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起身望去,外面庭院内挂满了各色丝帛,红色飘带迎风飘扬。屋里内也贴满了各色贴花,有月亮,有桂树,精致博雅,满浸着节日的喜气。
浮光已经候着了,服侍尹潇楚起了身,笑道:“刚刚夫人来了回,见小姐还睡着就没多扰,嘱咐说请小姐醒了后就到花厅去。”
尹潇楚依言起身,到了花厅却未见着人,回屋子里去寻,走到尹母的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她想要退回去,却听到尹母道:“他不能来,若是这件事被侯府知道,还怎么结亲?”
“万岁爷的旨意岂敢随意回拒?况且是微服出宫,旁人不知道的。”尹安低声道。
“他是微服,可难不成为了让她们见面,咱们把家里的下人都赶回去?这样像什么样子!若是他对潇楚有意,何不亲抬了贵人?如何要做这偷偷摸摸之事?”
“你说话小心些!这话也是你该说的?”
“我怎不能说?!我是潇楚的亲生母亲,要为她的将来做打算!”尹母的声音抬高起来:“我不会同意!”
“你啊,你这样让我如何同万岁爷回禀?他还要回宫去,在这里不会待多久的。就一会儿的功夫,也不成吗?”
“不成。”尹母的声音严肃起来:“我已经答应了侯府,此刻定不能出差错。”
里面传来尹安叹气的声音,一旁的浮光悄悄拉了一下尹潇楚。
尹潇楚回过神来,往花厅去,一路上都挂着中秋节各色喜庆的小玩意,府内尚如此,可想到府外今日该多么热闹。
她在花厅内坐下,面容沉静,一身黄色的绣襦,映衬的她妍如明月,都说女子是有花期的,浮光觉得,虽然听别人说,小姐已经过了年龄,可是到了此时,方明艳夺目起来。
尹潇楚很平静,可浮光心里头却泛起酸来,小姐心里在想什么她知道,可是小姐不说,她面上平静,可不能与心上人在一块,心里头得有多苦?
“小姐,何必瞒着夫人呢?您不是也想见见那位么?”浮光轻声道:“何不就回了夫人,见一面也好?”
尹潇楚不语,她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绢花,绢花已经有了样子,可以贴上各种装饰,是闺阁里女儿的情趣。
浮光轻声叹了口气。
快到了晚上的时候,却接到了宫中的邀帖。尹母皱着眉头出去打听了一番,方知道与尹安同位阶的其他大臣内妇也得到了邀帖。
慌忙的令人准备起入宫的服饰,尹母对尹安道:“宫内中秋不是都只宴请王公士族吗?怎么今天咱们也接到了帖子?这可真是一件新奇事,会不是是因为?”
她口中所指是尹潇楚,尹安笑了笑:“今年的新奇事难道还不少吗?”
尹母的眉头蹙起来,过了会又道:“若是和侯府已经过了庚帖就好了,有了庚帖,今日潇楚便不用进宫了。”
尹安笑道:“你倒是敢想。”
尹母哼了一声。
听到这个消息,尹潇楚依旧面无表情的,浮光伺候她穿衣,还是忍不住道:“小姐难道不开心吗?”
“开心什么?”尹潇楚嘴角挑起一抹笑,又很快的消失,神情落寞下来。
“要与万岁爷见面啊?这不是姑娘想了很久的吗?”浮光道。
是她想了很久的,却不曾想是在这个时候。
她即将为人妇,见了面又将如何?若是她能选择,最好可以不要去。
不要去,也不要嫁。
她不想嫁。
多天内压抑的情绪如洪潮一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缓缓的蹲坐的下去,双手捂住脸,肩头抽动,发出了压抑的抽泣声。
浮光看的心疼,她什么时候见过小姐这个样子?尹潇楚总是温和的,温柔的笑,温柔的做事。
她疼惜的看着穿着华丽的服饰却半蹲在地上的尹潇楚,太阳从外面照进来,铺在了乌黑的地板上。
金凤送爽,丝竹满耳,宴会的地点在坤宁宫,一眼望去,金钗玉搔头,满目的浮光琳琅,她低着头不顾周围,直到晚宴快结束,皇帝走了进来。
众贵女起身向皇帝行礼,她的心颤动起来,连手中的杯子也握不稳了。
皇帝温声说了几句话,清脆有力,是她很熟悉的嗓音。
不见的这些日子,这些音声不知在耳旁响了多少遍。
皇后笑吟吟的看着皇帝,皇帝在她身旁坐下,却如同身在远方,她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伸手一摸仿佛会摸着个空。她抬头看向尹潇楚,远远的桌案后头,尹潇楚低着头,身上竟是如同皇帝一样的疏离。
她状似不在意般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同身旁的命妇说话。
尹潇楚低着头,心里却好大的不自在,她旁边坐着牧怀卿,牧怀卿知道她与皇帝之前有旧,抬头看看皇帝,再看看尹潇楚,心头已有些了然。
尊贵如万岁爷,竟然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她敲了敲尹潇楚面前的桌子,尹潇楚转身看她,散乱的眼仁里有了光亮:“何事?”
牧怀卿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了?像失了魂似的。”
尹潇楚摇摇头,静了静心让神思回魂,脸上带起笑来同旁边的人说话,终于心定了下来,某个转头的刹那,却与皇帝的目光对上。
头顶灯光煌煌,皇帝的目光深沉如水,他平静的看着她,如同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泉。
只此一眼,尹潇楚便转不过身去。
眼前蒙蒙的,有什么糊住了眼睛。周围的声音在一瞬间全部消失,只剩下了这个人,和他身上的味道。
清新隽永,清澈柔和,一瞬间就能将她缺失的地方填满。
她眨了下眼睛,泪水从脸边滑落。
牧怀卿拉了下她,她回过神,低下了头。
她总是喜欢低头,仿佛低下了头便能与这个世界隔绝,所有的目光便都不会落到她的身上,在那个角落里,她是自由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牧怀卿叹了口气,旁边的女官叫了声喏,宴会要结束了。
贵女们鱼贯而出,牧怀卿碰了碰她的手,惊叫出声:“你怎么这么凉?”
尹潇楚没有说话,门外月光柔亮,微风轻拂,今日该是最美好的时候。
体元殿上,孙望衔望着四周,百无聊赖。
长乐公主坐在南太后身旁,两人正笑眯眯的说话,南太后喜欢听戏,可曲目却不怎么变,每次都是这几首,孙望衔有些听腻了。
戏听完了,母女俩的话却没有说完,南太后要留长乐公主在宫中歇息,孙望衔便告退了出宫。
宫外月光正好,马车在街上行着,街上人声鼎沸,中秋团圆,一片喜气洋洋。
孙望衔心头却没有一丝喜意,皇帝的人似幽灵一般盯上了他们,王代桂已经被捉拿,其他的人也不敢再动,他手中的银子只有出项没有了进项。
这样下去,再过一段日子他便会一贫如洗。
没了银子便什么都做不了,他去找过南丞相,可自打南丞相出手杀了赢年,便仿佛与皇帝暗中有了什么商议,任凭他怎么鼓动南阑,也不愿再与皇帝为敌。
他脑袋昏昏的倚在靠椅上,车中燃得香是他平日里常用的,可今日闻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走了一半突然想起紫虞来,这些日子繁忙,已经好久未去招华楼了。
招华楼灯光辉煌,明如白昼,里面挂满了各色点缀,香气扑鼻,丝竹靡靡,不论什么时候,这里总是这般气派。
径直到了三楼,开了门便是粉香满怀,他的头在紫虞丰腴的削肩上蹭了蹭:“多日未见,可念我了?”
紫虞喃声道:“还以为驸马爷忘了奴家了。”
“哪能呢。”孙望衔将紫虞抱到了床帐后面:“想你还来不及呢。”
孙望衔这些日子疲累,很快便沉沉睡去,夜色已晚了,紫虞半依在孙望衔身上,一双秋水眸子满是眷恋。
门口传来小声的敲门声,紫虞开了门,丫鬟说方先生叫她,让她赶过去。这么晚了她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方先生的意思她是不敢违背的,匆匆套了件衣服,给孙望衔将被子拈好,悄声随丫鬟出去。
方杳霭在二楼大厅里,见了她没有说别的,只是让她不要回去。
紫虞猜到了方杳霭要做什么,怔了一会儿,很快便鼓起勇气,梗着脖子道:“我不走。”
方杳霭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吓得领着她来的丫头立即跪下,同时向她拉她的袖子:“姑娘说什么胡话!”
“我不走。”紫虞抬起头来,一双水润的眸子瞪着方杳霭。
“你不愿意走,当然可以。”方杳霭道,他对这些有名的清倌人向来善待,说话声音也温和。紫虞惊诧的抬起头来,方杳霭又道:“那便让他走。”
“他也不能走!”紫虞又道,旁边围着的男人们向紫虞聚拢过来,被方杳霭伸手止住了。
“你知道的,你和他,必须离开一个才行。”方杳霭温声道。
紫虞美丽的眸子里渗出泪水来:“为什么?他是我的客人,你要对他做什么?”
“无非是为他好的事情。”
“我不相信!”紫虞道,她生气起来的时候,说话声音也是小小的:“你能有什么好主意?他可是驸马爷,若是让公主知道,你也担待不起!”
“若让公主知道,恐怕先死的是你。”方杳霭漫不经心的说道:“是自己走,还是让他们送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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