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亲之路(六)

朝颜这次半路脱逃,让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娄卿旻也开始正视这位脾性倔强的小公主。年纪不大却比同龄人都聪慧些,但都是些小心思,需要几经磋磨才能真正成长。

知晓离她及笄联姻还有段时日,娄卿旻便也不着急派人送她回去,待解决完手头这件棘手的事亲自送她回去,届时饶她有十条腿也逃不走。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调查。

朝颜方才休憩之地的湖泊,名为茶盐湖,看似不起眼,实乃华纪国之根本,大国命脉之一。是来往商人最看重的地盘,但身为后宫女子却不在意,只觉得是普通的湖便停下歇脚,不知其重要之处。

见暮商进门,娄卿旻问他:“暮均在燕国可有查到蛛丝马迹?”

“回大人,并无。”

燕国自与华纪联姻以来,私下便成了华纪的附属国,表面有国君在位把持朝政,实则大小之事都会上报华纪再做打算。茶盐湖毗邻燕国,往来便捷,故而在燕国专设了几家较大的制盐商,在盐湖内抽取湖水提炼粗盐。

照约定,燕国每月月末需向华纪都城运送一批粗盐,以此作为征收赋税的法子。此状况持续一年之久未曾出过差错,谁知那日都城信使来报,燕国运送的粗盐已经连着两个月未达到规定的量,呈上来的文书也有造假。

也就是说,文书上写着的量与称出来的量不相符,且每袋都比所写量少一些。不知是运送路上出了岔子还是生产装袋时缺斤短两。

粗盐乃贵重之物,可制食物也可当作良药。眼下太子失踪,若山匪想趁机攻打华纪,那华纪要确保军资一应俱全,缺一不可。

差若毫厘,谬以千里。若是一个月达不到所规定的量还情有可原,但是连着两个月都未达到,那便要打起谨慎的态度,查一查到底是何时何地出了岔子。

这边朝颜忙活一顿又回到客舍,很是气愤,整日闭门不出。

就这样,俩人在自己的地盘,谁也不理谁,安生地过了几日。期间娄卿旻外出过一次,两日未归,许是知道即使逃走哪儿也去不了,朝颜便也没想方设法离开。

*

五日了,被困在客舍整整五日,朝颜明明已经心急如焚,面上却装着无所谓的模样,日渐下降的食欲暴露了她忧虑的心思,槐夏都看在眼里,知晓朝颜一直隐忍积攒着,等待爆发的那天。

朝颜一开始想,如若把燕国即将覆灭之事与他全盘托出,或许他会放她离开,但每次走到娄卿旻房门前,她就退缩了,其实她是不太信任他的,毕竟前世燕国没落后,也未见他作出何种对策补救。

偏偏他此时此刻对朝穆忠心耿耿,在其位,谋其政,于臣于民都挑不出半点错。

即将九月却还是残云酷暑,炙热日光笼罩着大地,青瓦隔绝了几分热度,屋内依旧蒙着层闷气,一动便汗如雨下,憋气窝火。

就在朝颜觉得一切都完蛋之前,救世神来了。

羽堇终于赶来,也带来了最重要的符节。

少年风风火火,手脚敏捷,不怒自威,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老成。娄卿旻的亲卫见此人以为是住客,不敢上前阻拦,也根本拦不住。唯一能与之打个平手的暮商性子随了娄卿旻,做事谨慎,见少年进了公主的房门,连忙将此事禀告给自家大人。

娄卿旻从前便知道羽堇这号人物,那时他还在太子身边。年纪不大很有能力,是当时的比武大赛第一名,被太子收入门下。太子爱惜胞妹,出征前便把羽堇留给朝颜当亲卫,平日里负责守护她的安全,必要时充当传信使。

贤能之人应当受到重用,不论文人还是武者,所以娄卿旻也很欣赏羽堇。便没理会他们见面,他知道羽堇是个懂规矩的,不会由着朝颜胡来,只是心中也对朝颜身为公主,却丝毫不在意男女有别存了偏见。

本以为就这样平和下去,娄卿旻却迟迟意识到自己对羽堇的认知还是浅薄了些,第二日天还未亮,他们便有所行动。

三人趁着暗色从客舍后门偷偷溜走,娄卿旻夜里觉浅,时醒时眠,暮商警惕性高,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戒备起来。

他们刚踏出客舍大门便被娄卿旻发觉了,知晓羽堇的能力,若不阻拦他必然会将朝颜带走。娄卿旻面上有些薄怒,起身唤来暮商,伫立在二楼等暮商唤醒亲卫,他们一个个还在梦中,懵懵懂懂十分迷离,见到娄卿旻如此严肃地盯着他们,众人才清醒。

羽堇弄了两匹马,自己独坐一匹,朝颜与槐夏坐着一匹,几人一直向前速度极快。娄卿旻的队伍是经过艰苦训练的,自是比羽堇的马匹利落些,不到一刻便追到三人身前,大部队将他们的马围成一圈拦在中间,手持刀剑未出鞘,来势凶猛无比,令人畏怯。

羽堇双手向后拔起剑身举到身前,站在最前端护住朝颜二人,赤.裸裸地对上娄卿旻寒凉的目光,丝毫不畏权亦不惧势,仿佛这里没有什么少傅公主,他只听命于朝颜,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他也不退缩。

已经卯时一刻,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寒凉的晨风吹散众人的困倦,两对人马互相对峙谁也不让谁。羽堇虽占下风,但却将他们逼得节节后退。气氛拔剑弩张似要一触即发,关键时刻朝颜骑马站到羽堇身侧,伸手按住他的衣袖让他放下剑,羽堇面带严肃,朝颜缓缓看他一眼以示安慰。

“都是自家人,犯不上舞枪弄刀。”

她将马儿掉了个头,朝着娄卿旻所处的方向前行。亲卫们很自觉地为她让出一条路,朝颜这才见到马背上面无表情的男子,她动作缓慢地翻身下马,将槐夏送到身后自己朝娄卿旻走去,自己迎难而上。

风凌冽,衣衫乱,天色朦胧中他二人对上了目光,一高一低,一冷一热,彼此揣摩对方的心理,暗地较着劲儿。

“大人如今是想怎样?”朝颜先开口。

昨夜里余毒发作,钻心蚀骨的痛,娄卿旻一夜无眠,全身疲惫坐在马上,右手捂着左肩。此刻面上还带着虚弱的病态,眼里是星星点点的怒,是冷漠,语气寒凉:“殿下为何还要逃?”

“两次三番。”

他本想念着昔日旧情,安安分分将公主送回去和亲便罢了,谁知她却不让人安心,逃了一次又一次,惹得他也开始烦闷。

“太子殿下在边防保家卫国失踪,至今仍没有消息,而公主自小娇生惯养在都城乐得逍遥,眼下需要正是需要您为国效力之时,您却一直在逃,半点觉悟都没有。”朝颜在他的话中听出一丝不喜,一丝轻蔑,还有那极力压着怒火。

二人近乎撕破脸。

提到太子失踪,朝颜便联想到燕国。

兄长已经出事,没有办法了,但燕国还能挽救,她想着能救一个便是一个,此刻也不想过多解释。她脾气向来很好,但连着多次都被娄卿旻抓住,被逼得紧了,已经到崩溃边界,越想爆发越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是真的有事要办,少傅大人便不能放我一马?”

“什么要事比家国联姻的大事还重要?”

思索片刻,朝颜索性亮出底牌:“若我说我所做之事也是关乎华纪的家国大事,且性命攸关呢?”

“少傅大人,我知你与兄长关系匪浅,忠君爱国,事事都以华纪国的安危为主。但眼下我所做之事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真的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所以我只想问大人最后一句——”

“到底怎样才能放我离开?”

四周静寂,只有枝叶沙沙作响。

娄卿旻似信非信的眼神扫过众人面庞,最后落在朝颜闪烁的黑瞳上,垂首,缓缓道出一句:“国君之命不敢不从,殿下恕罪。”

“那大人是铁了心要抓我回去?”

朝颜破罐破摔的话语让娄卿旻冷情的眉眼闪了一下,他一时没接住话,直接朝颜越来越近的身姿,最终立在高大红棕马侧方,仰头望向上面的人,“娄少傅,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叭叭:差若毫厘,谬以千里。——出自《礼记 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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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逃亲之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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