条。丞相府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他脑子一晕,就看见那两个人对着他大声道:“丞相昨日没有见到驸马,全是小人们狗眼看人低。丞相爷大人有大量,惩罚小的们,放过驸马爷吧。”
说完便是磕头。
他身心不豫,自然是不愿与这些人多加纠缠,想直接进府,没曾想那两个人竟然是直接冲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一时别提有多狼狈了。
南丞相呼叫府上的家丁,可那些家丁们全都被人拦住,他就在丞相府门前被挡了快一刻钟,直到轿夫前去叫了巡营来。
巡营带走了那群人,可丞相的面子已经全失。常喜冲过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常喜看到这阵势两眼发黑,自打他跟着丞相,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阵势了,谁敢对丞相这样?
这孙望衔,还真是…
还是要去向萧旌禀报这件事,南丞相公然被孙望衔派人侮辱,这件事绝非一个小事。南丞相是儒相,一向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孙望衔如此做,几乎是公然与丞相为敌了。
他私心里觉着,这里面一定有很多隐情,孙望衔不像是一个无脑的人,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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