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部宿舍里,他第不知多少次拿出从宋珉那里顺来的文件,一字一句的翻阅着,试图寻找着这罪证之间的漏洞。
二十三岁的姜余教导他,指引他,告诉他为人处事的道理,告诉他战斗时如何才能快速地找到敌人的弱点,告诉他怎样利用手边的一切事物攻击与脱身,告诉他责任、爱恨和死亡,告诉他独立的人格和自由的灵魂。
年少时的梅尔几乎是从他的影子里诞生的另一只躯壳。
直到那场毫无预兆的爆炸。
二十七岁的姜余将这些年来建立的一切击溃,告诉梅尔他所以为的不过是一场过分完美的演出。
在这隐瞒已久的算计背后,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这算什么,恩赐?还是于心不忍?
那些繁杂的噩梦总是久久徘徊于梅尔的脑海,尤其是重伤后,他几乎每日都在黑虫的嘶吼与人们的哭喊中惊醒。
汗水浸湿衣衫,记忆的最后永远是任秋回望的目光,北潇高声喊着“快走”,猛地将他推出灯塔。杨雪晴的身影已经没入黑暗的地下室,再也看不清,灯塔背后是巨大的异变黑虫破土而出,爆炸声和嘶吼声交叠,震得梅尔头晕目眩。
冲击力将他撞向身后的树林,骨折的刺痛也没能掩盖血液飙升带来的冲动,喉咙干涩,像吞下刀子般泛着血腥气,梅尔在无数次的梦境中艰难而固执地爬向那片熊熊火海,又被很快赶来的其他人拉走。
直到同伴将他残破的身躯拽上救援车,那个他不敢正视的念头终于在梅尔的大脑中炸响:
——他再次一无所有。
“……梅尔?”
陪同他一起来的温加面露担忧,扫描仪发出滴滴两声提示音,大门缓缓开启,梅尔摇了摇头,随即快步走入观察室。
没有太久,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被指引着出现于玻璃对面,坐在了桌前。
监察部的成员将指尖摁在光屏上,二人之间逐渐变得清晰,单向玻璃缓缓降下,留下一面普通的钢化玻璃。
姜余抬起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安静的望过来。
他有着一张清俊柔和的面容,半长的发用一条旧发带随意束起,加上那双桃花眼,显得温和又肆意。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这个长相看上去很有亲和力的人会抛弃自己在巢中拥有的一切,不顾徒弟和老师的立场,成为叛变者。
姜余的目光从梅尔的胸口划过,又落到脸上,轻轻笑了起来——在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候还有空调笑,梅尔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不愧是他:
“好久不见,小梅。”
梅尔只是沉默的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缓慢道:
“佟执行官安排我去雾城寻找‘种子’。”
“——我答应了。”
那常浮现于他唇边的笑意微微收敛。
“佟执行官……”姜余的声音自玻璃那边传来,通过话筒,显得有些失真:
“佟理?”
后者没有说话,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另一种默认。
“我想也是,”姜余又恢复了笑吟吟的模样,梅尔却觉得在那随意的语调中感受到了某种意味不明的气息:
“……这种时候,他如果缺席,我也会很意外的。”
“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青年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姜余像是许久不曾认真端详过自己这个昔日旧友的模样,以至于在呼吸间有了点恍如隔世的错觉。梅尔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是你做不到的,我会替你做完。”
“——这是欠任姐他们的。”
长久的沉默蔓延于这间狭窄的观察室。
姜余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终究只是轻轻蹙眉,又很快舒展开,恢复了自己惯常那随意又温和的状态。
他的唇角被短暂的牵动,疲惫与风霜落在那张向来面不改色的脸上,是极为陌生的模样:
“……好。”
梅尔却深深皱起眉头:
“姜余,”他像是忍了又忍,最终一字一句地开口,干涩的声音像是曾浸泡在水中,变得模糊不清:
“……告诉我一句准话,你真的叛变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空气中一阵寂静。
“梅尔……”温加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犹豫着没有再说什么。
后者却只是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像是在固执地等待一个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理由——梅尔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弱点,他是个过分重感情的人,甚至愿意为此付出许多代价。就像曾经的任秋告诉他,对他而言,想要走的更远更自由,就要学会舍弃一些羁绊。但对感情的渴望和追寻早已于不知不觉间占据了梅尔的生命,甚至构成了他的一部分,尤其在加入事务所后,这份五年的牵绊困住了他,让他无法、也不能挣脱。
姜余亲手塑造了他,又亲手击溃了「姜余」。
“世上许多事都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能简单轻松地评判对错,”他只是平静而温和地说:
“罪状书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小梅,我们的道路未必相同……所以你不需要理解我。”
“需不需要是我的事,”梅尔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语,直白地挑明道:
“算了——当年灯塔会爆炸,你猜到了,是吗。”
姜余长久的注视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沉默而幽深,让梅尔有一瞬似如共感般感受到来自心脏的钝痛,而他的下一句话将这柄利刃更刺入几分:
“……是的。”
但意外的是,这样的疼痛似乎并没有梅尔想象的深入骨髓,就像是在穿心的瞬间被什么坚固的屏障挡住了。
“当时反叛教会的暴动势力能忽然具备冲卡的能力,闯进主城区……里面有你的手笔,是吗。”
“是的。”
“那「种子」呢,”梅尔的手缓缓攥紧:“在你手吗。”
姜余笑了,叹道:
“……姓佟的倒是跟你说了挺多。”
“……”
“很抱歉,这件事上你想知道的东西,我无法告诉你,”对面的青年随意的弯了弯唇,竟是有些释然般地轻声道:
“——「种子」早就脱离我的掌控了。”
———————
一些备注:
*立体叠甲:
没有嘲笑任何一门方言与口音,单纯就事论事、单纯调侃,因为在场没有一个成员受到伤害,且都在爆笑(玩笑的定义为开玩笑&被开玩笑的人都觉得——哇哦这太有乐子了)
而且其实……艺术来源于生活(回忆
*我将【巢】系列中的国际语设定为汉语
*城区划分的意思是,比如说在现实世界中,你住浙江,我住安徽,但是在【巢】的城区划分中,很有可能会将这两个地方划到一起,取一个新的名字,对普通人而言没有任何影响,因为他们用不到这个划分,只有像【巢】和守城人之类的要用到,这个城区不是大家常见的一座城一座城,会比你想象的大(毕竟有很多现实城市组合在一起)(相当于他们用自己的评定标准分割了新的世界地图,没有什么大陆什么大洲,这个国那个国,只有XX城区)
城区的划分横跨时间历史,横跨种族,横跨大陆板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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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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