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一)

新历658年,和伦纳德结婚已经一年有余,虽然他对我自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又有多少是拥有爱情的呢。

我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我是爱他的。

少年时候的偶像,模范,信仰,如今能够和我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是单单爱情就可以买来得东西吗。爱情可不是万能的,但是我的家族却能够为我提供这一切。他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上顶峰,但是这并不牢固,没有家族依靠的他,在那群老油条面前根本站不住脚,帝国的雄狮没有家族的荫庇,也不过是被拔了爪子与牙齿的孤独病犬。位置越高,危险越大,他自己也是清楚的,所以在我向他抛出联姻的橄榄枝时,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同意了。

即使我和他结婚,会让他面临着家族的打压和别人的耻笑,让他从帝国的雄狮变成了不死鸟家族的一条狗;被人嘲讽平民终究是平民,无论建立怎样的功绩,也还是恋慕荣华。但是这些不过是外人的说辞,我会给他最卓越的军队,为他提供最坚实的倚靠,封住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的嘴。让他们再次领略到帝国雄鹰的风采。他会在我的爱意下,更加的强大,这些都是我对他的爱所能够带给他的附属品。

虽然长姐劝诫过我,伦纳德并不是我最好的结婚对象,我甚至可以在帝都随便选择一门亲事,她都有办法保证我永远活的光鲜漂亮,肆无忌惮。我谢绝长姐的好意,并向她保证,我即使和伦纳德结合,我也一定会令自己幸福。长姐劝我无用,怜惜般的摸了摸我的头。

我以前最爱的是长姐,但是现在最爱的是伦纳德,其次是长姐。

(二)

虽然因为伦纳德的工作原因,我们并不时常在一起,甚至他和士兵相处的时间都要比我长久的多。但是作为一个家族联姻的丈夫,他是合格的,每次他工作结束都会回来我们共同居住的房子,询问我的生活,再提供我所需要但自己却忽略的一切。如此的温柔细致,这种体贴和柔情令人沉醉,有时候我会想,他或许是有一些爱我的吧,是会有一些的,不然他为什么会如此关心我呢。更何况我提供给了他别人所给不了的东西,权利,财富,我不顾家族反对,让他和我能够一起享有家族机密文件的浏览和处理权限。但是我并没有放手太多,只是在前几日,他的生日宴上,我最终还是让他接手了所有。

那个生日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我对他的称呼从伦纳德变成了更加亲密的加文,虽然我之前也称呼过他加文,但是我隐约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排斥,所以还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他却在那天亲吻着我的时候,在我耳边轻声说着:“以后称呼我为加文吧,舟舟。”

我是如此沉醉,虽然我一直不屑那些耽于情爱的男男女女们,但是轮到了自己,也会觉得爱情是如此美妙,我在那一天觉得自己是真正拥有了爱情,之前的付出都有了回报。并且那一天长姐和一位优秀的少爷约定婚姻,最棒的是,他们是相爱的。

我为他们感到高兴,但并没有羡慕之情,因为令人艳羡的爱情,我自己也体会到了。

可惜的是,生日宴过后,加文和长姐就去了战场。长姐临走之前说要给我一个拥抱,我拒绝了,笑着说,等你平安回来那时候再拥抱也不晚。我看着她和自己的爱人做了临别吻,并挥手告别。我回头想要亲吻加文,却发现他已经提前走了。有一些可惜,但是我想着,等他回来后也可以。

等他回来。

(三)

新历658年7月,我没能等到加文和长姐的凯旋归来,只有两封冰冷的讣告。

加急送到我这里,在所有人接受到消息之前。

长姐和加文被反抗军偷袭,反抗军对军队的部署如此熟悉,夜间的偷袭令他们猝不及防,最重要的是,军队的防护警报被人暗中关闭了,这才是他们没能迅速做出反映的关键。

防护程序一直是由家族亲自管理,这不仅关系到经济来源,更是家族的荣耀,是帝国的保障,能够接触到的人,也定然是家里内部的人,但是查探过后,除了加文,再没人有嫌疑。

只有加文,只有加文有接触过的记录,我不愿意这样想他,但是他在浏览后删除了记录,并做了清理,这没必要,更像是掩耳盗铃,我在想这是否是有人想要诬陷他。可是时间来不及了,在消息传到所有人哪里之前,我不假思索,彻底清理了加文的痕迹,虽然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我不愿意让他有污点。他或许有自己的苦衷,我想等他的解释。

我也不愿意相信他战死。

但是在我出动身前往战场时,两具冰冷的尸体,被运送回来。

(四)

长姐安静的躺在那里,脸上甚至有一丝祥和,我觉得她随时可能睁开眼睛,喊我:舟舟,我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任何声音。又忽然想起来,她说要回来给我一个拥抱,她食言了。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我还可以拥抱她一下,这也算她回来给我的一个拥抱。

太冰冷了。

这种没有温度的肌肤,让我产生了害怕的感觉,在我拥抱了长姐的尸体以后,我彻底意识到,长姐不会再对我说话了,不会再对我笑,喊我舟舟,不会再温柔的抚摸我的头,怜惜的眼神看着我,她不会再睁开眼睛了,她已经永远的离开我了。

此刻我觉得拥抱是如此冰冷,我厌恶拥抱,我厌恶离开了我的长姐。

为什么她不能好好活着,要让我体会到痛苦。

我回过头,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男人,作为姐姐的爱人,他的情绪十分激动,眼泪大滴的滚落下来,一个男人,眼泪怎么那么多,我忽然笑了起来,笑他的眼泪,我意识不到此刻的场景严肃,我的笑声突兀,可是我为什么也有如此多的泪水啊。我的长姐本应在战争胜利后归来,迎接属于她的幸福,她本来可以比我还要幸福,可是,为什么啊。

手掌掩盖不住我的痛苦,也阻挡不了我的眼泪,悲伤如此汹涌,它冲垮了我。

(五)

别人说我因为悲伤过度晕倒了,不幸的是,我还要再确认一次加文的尸体,因为我是他的伴侣,他唯一的亲人。

加文的遗骸已经不成样子,听说是敌方军舰的炮弹击中了他,甚至能够留下一些尸骨都已经是万幸,而且军方已经检测过了,确实是加文的基因。

但是我觉得不对,这不像是加文的躯体,虽然这甚至连一半都不剩,我说着,不对,这不是他,他没死,这是假的。但是他们都不相信,认为我是悲伤过度,不愿意接受现实,劝慰着我,“林先生,不要太激动了,节哀。”

这不是节不节哀的问题,而是加文没死,那么我就可以问他关于记录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我愿意相信他,但是我的理智也存在着一根刺,扎在我的血肉里。但是尸体与信息库里的基因数据又是相同的,这十分奇怪。

(六)

父亲因长姐的离世而过度悲伤,家中三子,长姐和二哥均已战死,只剩下没什么用的我,父亲身体现在仍旧硬朗,但是他也有老的那一天,当他坚持不住了,就是不死鸟家族陨落的那一日。

父亲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一丝希冀,我以为父亲终于要托付于我一些东西,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说要好好活着,说我定然会好好活着。

父亲自己说着说着有了一丝哭意,摆了摆手让我离开,我走了出去,站在门外,没有听见父亲的哭声,他的难过并不会让我们知晓。

(七)

长姐和加文被授予了勋章,挂在了本家显眼的地方,我们家与长姐未婚夫的关系也已经破碎,余则之前曾来看过我一眼,他的眼睛还是红的,声音也没什么气力,说了几句他自己也觉得没用的安慰话,最后想要抱一抱我,我本想拒绝,但他说这是长姐之前嘱托他的,代她完成的事情。

我张开手臂,拥抱了余则,可是,为何这个拥抱也是如此冰冷且令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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