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冥道:“金教主,别来无恙。”
这个时候,还有这个心情跟金乌打招呼的,怕也只有贺青冥。
他不属于魔教,也不属于八大剑派,他是第三条路,第三类人。
“啊,青冥剑主。”金乌似笑道,“济海楼一别,已有数月了,青冥剑主近来可好?”
贺青冥道:“不算好,也不算坏。”
“哦?”
贺青冥道:“好与坏,日子也总要过下去。”
金乌似乎感慨,“是啊,人只要活着,就得把日子过下去。”
他又道:“还未请教青冥剑主,我那不成器的老父亲怎么样了?”
贺青冥道:“温阳?”
金乌道:“我生父早死了,自然只有他这个义父。”
柳无咎道:“还没死。”
金乌又笑了:“那便好极了。我命苦,自幼父母双亡,若不是义父,只怕早做了孤魂野鬼。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这做儿子的,也希望义父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这话说的,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他是个大大的孝子。
金乌忽而叹道:“若不是八大剑派,我也不会如此命苦。”
顾影空道:“若不是你母亲东征,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金乌道:“那落霞谷一役,你们八大剑派截杀我外祖父的账,又要怎么算呢?”
顾影空道:“那杨真杨教主搅乱中原武林,杀害武林同道,又怎么算?”
二人你来我往,皆不甘示弱。百年以来,魔教和八大剑派的恩怨情仇已成了一笔算不清的烂账,只怕他二人在这里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了。上官飞鸿道:“罢了,这样算下去,这些恩怨什么时候能有了结的一天?金教主,往日你我双方皆有过错,你身负血亲之仇,我不敢劝你放下,但你作为一教之主,只望你怜悯生民,不使昔年长安之祸再现人间。”
贺青冥神色一动。金乌闻言,笑了笑,道:“上官庄主好气量。”
上官飞鸿道:“金教主意下何如?”
金乌叹气:“可惜我年纪小,气量狭小,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他似乎还颇为惋惜,大有为不能跟众人畅饮高歌的扼腕之情。顾影空平日里自己喜欢装样子,遇到一个比他还爱装的,浑身都不舒服,道:“何必跟他废话?金乌,你此次前来,总不会是跟我们几个唠叨家常的吧?”
金乌又叹气了:“可怜,可怜……可怜季掌门后继无人,上官庄主,你这位妻弟委实无理,可要好好管教啊。”
他这话大有挑拨离间之意,上官飞鸿道:“华山派与我藏剑山庄井水不犯河水,他身为华山掌门,与我平起平坐,我又如何管教?”
顾影空冷笑道:“金乌,华山派和藏剑山庄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你也不必费心挑拨。”
金乌却笑了,似乎有几分嘲讽:“且不论藏剑山庄,八大剑派之间,还用得着我挑拨吗?什么同门同宗,都是千疮百孔的筛子罢了。”
顾影空道:“你魔教又好到哪里去?你空顶着一个教主的名头,只怕却连杨教主在世时三分之一的版图和部将也凑不齐。”
金乌笑着点头:“顾掌门,彼此彼此。”
沈耽已憋了一肚子闷气,他沉声道:“阿芜在哪里?”
金乌顿了顿,道:“沈郎君何必忧心?我总不会害她性命。”
他倒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方才跟顾影空互怼的时候怎一个阴阳怪气,如今却又变作优雅风流的翩翩世家公子了。
沈耽心中只觉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古怪何处。金乌又道:“你放心,我只不过让小冯把她带来,跟她叙叙旧。”
金乌为魔教之主,即便算不得大魔头,也是个实打实的小魔头了,一个小魔头,倒安抚起他的对头来了,真是咄咄怪事。
沈耽道:“请金教主把她还给我。”
金乌道:“我自然是要还你的,只是……”
“只是什么?”
金乌又是一笑,笑声之中却有种别样的狡黠与俏皮:“能不能找到,便要看郎君你了。”
众人看时,只见眼前多出两条路来,一条往东,一条往西,南辕北辙,两厢耽误。
沈耽道:“这是要选一条?”
金乌忽道:“沈郎君,机会可只有一次哦,错过了,就别想找回阿芜了。”
顾影空道:“不过一二奇门遁甲之术,何必故作玄虚?”
他脚踩乾坤,身登山艮,正要破阵,却被上官飞鸿阻拦:“等等。”
“怎么?”
“这不是——”
贺青冥道:“这并非奇门遁甲之术。”
一声铮鸣,青冥剑出鞘,顾影空等人还未看清楚招式,只知贺青冥左右一点,两条路竟变作一条路了,方才还空旷的路上,忽地涌起来一阵浓雾。贺青冥道:“这是‘过眼云烟’‘云遮雾敛’,乃魔教四使之云使的路数,采天地阴阳二气,变化山川草木之形,教人难以分辨。”
柳无咎言简意赅道:“简称障眼法。”
顾影空语噎,合着是他想的太复杂了。
金乌笑道:“青冥剑主对我教倒很是了解。”
贺青冥道:“我只不过前些年的时候,为了找一个人,曾去过西域。”
金乌道:“什么人?”
“普渡和尚。”贺青冥道,“也就是济海楼上的金先生。”
上官飞鸿等人心下一惊。金乌已似料到:“你果然是找他来的。”
贺青冥道:“他人呢?”
“那就要看他了。”
贺青冥道:“他身为魔教的人,金教主也不知道么?”
金乌道:“他是我的长辈,我怎么好管他呢?”
长辈?
普渡和尚什么时候变作金乌的长辈了?
贺青冥也有些惊讶,金乌漫不经心道:“他是我小舅舅啊,不过他这个人古怪得很,我可使唤不动他。”
这话却也不知是真是假。上官飞鸿道:“江湖上从未听说,令堂还有一个兄弟。”
“你们没听过的多了去了,我教门下众多,武功变幻莫测,又岂是你们能知晓的?”
顾影空道:“金乌,你不必装神弄鬼,说吧,你今天玩这套把戏,究竟是做什么?”
金乌道:“合二为一,上官庄主、顾掌门,你们还不知道是什么吗?”
言下之意,却是已将八大剑派视作囊中之物。金乌道:“天下分分合合,如今也到了一统的时候了,就像这两条路,总该合并的。”
上官飞鸿道:“只怕不是合并,而是吞并。”
“上官庄主,你这个人未免也太过无趣。有些事情,咱们你知我知就好,又何必说的那么明白呢?”他道,“我教诚心想要一统武林,愿秉承季掌门之志,广纳英才,诸位都是当世才俊,在下亲自来聘,诸位大可好生考虑,若错过今日机会,以后可不再有了!”金乌哈哈大笑,而后笑声也已消失在雾气里。
顾影空心里已要骂娘,他师姐的志向,何用金乌一个魔教教主前来秉承?他冷冷道:“倒是先礼后兵,给我们下战书来了。”
金乌也不愧人称“鬼手”,鬼魅般挑动风云,又鬼魅一样湮失在众人面前。他走了,留下来的麻烦却不曾走。几人行了一路,只觉林子愈深,而雾气愈浓,隔离天日,扼住咽喉,叫人几乎喘息不过来。
走了一会,四方大雾骤起,虽已近黎明,却伸手不见五指,路旁怪石嶙峋,头顶怪鸟惊叫,惊悚怵栗,好似入了噩梦一般。
顾影空忽叫道:“师姐!”他几欲拔剑,却在最后一刻勉强按捺下来,回头一看,贺青冥等人狐疑的目光已转了过来。
上官飞鸿道:“阿空?”
顾影空周身汗已湿透,干笑道:“我又瞧见那一天,师姐她……”
上官飞鸿却没有多问,只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
贺青冥道:“路有迷障,前方大雾,只怕掺了瘴气。大家封住穴道,免得中招。”魔教武功千变万化,巫毒更是厉害,几可与南疆并驾齐驱,众人皆不敢等闲视之,当即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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